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琅琊山9
即便苏铃再三保证不看,盾入了珠中修炼,林放还是不放心地拉过被子蒙住头,又警告了两遍:“你不许看啊!”才好奇地将鱼雁牒翻转过来。
银光一闪,见得满屏小字:
林兄如晤:
槐夏大荒一别,已逾半载,吾随叔父猎藻泽地,绝通外界,时念兄之际遇,甚为挂怀。得幸归家,欣闻兄已拜入琅琊门下,尊南山剑圣为师,实乃天赐机缘,苦尽甘来!欲上琅琊贺兄之喜,殊因病弱止行,遗憾之至!今夜除夕,吾望蓬莱满山银光,恍悟与兄信牒通音,当可遥寄问候。草书相扰,唯念兄康健否?心悦否?书不尽意,殷殷盼复。
祝兄新年取吉,仙途顺遂。
李无涯手书
林放一下就懵了。
密密麻麻的字,他有小半不认得,读了三遍,连猜带蒙,才勉强明白了意思:我一直在挂念你,你拜师了我很替你高兴,本想去看望你,但我生病了,只好给你发信,很想知道你身体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
然而这信格式讲究、用词典雅,叫他即刻照猫画虎,写一封相等水平的回信是万万不能的。
他不愿叫苏铃出来帮忙,更不愿随随便便回些话被李无涯看轻,打算研究好了再回信,可一双眼却不由自主地往“殷殷盼复”四个字上瞟,心怕迟迟不复失了礼数,让人家觉得他故意拖大、忘恩负义,便在屋里团团转着打腹稿,想些什么“多谢无涯兄抬爱”、“我一切都好,你为何生病”之类的话,深觉上不了台面,大骂自己胸无点墨,狗屁不通。
心里正烦,忽然灵光一闪,双手击掌道:“爷爷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虽然狼狈,但却比坐着不动强。不识字有什么的,立马去学便是,凭我的聪明才智,还能回不出一封信来?”当即将悠悠草的残渣拾拢来塞进床底下,拍拍衣服打开门,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他一路急冲到试剑堂,见空中密密飞射的银光下,好些弟子踩着飞剑,上上下下地执符起阵,修房补瓦,里里外外忙做一团。
他不以自己是导致此间混乱的罪魁祸首为耻,连抓三五人,问清了琅琊藏书楼“文墨斋”的位置,硬是求着斋中忙活的师兄,叫人家放下公事,优先给他找出《五界雅言大典》和《正声书辞总集》两本词典,原地坐下就开始翻。
他先将鱼雁牒上的字都认全了、明义了,再将书信要理和套语都通读了一遍,最后要来纸笔,将想说的话先写下来,再对照词典翻成雅言,直到天光大亮,终于拼凑出一封堪堪像样的回信来——
无涯君台鉴:
昨得手书,反复读之,拳拳盛意,感莫能言!
君言病弱,吾心惊忧!犹记分别时,君神采飞扬,温和可亲,竟因何故致患病不能行走?先有传言,言君于藻泽地力战神兽貔貅,伤其深重,却为魔头苏淮安所获,难道是苏魔趁乱偷袭,伤君之身,夺君之宝耶?吾在琅琊舒适自在,念君之痛,心不得安,愿君早日康复,奕奕如旧!
并祝新禧。
林放手肃
他反复校对,确定没有不得体之处,才凝灵力于指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誊到鱼雁牒上。
控灵写字,绝非易事,写到一半他便觉得吃力,待写完全信,已是喘息不匀,满头大汗了。却见字在牒上,并无演化,亦无银光飞出之象,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只听苏铃叹气道:“傻小子,这信牒可不是白用的,是要付灵石的。”吓得他一激灵,忙将信牒挡住。
苏铃又道:“挡什么挡,早就看完啦。”
林放姿势不变,恼道:“你这老贼!说好不看的!”
苏铃无辜道:“我怎知林公子写封信要思虑这般久?天都亮啦,我不得出来透口气?”
“放屁!你在珠子里透什么气!”
“行吧,那我回了。”
“哎!”听他要走,林放急道:“你说什么不是白用的?”
苏铃揶揄道:“不要我走了?”
林放撇嘴道:“不走不走,求您快说吧!”
苏铃呵呵笑道:“你可知这信牒为何能两两成对,发信收信?”
林放一愣,他倒是从没想过。“不是靠灵力催动吗?”
