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七
姜照用了午膳后才知道有一众武官在寝宫外头跪了多时了,高盛安问她要不要出面去瞧一瞧,姜照略加思忖,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让他们跪着吧。朕这一出去,可就算开了先例,从赵恒则到徐定远,有样学样,难不成以后他们要找朕麻烦,都跑来跪上半天,这像什么样子?”
高盛安附和道:“陛下说的也是,那奴才去打发两句?”
“不用管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健,出不了大事儿。”姜照依旧摇头,吩咐他:“去御书房把折子搬过来,让人去清元殿候着,等郡主午睡醒来,抱过来给她师父瞧瞧。”
方才用膳的时候谢锦还提起了姜晗,这十余日未见,小丫头也念叨得紧,姜照都想不出理由来糊弄她了,现下谢锦平安回来,她就安排她们师徒相见。
高盛安领了圣谕,就做事去了。
这一下午姜照都没有迈出熙和宫的大门,也并不关心外头跪着的人情况如何了,直到下傍晚的时候元祥小跑着来报,说是元帅夫人带着长宁郡主进宫来了。
姜照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脑袋发胀,她伸手揉了揉额角,蹙着眉头开口问道:“她们来熙和宫了?”
元祥道:“郡主拿着金牌,一路无人敢拦,八成快要到了。”
陆家人都是谨慎守礼的性子,唯独陆昭寒跳脱活泼一些,姜照刚登基时尚有惶惶不安,陆苍玉便让陆昭寒时常进宫陪她,为了进出方便,姜照就赐了面金牌给她。
后来姜照习惯了做皇帝的生活,陆昭寒进宫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但是金牌姜照并没有收回,一直还是在陆昭寒手里,允许她自由出入内宫。
想到这儿,姜照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躲不过,也就只能面对了。
她放下朱笔,从案后站起身走了两步,问高盛安:“徐定远他们还跪在外面呢?”
高盛安道:“回陛下,几位大人的确身强体壮,到如今也没倒下一个,俱都还跪在殿外,奴才让人煮了参茶,他们也不愿意喝一口。”
“行吧。”姜照啧叹一声,觉得脑袋有些大了。
她去前殿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将军夫人何氏与长宁郡主陆昭寒在元祥的指引下走了过来,母女两个见到她就迎头跪拜,姜照连忙伸手去扶人。
“舅母无需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她脸上带着笑,无视了陆昭寒对她的怒视。
何氏跪在地上攀住她的双手,任她搀扶也不愿起来,泪眼盈盈道:“元帅触怒陛下,臣妇与他夫妻一体,理应同罪,不敢在御前放肆。”
姜照无奈道:“舅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何氏轻轻推开了她搀扶自己的手,又哭道:“陛下是君,元帅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陆府上下亦不敢有所怨言。只是陛下,臣妇只是后宅妇人,不懂朝堂政要,元帅向来对您忠心耿耿,臣妇不明白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惹得您如此震怒?”
“舅母说的太严重了,朕自然知道舅舅的忠心。”姜照叹了口气,对跪在何氏身旁的陆昭寒道:“长宁,还不快把你母亲扶起来?”
陆昭寒梗着脖子,不仅没有听她的话去搀扶何氏,还凶巴巴地质问她:“皇姐既然知道我爹的忠心,为什么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打入大牢?”
何氏一边哭,一边训斥她:“寒儿,注意你和陛下说话的态度。”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却很平静,听不出任何警告的意思,甚至还有些纵容。
姜照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母女俩是一唱一和,来给自己演戏来了,她也不觉得恼,又躬腰伸手去扶何氏,口中道:“舅母放心,朕一定给你个交代,快些起来再说。”
何氏拿手绢擦了擦眼角,目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不似作假的样子,终于是给了她面子,顺着她的搀扶站了起来。
姜照伸手赐座,又吩咐元祥:“去沏壶茉莉花茶来,朕记得舅母喜欢。”
元祥领命去了,何氏面上稍有动容,低声道:“多谢陛下。”
姜照微微一笑,趁着元祥去沏茶的这会儿子功夫,也没有多卖关子,简单把自己和陆苍玉的计划讲给了何氏与陆昭寒听。
“所以皇姐把爹爹打进大牢只是为了演戏,让赵家人放松警惕?”陆昭寒瞪圆了眼睛问。
姜照点点头,竖起手指在唇前轻嘘了一声,“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舅舅向来是朕的靠山,也是他们最大的忌惮,如今朕亲手帮他们铲除了忌惮,他们才好把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你说是不是?此事千万保密,不然功亏一篑。”
陆昭寒连忙捂住嘴巴,连点了几下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何氏比女儿更冷静一点,想的也周全,迟疑道:“但我曾听元帅说过,他好似的确是做了一些让陛下不高兴的事情,陛下不怪他吗?”
