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

　　禹晨十七岁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初苍白羸弱的小男孩，而是这京城里所有女生倾慕的对象。人人都知道，要论风流倜傥，文才武略，三皇子禹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更何况，样貌更是所有皇子中最出众的。
　　平头百姓们不敢妄想，富家小姐们谁没做过当三王妃的梦呢？况且如今禹晨已是皇帝政事上最得力的帮手，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人人都知道，这三皇子不久就会当上太子。
　　但禹晨心中早有倾慕的对象了。
　　又到了月初，禹晨出宫去往木兰围场，今日他与芷欣约在围场比骑射。
　　芷欣十四岁了，样貌亭亭，少了些幼时的稚气，多了些女孩子的沉稳，样子也出落的越发动人。
　　禹晨刚到围场，就发现芷欣已经到了，正站立拉弓对着靶心射箭。
　　她旁边还有一名男子，在和芷欣一起射箭。
　　禹晨眉头皱了起来，那男子根本没有专注在射箭上，时不时就要用猥琐的眼神看芷欣一眼。
　　“驾！~”禹晨骑马到了两人身边，下马。
　　芷欣见禹晨来了，放下手上的弓箭：“晨哥哥！你来啦~”
　　禹晨眼睛盯着这个男人，上下打量一番：“阿欣，这位是？”
　　“哦，这位是顾公子，是我爹的副将顾伯伯的大公子。”芷欣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向禹晨介绍这个男人，让禹晨心里更加别扭了。
　　“参见三殿下。”顾彦也放下手中的弓箭，上前向禹晨抱拳行礼。
　　“顾公子。”虽然心里非常别扭，禹晨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顾公子来此何故？”
　　“我随爹上门拜见徐伯伯，见二小姐欲束装出门，说要来这木兰围场练习骑射，爹爹便让我跟随前来，保护二小姐的安全，顺便也与二小姐切磋切磋。”顾彦说着还不忘又看了一眼芷欣。
　　然而芷欣丝毫未察觉到空气中禹晨散发出的浓浓醋意，还笑着说：“对，晨哥哥，刚刚你不在时我与顾公子比试了一番了，他射箭的功夫真的很绝，得了顾伯伯真传了！”
　　“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一定要与顾公子好好比试一番了。”禹晨随即上马，“顾公子可否赏脸？”
　　顾彦是感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然而三皇子的眼睛里透露出“不比我就杀了你”的讯息，只好尴尬地点点头：“…既、既然三殿下不嫌弃，在下就献丑了。”
　　二人骑马百米外射靶，顾彦三箭两中红心，禹晨三箭三中红心。
　　“晨哥哥好厉害！！”芷欣在一旁高兴的拍手。
　　顾彦心想，不然就找个理由回府吧。之前他确实对芷欣有些好感，如今看来，他是动了太岁的宝了。
　　“三殿下箭法果然精妙，在下自愧不如……我府中还有些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等等。”禹晨抬眼，“我听闻徐将军的顾副将以剑法稳准为名，打仗时更是可以一敌十，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可以领教一下？”
　　“…啊，在下学艺不精，剑法未及家父之一二，恐怕是……”还没等顾彦拒绝完，禹晨已经拔剑出鞘，“拔剑。”
　　顾彦汗如雨下。只好从马上取下自己的剑，刚刚拔出一半，禹晨的剑已经刺来，顾彦剑鞘都被打落在地，手忙脚乱地开始了这一场比试。
　　芷欣有点摸不着头脑。
　　晨哥哥今日是怎么了……往常他都是最冷静最谦逊有礼的人，怎么今日如此的…
　　顾彦平常也就骑马射箭还不错，这功夫是真的不精进，怕是连芷欣都打不过，何况是如今的禹晨呢，两下就败下阵来。
　　芷欣赶紧冲上去：“……好了好了…我想去骑马了，我们走吧晨哥哥~…顾公子你先回去吧！”芷欣边拉着禹晨走，边回头冲顾彦挤眉弄眼暗示他快走。
　　顾彦一溜烟地就跑了。
　　二人骑了一阵的马，禹晨先停了下来。
　　芷欣回头：“晨哥哥？”
　　“你难道看不出来，那顾彦对你有所企图？”禹晨皱眉，定睛看着芷欣。
　　“我……”芷欣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但禹晨一讲，她回想起刚刚顾彦偶尔的眼神，发觉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是我对他没什么企图！”芷欣一脸假正经地哄他。
　　禹晨发觉，芷欣已经长大了，甚至到了适婚的年纪，他不能再毫无表示。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阿欣………你…你可愿嫁给我？”禹晨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
　　芷欣没想到禹晨会这么直接地问她，顿时脸有些发烫。
　　“我……”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禹晨见芷欣有些犹豫，连忙补上一句：“……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他害怕芷欣不愿意。
