第76章 七六
姜照回到寝宫的时候,谢锦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倚在床头和青时说话。
她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青时守了好一会儿,见她除了气色太差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大碍,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姜照回来后,青时就借煎药之由离开,让她们两个单独说话。
“你没有为难大元帅吧?”见谢锦小脸煞白,姜照坐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正想温声说几句体己话,就听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姜照面色稍顿,不太高兴地问:“怎么张口就是大元帅,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咱们两个的话来日方长。”谢锦捏了捏她的指尖,以作安抚,“这些日子以来,大元帅并未苛责于我,也只是限制了一些自由罢了。而我的伤更是自己动手所为,与大元帅和秋鸣都没有关系,你可不要迁怒了他们。”
姜照问:“秋鸣是谁?把你藏起来的那个小丫头?”
见谢锦点了头,姜照面露纳罕,又问道:“说来我倒是很好奇,那间宅子甚小,她究竟是把你藏到哪儿去了?难不成还有密室暗道之类的构造?”
那宅子总共也就三间房屋一处小院,没有任何能够藏人的地方,要不是姜照留了个心眼儿,大概真是要彻头彻尾的无功而返了。
姜照自然想不到井里还能藏人,而谢锦也不打算如实相告,她知道姜照这个人其实是有些小心眼儿的,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被藏进了井里,指不定又要记恨谁了。
于是就含糊两句绕了过去,继续问她:“姑姑说你一大早把大元帅宣进宫里来了,你实话和我说,你有没有故意为难他?”
“没有为难他。”
姜照嗓音淡淡的,眼见谢锦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又故意道:“虽然不是他伤了你,但这一切毕竟是由他而起,朕让人把他关进大牢里去了。”
“天牢?”
谢锦嗓音都变了,定定地看着她问:“你所言当真?”
姜照点头道:“千真万确。”
谢锦不说话了,低眉思索良久,最后轻叹一声,松开姜照的手转过身去。
“怎么了?”姜照看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心,俯身问道。
谢锦避开伤处侧卧着身子,淡淡道:“我觉得陛下此事做的不对,但又不敢对陛下的决定妄加置喙,便不知该和陛下说什么了?”
知道她的确是恼了,姜照无声笑了一下,脱下鞋袜爬到了大床里侧躺下。
两人四目相对,谢锦眉头微蹙,又要继续翻身,姜照连忙伸手把她拉住,哄慰道:“好了好了,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别就急着对我使脸色。”
“我哪敢对陛下使脸色。”谢锦反驳了一句,虽然不再执着转身,但也没有正眼看她。
姜照小心避开她的伤处,又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温声解释道:“我的确是把舅舅关进了大牢,但并非是恼他害你受伤,而是另有打算。”
她把来龙去脉都说给了谢锦听,又下断言:“此事十有八九是赵家所为,想法设法想让我和舅舅决裂,既然如此,我就干脆顺了他们的意好了。”
礼部尚书钱成业还在牢里关着,姜照近来虽然忧心谢锦行踪,但她对于陆苍玉的人品还是十分信任,并未因此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对于钱成业,姜照也一直在关注,宣了卫良和沈修延两回,敦促他们查案。
钱成业既是六部尚书之一,又是赵相的女婿,他必然不会冷眼旁观,姜照既然动了钱成业,手里自然也掌握了一些证据,之所以没有雷厉风行的将人定罪,就是料定了赵恒则一定会在其中周旋,如今也不过是个愿者上钩的法子。
但姜照却没想过,赵恒则会横生枝节,居然把谢锦也牵扯了进来。
陆苍玉之所以把谢锦带走,就是赵恒则去吹的风,为了激化他们舅甥之间的矛盾,他又浑水摸鱼要对谢锦动手,可谓是一下下专往姜照软肋里捅刀子。
她本来还是有要步步瓦解的意思,又念及赵恒则为人臣子四十余载,虽喜欢操纵权势,但也算劳苦功高,还想给他留个好听点儿名声,以免他落得个晚节不保。
但经此事,姜照又想,她终究是该再狠心一点的。
为了确认谢锦是否真的被转移出了祥乐坊民宅,姜照特意留了张字条试探,又让沈修延带着大理寺的人暗中潜藏了整晚,终于是不负所愿。
她自己也是一夜未眠,如今时隔半月,谢锦终于又回到了她身边,终于让她放下了心头压着的石头,陪着谢锦好好休息了一上午。
这就在这一上午之间,陆苍玉下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
有人如愿以偿志得意满,就有人不明所以堪如晴天霹雳,尤其是一众武将,在兵部尚书徐定远的带领下入宫求见陛下,在熙和宫门口齐刷刷跪了一排。
高盛安没敢去打扰姜照,因心知那舅甥两个在演戏,对于陆苍玉被打入大牢一事便表现得尤为淡定,还偏头和元祥嘀咕,说这些身强体壮的大人们肯定能比先前赵相那伙儿人跪的时间长,不过为了表达陛下的君臣之义,还是让元祥去备些参汤来。
这一跪,就跪到了正午。
姜照醒来时谢锦已经下床换药了,御医院那边来的是院使卢缘,她身为女子,举止轻柔,心思更细,是青时姑姑特意点了过来的,担心张适那个大老粗处理不好伤口。
谢锦坐在锦凳上背对着姜照,还是卢缘先瞧见了她,笑着对谢锦道:“陛下醒来了。”
“醒来就更衣吧,姑姑在小厨房呢,不多时就该用午膳了。”
谢锦头也不回,继续和卢缘说刚才姜照未醒时没说完的话,“卢院使方才说的那个养容膏,真的对疤痕印记有奇效吗?”
