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有长风乘云归(下)
天狼城内,行人皆驻步仰首上观,也不知是那位仙人下凡,还是某位隐世大能得道成仙,引发如此天地异象。先是黑白二色的云雾遮天蔽日,又是这云海万里吞长空,滚滚白雾见丹红。那万里白云中的一抹鲜红,如流星般缓缓滑过天空,在众人的视野中逐渐放大。
高空之上,黑衣只攻不守,提剑朝那白衣冲去。白云藏剑两万把,一道道云浪携着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以及一层层凌厉的剑意朝楚独狂撞来。
黑衣轮狱化血池,血池护周身。他只管朝前杀去,云海还未近身,其中所藏之剑和所含剑意就被那血池磨得干干净净。楚独狂就这样,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地接近那道身影,那道总是先他一步的身影。
越是接近他,云浪越是汹涌,剑势越是锋锐,思绪越是杂乱。
十年过去了,他虽白头,但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每次比试之时,她总是在一侧观战。虽说每次自己都小败一两招,她都会笑着为自己招各种借口,强行将比试说成平手...
十年了,他们将你的逝去叫做殡天。如今,他与我如今就在这长空之上...而你在哪里?
又是一道云浪迎面派来,楚独狂长呼口气,身侧血池已被磨得七七八八,看来他这十年,没有虚度。
又抗下一记凌冽剑势,楚独狂眉头微皱,倒是被这一浪打得有些头晕目眩。
“十年,我倒是也琢磨出了点新东西。”楚独狂望向百步之外的一袭白衣,喃喃道。自己和他的师父都去得早,从老一辈那里学到的东西用尽了,该用自己的了。
“你有浮沉,我这便叫轮狱好了。”黑衣不由得想到,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和公长仪取招式名字如此敷衍,一定得气鼓鼓的逼着二人重起...
楚独狂伸出左手,手上都是老茧,虽说比右手的茧子少的很多,却也看得出是一只沧桑的“可怜”手。他右手执剑,左手攥住那鲜红的剑刃。嫣红的鲜血从剑刃上滴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将左手缓缓滑过整个剑刃,让血剑显得更加狰狞妖丽。
“收。”楚独狂言简意赅道,猩红的长剑黑气暴起,将周围残余的血池吞噬得干干净净。黑衣垂下双手,长袖中被割破的左手瞬间完好如初,可见有猩红色的纹理在他的皮肤下,顺着血管如小蛇般爬满他的全身...
他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之时,红色的纹理已爬上了整张脸颊,双瞳也化成了诡异的猩红色。公长仪望向那一袭黑衣,现在的他显得更加诡异,身上有极其厚重的腥杀之气,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一把沾满鲜血,择人而杀的利剑。无愧于“剑魔”这个称号。
“来。”黑衣低声道。
又一道云浪将至,楚独狂这次没有停留,暴起全身撞了过去。
“斩。”他自言自语道,一道三丈有余的红黑色剑气将云浪一刀两断。
“九十步。”他心下默默数着,单手持剑,又是一道剑气挥出!这次云浪被红海之气直接搅碎,白雾散去,几百把宝剑断成无数片碎铁,从高空坠落...
七十步,云浪之中的白雾愈发淡薄,隐约可见其中藏剑,一剑再出,浪断。
五十步,天上云海已所剩无几,行人抬头望去,只见那颗红色流星朝一立于高空的白衣仙人撞去,仙人御剑两千柄,起剑潮对他攻去。红黑之气再起,千柄宝剑被绞成碎渣,天上下起了一阵亮晶晶的“铁雨”。
三十步,他身侧无剑,天上无云。
楚独狂并无杂念,并无即将完成夙愿的兴奋和狂喜,只是一味地仗剑向那道身影冲去...