　　可他想娶的人只有她一个。
　　芷欣想起几年前她第一次比剑输给他时，因为倒在了他怀里，她来来回回在夜里傻笑了好多次。
　　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但她故作镇定，问道：“我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王妃能做将军吗？”
　　禹晨这一下子被她问住了，他想过千个万个她也许会问的问题，这个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忽然的手足无措让他额头上冒了一小层汗珠：“将军…可能不行……但你要是想，我出征的时候可以带着你！”禹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芷欣心里暗笑，表面上假装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那多没意思……做了王妃，是不是就不能随意出门，来围场骑射、去逛灯会了？”
　　“我不会限制你自由的！”他急着解释。
　　“且人人都知晨哥哥日后也许会是太子，再往后…或许会君临天下，那后宫佳丽三千……”她故意欲言又止，一副微微失望的样子。
　　“我不要了，我只要你一个。”禹晨立马坚定地说。
　　芷欣终于忍不住笑了。
　　禹晨看着笑得那么开心的芷欣，忍不住问道：“你不相信吗？”
　　芷欣笑着说：“我相信！……”她勒了一下缰绳，马儿开始慢走起来，“但那是不可能的~雨露均沾，让皇室子嗣丰满，基业稳固，是皇帝的责任~那样我会成为齐朝的罪人的呀~”
　　禹晨也勒了缰绳跟了上去：“那……那……”他不知什么才是可以让芷欣放心把自己交给他的答案，脑子里一瞬间甚至开始衡量江山与芷欣孰轻孰重，但却没有结果。平常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可侃侃而谈，治国之道、惠民之政随口可论的禹晨，此时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如果有一天晨哥哥做了皇上，肩上担的是整个齐朝的百姓，高处不胜寒……”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晴空万里，夕阳无限。眼前的人，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人。
　　“我就陪你一起吧。”芷欣回头，淡淡地笑。到头来，自由、远方，所有她还没有实现的愿望，都抵不过一个他。
　　“我只愿，你能偏爱我一些就好。”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一望无际的围场草原上，十四岁的少女被晚霞映红了半边的脸颊，坚定又温柔地说了这句话。
　　禹晨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他最喜欢的人，给了他最想要的回答。
　　芷欣骑马回头，与禹晨并排而行，大方地拉起他的手。
　　“你可不许负了我！以后不管你有多少妃子美人，都要来给我请安的！如果有人不守礼，我可要立好规矩，赏罚分明，到时候你可不要来求情~我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她开始了一贯的想象，每次都是，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在她嘴里已经成了定论了。
　　禹晨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自古政治这条路都是充满血腥与残酷，可此时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你会不会因为我要罚你哪个美人，就不理我了！把我打入冷宫，从此不见天日？”芷欣还没有停下她无止的想象，看她的样子，马上就要真情实感的生气了。
　　禹晨笑了出来。
　　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阿欣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甜甜地笑，晃悠着二人拉着的手：“那你每年都要带我出来看一次灯会~”
　　“好。”
　　“每年围猎大赛都要带着我~”
　　“好。”
　　“要多赏我一些青蓝色布料，我就喜欢穿这个色衣服……”
　　“好~你说什么都好~”禹晨侧头看着这个满眼憧憬的女孩，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陪在他身边可能比她想象的要辛苦。
　　但是他下定决心，一定会用一生好好保护她，爱惜她，绝不辜负她。
　　两人慢慢悠悠地骑在马背上，走了好远，说了好多。
　　那是禹晨最后一次见到芷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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