卢缘清了下嗓子,温声道:“奇效倒是不敢当,但使疤痕变淡,贴近肤色,还是可以保证的,过两日做成之后,我让人拿些来给姑娘用。”
“那就先谢过卢院使了。”谢锦盈盈一笑道。
她伤口有些深,卢缘说会留疤,虽然伤在臂上,寻常时候有衣衫遮掩并不会露出,但哪个女子会乐意身上留疤呢?听卢缘说她在研制养容膏,谢锦难免会有些心动。
姜照侧身屈肘拄着脑袋,听她们说了两句话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便开口道:“你那劳什子养容膏,需要什么贵重药材,到朕私库中去取。”
养容膏卢缘研制了许久,改过无数次药方,已经是到了要制成的阶段,早就不缺什么必须性的药材了,但是难得陛下如此大方给了个承诺,卢缘连忙谢了恩。
见她们已经换好药在包扎,姜照就起了身,也没有叫人,自己把衣裳穿了。
卢缘给谢锦重新包扎好就要告辞,姜照道:“你回去顺便帮朕问问张适,朕上次和他说的话他考虑的怎么样了?如果考虑好了,就尽快来见朕。”
“臣遵旨。”卢缘应下,就拎起药箱出了寝殿。
谢锦动了动手臂,好奇问道:“你和张御医说什么了,还需要他去考虑?”
姜照笑道:“问他要个方子罢了,他颇为小气,说是家传之密,不便告诉外人。”
她说的含糊,谢锦也没有细问,只是劝她:“像张御医和卢御医这些累世之家,难免有些不外传的家族之宝,你也没必要仗着身份去讨要。”
“再者说了,你又不学医,要人家的药方做什么?”谢锦还是有些好奇。
姜照一本正经道:“谁说我不学医了?娘亲病重的时候,我跟着张适也钻研了不少医书,只是做皇帝太忙太累,后来就实在没时间了。等我退位之后,说不定还能再捡起来,到时候我去做个江湖郎中,也能保你吃穿不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谢锦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先不说以后的温饱,我听姑姑说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还是先用了午膳吧。”
姜照走过去把她半搂在怀里,小心托扶着她受了伤的那只手臂,叹息一声道:“姑姑从前管不住我的时候,总是故意提起娘亲,现在可让她找到新的法子了。”
“姑姑是关心你呀。”谢锦举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心疼道:“本来就瘦,这下脸上真没点儿肉了,要好好养养才行。”
姜照任她捏了,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和她头碰头地磨蹭了一会儿,“我瞧你才是要好好养养,腰身都瘦了好些,回头让内务府再制些新衣来。”
谢锦笑道:“宫里伙食好,养两日就回来了,哪里用得上新衣。”
“现在制了新衣现在穿,过段时间养回去了再重新制衣,宫里主子少,内务府养了这么一大帮人,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做,你说是不是?”
“歪理。”
谢锦受不了她的黏糊劲儿,偏头把人推开,睨了她一眼。
姜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正要再说些什么,元祥从殿外进来,恭请陛下用膳。
二人就一起出了殿门往旁边膳堂走,路过元祥身边的时候,谢锦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便对他道:“小元子,你把帽子摘下来我瞧瞧。”
元祥愣了一下,偷偷抬眼去看姜照,见她眼神游离好似心虚,并没有给出他什么指示来,又看了看谢锦,一脸纠结地把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了绑着一圈儿绷带的脑袋。
“你怎么受伤了?”谢锦皱起眉头,盯着他的脑袋问。
元祥小声说:“回谢大人的话,奴才……不小心磕到的,不碍事儿,多谢大人关心。”
“不小心磕到的?”谢锦不太相信。
她与元祥也算是相熟了,知道他虽然有时候显得木讷,但其实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就连姜照也曾和她说过,等高总管退了之后,小元子绝对会青出于蓝。
无端磕了脑袋这种事儿,她不信是元祥能做出来的。
这样想着,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姜照身上,问道:“阿照,小元子日日在你身前伺候,你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吧?”
姜照面色镇定,信口道:“就是日前伤的,大抵是又犯了错,挨了高总管的罚。”
元祥一激灵,忙附和道:“陛下说得对,是奴才犯了错惹师父生气,但师父也并非有意而为,奴才已经……已经原谅他了,这伤口不大,过两日就好,劳谢大人操心了。”
“高盛安对他是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他们师徒两个的事情,你还是不必过问的好,以免驳了高盛安的面子,他毕竟一把年纪了。”
姜照振振有词,完全不见任何心虚的样子,谢锦就信了他的话,向元祥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目光,还对他说:“回头让姑姑给你炖只鸡补补,你也不要和你师父有所隔阂。”
元祥忙答应道:“奴才明白,绝对不会和师父闹别扭的。”
谢锦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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