苏铃道:“是靠灵力催动,但光有灵力还不行。从前啊,五界大陆是没有信牒此物的,不管仙魔,都只能将信件封印后,委托信所派发。安全倒是安全,但收费高、速度慢,寻常低阶弟子和贫困妖魔大都负担不起,远距离发信更是奢侈排场。后来青城山的一位上仙,爱上了一个仙奴,上仙经常出门在外,思念若狂,依靠信所发送情书,一来时间漫长,二来费用昂贵,爱人小小仙奴,根本承担不起,上仙又不忍赠予灵石辱她尊严,便潜心研究,画得‘心心相印符’藏于玉珏之中,两人一人一符,纵使天涯海角,亦能时时通信,聊慰相思。”
林放道:“这位上仙可真有心。”
苏铃续道:“那位上仙怜惜爱人贫弱,便自两张心心相印符中各抽出一缕符意,取二人心头血炼出符魂,以之为契,生出无数子符藏于玉珏之中,起名‘信牒’,旁人只需投入少量灵石,便可即时通信。此法省钱又省时,便是买不起信牒的贫穷仙魔,也能在各界贩卖信牒的商铺中付钱以公用信牒发信,所以很快便流行五界,取代了信所之位。”
林放惊问:“发信所付的灵石都进了那位上仙的口袋?!”
苏铃道:“是啊。”
林放叹道:“真是天才啊!这信牒存在多久了?他得赚多少钱啊!”
苏铃笑道:“可不是么。这位上仙以爱人之血共筑信牒为由,将信牒生意的一半收入都划给了她,拐弯抹角地解决了爱人之贫。”
林放向往道:“这位上仙真是神了!又温柔,又多情,又天才,又精明,我以后见着他,定要向他好好讨教!”
苏铃咂咂嘴道:“难咯!”
“为啥?”
“他几百年前便被仙界驱逐啦。”
“啊?!”林放吃惊地张大了嘴。
苏铃轻轻一笑:“你可知他是谁?”
“谁?”
“呵,苏淮安。”
林放的嘴巴闭不上了。
苏铃敲他额头:“傻楞什么,不发信啦?”
“哦……”林放回神,找了半天先前的思绪,茫然道:“我没灵石啊。”
“笨。仙山弟子都有月例,你怎会没钱?”
林放恍然想起昨夜送仙草的弟子所言,“嗐”地一声,跳起来就往试剑堂正堂奔。果见堂中排着一条蜿蜒的长队,队头横一排长桌,桌上摆满了盛物的木盒子,桌后站着五位执事,正依次为弟子们派发物资。
林放赶紧缀到队尾,见前面陆续有领到物资的弟子返回,人人都拿着一个灰布包裹,有的鼓,有的扁,便问苏铃:“我能领到多少?”
苏铃打着哈欠道:“各仙山月例都有严格等级,我没记错的话,琅琊山外门弟子最低领仙草一株、白玉三粒,最高能领仙草三株、白玉十粒、黄玉一粒、低阶符箓一张;内门弟子最低领仙草半篮、白玉一百粒、黄玉五粒、低阶符箓五张、次品符箓五张、一品符箓一张,最高可领仙草一篮、白玉一百粒、黄玉十粒、低阶符箓十张、次品符箓五张、一品符箓一张、极品符箓一张。你是南山剑圣的弟子,自然是领最高等级的月例。”
林放听得频频点头:“那发一回信要用多少灵石?”
苏铃道:“普通信碟两粒白玉便够。你手里的鱼雁牒嘛,极品信碟,一次需白玉二十粒。”
林放惊呼:“这么贵!”
苏铃道:“贵族的服务自然要匹配贵族的手面。”
林放无语,默默在心里计算自己领到的灵石够发几回信:“黄玉一粒换白玉一百粒,算起来我有一千一百粒白玉,可以发五百五十回信,我还是很富有的……”
待他排至桌前,派物的执事一脸惊愕,只道:“公子稍等。”便匆匆自乾坤袋中翻出一个精致的蓝底秀金福纹小袋,仔细地点物装袋,直装得满满当当,恭敬递上说:“公子仔细好走。”
林放笑眯眯地道一声谢,提着胖乎乎的袋子如提一只倭瓜,惹得整条队伍的眼睛都跟着走,他被看得怪不舒服,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排队的全是外门弟子。
只是一闪念,他未做深究,一跨出屋子,便催动鱼雁牒,再从口袋中摸出二十粒白玉,有些心疼地放在牒面,只见灵石一触牒面,便似落水不见,随即一道银光自牒中飞出,划过湛蓝的天空,不多时便消失了。
紧张了一晚上的心弦放松了,林放瞅着天空的亮线,呆了半晌,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哟!误了早课啦!”忙栓紧倭瓜口袋,朝南山方向急奔。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明了,师父虽然大大咧咧,但对弟子教养却是十分严格,误了早课这样的大错,非要挨一顿臭骂,外加一顿狠罚不可,于是一边奔,一边在心里盘算些脱罪的理由,想来想去都不靠谱儿,认命地回到二月春,却不见师父,只见杨树叶坐在门槛上嗑瓜子。
林放住脚,朝内张望:“你不去修炼,坐在这里干嘛?”
杨树叶正好磕完最后一颗瓜子,拍拍手站起来道:“师父晨起去了昆仑,叫我知会你一声。”说着瞟了眼他手里的口袋问:“这是什么?”
