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最后一次见面？”我嗑瓜子的手停在嘴边，“那…那他俩就再也没见过了吗？”
　　讲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韦昭仪喝了一大口的茶，摆摆手：“再也没见到过了。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皇上被先皇派去南方治理水患，皇上走之前跟太后娘娘…当时的皇后娘娘说，等他回来就请皇后娘娘与父皇讲与他和芷欣的事，请他下旨赐婚。谁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就被崔氏一族盯上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想一举扳倒三皇子，扶当今的宁王当太子。”
　　禹云……可故事里听着，禹云不像是阴险狡诈的人啊……
　　“所以，后来皇上回来的时候，徐府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吗？”我死死握着手中的帕子，感觉它快被汗浸湿了。
　　“可不是吗！当时皇上的亲信偷偷快马到南方，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当即一人一马跑了四天四夜回到京城，而且还不能声张，一个随从都没带。”韦昭仪说到激动处甚至站了起来，“听说徐家的人都被草草葬在了郊外，皇上坐在徐二小姐的墓前一整夜，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凌晨又一人一马地回南边了。”
　　“什么？”我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皇上又回去了？”因为太激动了，说完我开始止不住地咳。
　　“哎呀你别激动呀！”韦昭仪赶紧坐到我身边来拍着我的背，“你傻吗，这一切就是为了拉皇上……当时的三皇子下马的呀！若他私自回京弃南方水患于不顾，不又是给了崔氏弹劾他的理由吗！~所以他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回来了啊。”
　　我惊到了。痛失挚爱还能如此冷静，禹晨真的不是一般人。
　　“那他连哭都没哭，会不会天生就是冷漠无情的人啊……”芷欣表姐要是知道，一定伤心死了吧……
　　“冷漠无情？这几个字怕是跟皇上都不沾边！三皇子南下治水患有功，后来又北上平了边境的叛乱，在先皇面前安分守礼，平完叛乱就上交了兵权，做得面面俱到，崔氏毫无办法。再加上宁王整天在宫中忙于逗鸟，任他崔氏怎么扶都扶不上位的。后来先皇还是立了三皇子作太子。”
　　夜深了，韦昭仪却一点都没讲困，我也是听得即痛心又难过。
　　“后来太子即位，为徐家平反，将崔氏一族连根拔起，处斩的处斩，发配的发配，这些事你都知道了。平反后皇上将整个徐家的墓都迁到了皇陵旁边的风水宝地，迁好的那一晚，听守陵的说，皇上遣走了随从和同他一起去的宁王，在徐二小姐的墓前哭了一整晚，嚎啕大哭那种……守陵的奴才都吓到了，说不知道天子圣颜，还能有这副模样。”
　　我怔住。
　　原来他一直蛰伏，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她，为她的家人平反。
　　他……他好苦。
　　从韦昭仪处回来，我唤人多加一盆炭火。不知为什么，觉得好冷好冷。
　　我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表姐不光是他的挚爱，也是改变了他人生的人啊……失去这样的人，我想象不到到底会有多痛。
　　眼前又浮现出前几月他第一次见我，把我认成表姐的场景。
　　“阿欣，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一滴眼泪从眼角轻轻滑落。我居然哭了，一时间竟不知是为什么。
　　我擦了擦眼泪，脸上感受到了指尖的冰凉。
　　所以……！……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当时抓了我的手，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去。
　　因为……
　　芷欣表姐的手永远是温热的。
　　他在碰到我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我是程若，不是徐芷欣。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希望自己是表姐，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这么失望了。
　　第二日，按例，我去长安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如既往的慈爱，对我们几个新人都很亲和。
　　不过我还是感受到了太后的权衡之法，因为她特意招我上前，亲切的问了几句话。
　　在别人眼里，我已是有靠山的人了。尤其是纯贵人，不服气与蔑视都写在了脸上。
　　“皇帝是个温柔的人，会对你们好的。可要谨记本分，为皇室多多开枝散叶才好。”
　　“是，嫔妾们谨记太后教诲。”
　　“尤其是若儿，”太后拉着我的手，“你身子虚，先要好好调养身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感激太后对我的关心，因为她真的很慈祥，就像母亲那样亲切。
　　“是，若儿明白，谢太后挂念。”
　　太后又细细的看了看我：“……是很像，难怪皇帝……罢了，今日你们先回去吧。”
　　“是。”
　　回宫的路上，灵儿扶着我，一路的念叨：“小姐，你看那个纯贵人，看太后喜欢你，脸都气白了。”
　　“不必在意这些，韦昭仪不是说了吗，只要在瑾妃娘娘面前规矩守礼，这宫里的日子会过得很和谐的，那些想着作妖的人，自会有人处理她们。”
　　我想起太后今日最后一句话……可能她也觉得我与表姐相像吧。
　　后宫的日子果然和韦昭仪说的一样，和谐且平淡，我平日里从戏本子和野史上看到的那些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完全没有。
　　甚至有些无聊。
　　瑾妃算是这后宫位份最高的后妃了，说是严苛，不如说只是严肃了一些。有时我与韦昭仪在御花园里赏月聊天，瑾妃路过了还会问问我们在聊什么。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
　　容妃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平日里说话都要细声细语的，一口一个“元妹妹”听得我心都化了。听说她出身不算高，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但有了大皇子承珏，才封到妃位的。
　　良昭容是个绝色的美人，小小的脸蛋，高挺的鼻梁，一弯柳叶眉，一副樱桃嘴，连女孩子见了都要忍不住心动一下的那种。但是看起来胆子有些小，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和我说话，没几天她发现我不仅好说话，还很爱说话时，终于想在我们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加入我们了。
　　母亲当初还怕我熬不住这宫中的日子，她哪知现在的我过得简直好的不得了。
　　后宫什么都不缺。
　　要非要说缺点什么，可能就是缺皇上吧。
　　皇上也不是不来，他只是还没有来过我宫里。
　　虽然他也没有很频繁地去别的宫里，但是只要政事不忙，他都会挑一个妃子，去她的宫里坐坐，让她们侍寝。不过他从不在后宫过夜，最终都是要回他自己的太极宫就寝的。
　　听说那里放着一盆芷欣表姐送他的文竹，这么多年了，他视若珍宝。
　　我忽然有点羡慕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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