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苏小小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风景。

        就像电影中的定格画一样，恰到好处的阳光，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个正笑着向她走来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流行的nikeairforce1，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气息，看到前面的小姑娘转过身来，他却停下了脚步，就那么站在原地，嘴角微微扬起，右眼角的那颗小泪痣格外显眼，就这么在苏小小的注视下慢慢张开胳膊，只是脸上的笑意仍未消散。

        看着眼前的沈砚，苏小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沈砚没了动作。

        最后还是沈砚投降了，无奈地走到苏小小的面前，一只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故作失望地说道：“小没良心的，连抱一下都不肯啊？”虽然是埋怨的话，但怎么听都是满满的宠溺，甚至还带着一丝就连沈砚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意味。

        感觉到熟悉的檀香气和头上传来的熟悉触感，苏小小才反应过来，还没等她说出一句话，身体最先做出反应，一把抱住了沈砚的腰，小脸深深地埋进了沈砚的怀里，贪婪地闻着沈砚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檀木香。

        突然的怀抱让沈砚有些无措地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一只手回抱住苏小小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嘴角的笑意也控制不住地加深。

        算了，收回她小没良心那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看到苏小小的脸被冻得通红，忍不住先开了口，他轻轻地摸着苏小小的头轻声问道：“宝贝儿，咱还要这样站多久，外面冷，要不进屋再抱？”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调笑意味。

        听到沈砚的话，苏小小这才发现她和沈砚在大街上公开搂搂抱抱的行为早就招致了不少行人的目光，这才有些慌乱地放开沈砚，低着头往单元楼里走去，脸上的红晕加深，只是这次却不是被冷风吹的。

        看到苏小小害羞的样子，沈砚心里一阵快意，也不忍心再为难这小姑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苏小小进了单元楼。

        站在熟悉的家门前，苏小小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这大半年的时间，自己都没再回来过，一方面是因为高中的课业繁忙没有时间，而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则是因为自己不敢回来，面对这个满载着她和爸爸妈妈美好回忆的家。

        苏小小站在门前，拿着钥匙的手不住地颤抖，但却迟迟没有插进面前的锁孔里，她害怕了。即使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害怕，她害怕面对没有爸爸妈妈的家，更害怕再次面临那种失去双亲的现实在自己脸上甩巴掌的感觉。

        那一刻，苏小小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中，黑暗、孤独、绝望……旋涡里的一切正在悄无声息地吞没着她的身体，恍惚间，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耳边则是医生冰冷而机械的话语……

        就在苏小小愣神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拿着钥匙的手，带着她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那只手很大，足以将苏小小的手整个包裹住，也很温暖，瞬间将自己意识里的黑暗驱散殆尽。

        那种温暖，让苏小小控制不住地往他的源头看去，一转头，正对上沈砚的那双眸子，此时他的眼里依旧带着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情绪，让苏小小从站在门口开始就乱了的心跳稳定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沈砚的眼睛仿佛在说：别怕，有我陪着你。

        “开吧。”耳边传来沈砚熟悉的声音，手掌上的温暖也随着话音而消失，苏小小有些慌张地看向沈砚，更像是乞求，但这次的沈砚却没再帮她，只是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她。

        总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去做。

        苏小小再次看向那把已经进锁孔的钥匙，手腕微微用力，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大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慢慢打开。

        曾经满载着苏小小童年回忆的家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妈妈熟悉的唠叨声和饭菜香，也没了爸爸的笑声，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苏小小沉默着走到沙发前，将上面盖着的白布慢慢掀开，沈阿姨很细心，为了防止落灰，给所有的家具和墙上的照片都盖上了一层白布，但其实整个屋子也没有脏到哪去，就连地板都是一尘不染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妈妈经常安排人来打扫。

        苏小小就这么沉默着掀开一个又一个的白布，但她缓慢而小心的动作更像是在捡起自己埋藏已久却不敢触碰的回忆。

        沈砚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苏小小，眼里的笑意完全消逝，心里更是一阵刺痛，但他和苏小小一样的沉默着，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苏小小需要安静和独处，这是她揭开自己伤疤的过程，但更是她自我治愈的过程，这个过程，只能她一个人去面对。

        很快，只剩下了最后一件白布，苏小小仰着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东西，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像是鼓起勇气似地一把掀开了这盖在上面的白布，一家三口的照片闯入苏小小的视线。

        苏小小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她坐在最中间，爸爸妈妈坐在两边，三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她出神地看着中间那个抱着小熊玩偶的自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拍的，那时的自己还是幼稚的扎着两个马尾辫，满脸的天真，无忧无虑的，每天的烦恼不过是又和哪个小朋友吵架了，又被老师骂了。

        就这么呆呆地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到苏妈妈的脸上，那时候的她年轻得连眼角都没有几条细纹，但只看她的眉眼便能领略到她的温柔，而另一边的苏爸爸和苏妈妈一样年轻，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那天还为了拍照特意喷了啫喱水做发型。

        本来说是等苏小小初中毕业的时候全家一起再去拍一次的，但谁能知道，照片上只剩下苏小小一个人了。那时候的苏小小也不会想到，只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竟然成了孤儿。

        看着许久未见的爸爸妈妈，苏小小控制不住地伸手摸过他们的脸，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一觉醒来，妈妈依旧会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她，爸爸也会笑着说她是个小懒猪，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

        “爸，妈，你们得多来我梦里看看我啊，要不我都要把你们的样子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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