公长仪望向四周,似孤家寡人般,又看了看腰间悬着的三尺剑。十年,这把剑自己自从得到他,就未曾出鞘过半分。长剑略显古朴,无甚多装饰,整体成淡青色,剑鞘也磨损地很厉害。
灰发白衣不理会飞速撞来的血色流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我曾在剑冢弃了一剑,获赠一剑...所赠之剑并不属于我,是想让我代授而已。”公长仪仍是合目,左手缓缓握住略有磨损的剑柄。
十步,但剑气已离自己不到五步。
”前辈,我出剑了。”终于,公长仪睁开双眼看向腰侧长剑,长剑并无半分动静,可执剑人却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前辈。”白衣答谢道,随后单手拔剑。
剑气已至,楚独狂又是一剑斩出,剑势如江河般绵延万里,有石破天惊之威。
那道孤零零的白色身影早已被红黑之色淹没,可能早已被那霸道的剑意吞噬殆尽了吧。
长空之上,红光之中,似有仙人朗声:“一问剑意我不知。”
霎那间,红黑之色于长空消失于无踪,白发飘飘,灰发无风自动。仙人执剑,一剑熄赤星。
楚独狂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地感到来自灵魂的恐惧,马上专攻为守,暴退三十步。
又听那仙人再次作声:“二问剑心我不知。”
黑衣只觉一道无形剑势将自己包裹,自己像那溺水之人般无助,绝望。他咬紧牙关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一次,他退了六十步的距离。
公长仪两剑,就将黑衣打回百步之外。行人只瞧那灰发白衣,随手挥出两剑,那威风凛凛的黑衣人就暴退百步,均是很不解。
“名剑太温,怎么在你手上?”楚独狂瞠目结舌地看向灰发手中的三尺青锋。
世间良剑三千万,太温之后无名剑。此剑的第一任主人乃是三代剑神林不知,手持太温自创三道剑招,谈笑间三招退敌三万。
林不知冲击剑道不成后,就将此剑传给了后来的第四代剑神-杨胥,是后来第一个谪仙剑意压王权的风流剑神。
而再后来,太温不知为何流入第七代剑神-孙小昭手中,而这孙小昭也是众代剑神中唯一的女性,天赋异禀,力压群雄。三十岁成剑神,是除公长仪外最早获得剑神称号的天才。而太温剑,在孙小昭冲击剑道无果后,下落不明。
公长仪没有回答,只是将剑缓缓入鞘,叹道:“可惜这第三招,我十年都没有悟会...”
他顿了顿,看向东方...那里有剑星城,有剑阁,更有笙儿。
“再过三日便是笙儿的诞辰了,他跟我这十年里,风餐露宿...我一样像样的礼物都没给他买过...”他捋了捋鬓角的灰发,笑了笑自嘲道:“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太不称职了。”
“还有一年他就十二了...一年之内,我也怕是也回不去了...”公长仪从腰间解下太温,淡淡地笑道:“就当是师父这十年亏欠给你的,师父是看不到你第一次握剑了...就让它替我吧...”
公长仪松开手,太温剑浮于身前空中,公长仪淡淡笑道:“去吧,找他去吧。”
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滑过长空,朝东而去。
公长仪望向楚独狂,尴尬地挠了挠头:“能不能等我一下...”
楚独狂也不言语,严肃地于百步外点了点头。
公长仪微微昂首,望向那天空之上的天空,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二十年前,那一袭黑衣将自己带到一处偏僻小院儿。说是可以教自己称为真正的大侠,那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拜后者为师了...
我一生御剑无数,所弃之剑也成千上万。
“师父,我看这把剑就挺好的。”少年指着店铺中央拿来展示的通体银白的宝剑,瞪大眼睛看着师父。
一袭黑衣,中人之姿,面容和蔼的中年人摸了摸下巴颏,“以为师的经验,这把剑属于那种华而不实...”
“欸管他呢,就这把了。”少年大手一挥,对着店小二说道。店小二望向中年人,后者眼皮跳了跳,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就这把吧。”
“长仪啊,这把剑你打算叫啥名啊。”
“嗯...师父,我读书读得少,您老读得多,您给我琢磨琢磨?起个拉风点的就行!”
“行,你名字中有‘长’字,浮沉可为云,云随风至...不如就叫长风!如何?”
公长仪睁开双目,眼角似有两行温热,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淮施剑冢,成千上万的残剑死剑中,有一柄布满灰尘的白色长剑,孤零零地立于众剑之中...
忽然间,白剑起阵阵欢鸣,腾空而起!将灰尘纷纷抖落,虽说仍看得出此剑当年的峥嵘,可更多的是,风吹雨打所铸就的沧桑。
白剑扶摇,化作一道辉光从西方高升,朝东落去。
静塘八年秋,有一剑西来,有一剑东去,有长风乘云归,有剑神弃万剑入一剑。
有天下第一,仍是第一,天下第二,仍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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