“怪不怪的,他是朕的亲舅舅,朕会对他动手吗?”姜照轻笑一声,也没怪何氏多想,反而主动提出:“如果舅母信不过朕,朕可以让你去问问舅舅。”
何氏忙道:“臣妇并没有质疑陛下的意思,只是……”
“朕明白,舅母只是关心舅舅,朕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姜照抬手安抚住紧张的何氏,面色如常道:“所以按照朕的意思,还是打算安排舅母去见他一面,只是舅母要牢记,拿出您刚过来时的态度来,可不要被人看出了马脚。”
陆苍玉的妻子,当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后宅妇人,何氏很快明白了姜照的意思。
所以长跪熙和宫外还未离去的一众大臣,就见元帅夫人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的时候却捶胸顿足,泪流满面,好似陆苍玉马上就要被问斩了一样。
就连向来没什么心眼儿就知道傻乐呵的长宁郡主,也是一脸委屈加愤恨,搀扶着母亲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时不时回头瞪一眼送她们出门的高盛安。
高总管一甩拂尘,懒洋洋地开口道:“元帅夫人也不必太过伤心,陛下有恩典,允许您去牢里探望大元帅,如今天凉了,您要是心疼他,带两床被子进去也不是不行。”
何氏一心哭泣没说话,陆昭寒回身冲他啐了一口,骂道:“狗仗人势!”
高盛安挨了骂,面色微沉,冷哼一声道:“郡主还有功夫骂人,想来一个人也能把元帅夫人照顾好,那就恕奴才不远送了。”
说罢甩了甩袖子,转身又走进了熙和宫。
高盛安一走,徐定远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到何氏面前,揉着膝盖问:“夫人,您和陛下谈的如何了?她有没有说把元帅关起来的原因?”
陆昭寒磨着牙道:“谈的如何?你看高公公那个态度还看不出来吗?”
徐定远心下一跳,忙又问道:“还请郡主告知,陛下把元帅关起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说是忤逆圣意,有谋反之嫌。”陆昭寒鼓了鼓腮帮子,按姜照教给她的话说给徐定远听,“徐尚书,多谢您对爹爹的关怀之心,但他如今许是真的惹怒了陛下,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一不小心就是要祸及九族,您还是……先求自保吧。”
作为陆苍玉的旧部,如今又官拜兵部尚书,徐定远若是表不了忠心,的确极有可能直接被姜照打入到陆苍玉的阵营清算。
陆昭寒这就是让他与帅府划清界限的意思,徐定远心下了然,沉着脸道:“郡主莫要着急,元帅毕竟是陛下的舅舅,他一日不被定罪,此事都还有转机。”
顿了一下,他又低声道:“再者说,我相信元帅的为人,他绝不会有谋反之心。”
陆昭寒苦笑一下,轻声谢过他,回眸看向熙和宫的大门,像是顾及在陛下的地盘儿,就没有再继续和他交谈,带着母亲一起出了宫。
陆家母女走后不久,徐定远把他的老伙计们也招呼起来,终于离开了熙和宫门外。
姜照听到消息也不觉惊讶,扭头对谢锦道:“这徐定远也是一把年纪白长个脑瓜子,如果皇帝不是我,他来了这么一出,舅舅才是要被他推进深渊去了。”
听出她言外之意所带的嫌弃,谢锦忍不住笑了起来,“徐尚书本来就是军中退下的猛将,自然没有陛下想得周到,如果不是旧伤难愈,他怕是也不想在朝堂为官的。”
“韩宣给我搜罗的都是文臣,说到武将,舅舅手底下能人不少,但勇猛有余脑力不足,除了元盛还算机灵,其他人,譬如常东岭,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姜照按下奏折,看谢锦正扭头瞅着姜晗逗猫,自己就托腮看着她。
金豆如今越长越大了,姜晗抱它也愈加吃力,一个小人儿一只小狸奴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谢锦也不出言阻止,只是时刻瞧着怕姜晗碰到桌椅腿角。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姜照说话,见姜晗伸手去掰金豆的嘴巴,忙开口道:“阿圆,不许碰金豆的嘴巴,小心它咬了你。”
姜晗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她,“师父,豆豆坏。”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撒娇,伸手指了指领口,谢锦走过去仔细看了,才发现她领口的珍珠扣子少了一粒,想来是被金豆咬了去,她才伸手去掰抢。
谢锦无奈,冲金豆勾勾手指,那只见人下菜碟的小狸奴立刻扑到她裙角磨蹭,谢锦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嘴巴,金豆就主动张嘴把姜晗的珍珠扣子吐在了她手心。
她把扣子放在一边,用同一只手揉了揉金豆毛茸茸的脑袋,顺便把掌心沾上的狸奴口涎擦了个干净,一本正经地训它:“虽然你是只狸奴,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吞的,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要不然就没有小鱼干吃。”
金豆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喵呜”叫了一声,又在她裙角蹭了蹭。
姜晗也搞不清楚状况,只以为师父帮自己训了金豆,高兴地拍拍小手,抱着谢锦的腿爬了起来,还有模有样的打了打自己身上的尘土。
谢锦夸她乖巧,奖励了一颗饴糖给她,姜晗更是眉开眼笑。
伺候好一人一猫,谢锦才有了时间回头去看坐在案后的姜照,歪着头问她:“陛下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姜照咬了咬后牙,握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叉,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什么。”
她看一眼年少不识愁的姜晗,心里又憋出个坏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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