林放一听师父不在,很是松了口气,听他问话,随口回道:“月例啊,刚在试剑堂领的,你还没领吗?早知道就帮你带回来了。”
杨树叶鄙视道:“丢人现眼。”转身走了。
“嘿,什么态度!”林放追上去,“领月例也叫丢人现眼?”
杨树叶道:“你的月例,试剑堂自会送来,跑去与下三流的外门弟子一起排队领物,平白辱没了师父的门墙。”
林放撇嘴:“有手有脚,干什么要别人送。”
杨树叶道:“你的手脚,就是用来抢别人的月例?”
“我哪有?!”
“月例有定量,试剑堂里摆的都是外门弟子所用,你拿了,别人就少了。自己好好看看你那口袋吧。”
林放打开口袋,伸手掏来掏去地看,这才发现袋里装的全是白玉,还有一些低阶符箓,全没有分属内门弟子的中高阶物品,想起领物时执事与那些外门弟子的眼神,“哎哟”一声,拴紧口袋就要回头。
杨树叶把他一拉:“你干嘛?”
林放想起一事,朝他摊手道:“借二十粒白玉。”
杨树叶白他一眼:“你是什么身份?拿便拿了,哪有还的道理?”又往他身上一扫:“你的铲子呢?”
林放不欲与他争论,想着自己晚上再偷偷还回去,便老老实实回院子抗铲子,再屁颠屁颠地追上他,同往而去。
两人在半路分手,林放接着铲雪,杨树叶去到平台练剑。
经过几日的适应,林放已经完全掌握了铲雪的窍门,铲起来又快又稳,毫不费力,一刻不歇地铲到正中午,浑身暖洋洋地,极是舒服。一阵微风拂过,只觉一丝丝凉气自皮肤各处钻入体内,源源不断地四处游走,不禁对苏铃叹道:“怪不得你要上仙山来疗伤呢,山上的灵气都多到主动往人身上钻啦!”却没听到苏铃的回音,心想:“他现在肯定专心修炼呢,我也该趁机练习引气入体才对。”
当即交坐在地,取出乾坤袋中的《乘风御灵心决》,翻出第一页,对照着自己在文墨斋借来的词典,念道:“气悬于天地,进于人体,如游鱼过渠,恣意而行。时人以闭穴法阻断缺口,困灵于脉中,强收于丹田,虽可成也,但耗时费力,收效甚微。一则因闭穴后引气有限,二则需引有限之气游走小周天,使其与体内原有之气融合,才可困锁丹田,若修士闭穴失败,或精神稍弛便将无力引气,而致失败。
况此法极赖丹田容量,便如池塘储水,塘小水少,塘大水多,扩塘又是一番功夫耳。此虽名为修炼之正道,实乃庸法也,唯碌碌之师想来教导蠢笨之徒,不知所谓,大错特错!无怪乎仙界人才凋零,盖因愚者为人师也!”
看到这里,林放不禁笑出声来,“师父就是师父,写个笔记还要骂人。”
接着再看:“是仙是人,是妖是魔,本属自然,何来引自然之气入体之说?万物生于自然,便是自然一体,与气互为本也,只因俗物思想腌臜,自决于自然之外,舍大道而不自知,反以俗法求大道,焉有效乎?求道者只需舍弃己身,投入自然,使气流于体内如入江河,便自化为水,淌于天地之塘中,何愁气之不够,力之不逮?何须引气入体,自建池塘耶?”
林放抓抓头,“师父的意思是,引气入体是错的,应该放弃丹田储存灵力的办法,直接拿天地灵气来用?这便是极妙境的运气之法吗?我刚入门就能直接这么练?”
他将信将疑地闭上眼,全身心地感受。可漫山遍野的灵气别说随手抓来用了,风一停,他连它们往哪里飘都不知道。
遂睁眼叹气:“师父可能给错我书了吧……”
恰在此时,看到东方的天空闪过一束银光,随即怀里就亮了起来。
李无涯回信了?
他摸出怀里的鱼雁牒,果见上面写着“蓬莱天机殿,李无涯”几个字,字迹一闪,显出内容来:
果真是你!我听兄长说“那个林放做了南山剑圣的徒弟”,本还不信,因为他老是喜欢开玩笑,发信时还怕搞错了人,那就不太好了。见你回信,我真高兴!
我在藻泽地猎貔貅时确实遇到了苏淮安,不过他没有同我争斗,只是与我打赌,赢走了貔貅。
在回蓬莱的路上,听说他要到青云去挑战兄长,我和叔叔心中担忧,便前去助力。到时他们已战了三天三夜,把青云的护山大阵都给打破了,跟随苏淮安的大妖和大浊鬼趁隙攻进了青云,我不自量力地去补阵,被他们预设的阵法给伤了。叔叔为了救我,引发了旧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林放惊讶不已,忙回道:那你伤得很重吗?
银光一飞,立即便重新亮起来。
李无涯道:他们的阵法融合了符术,很是古怪,专门封印自然境以上的仙人灵识,我一入阵中便无法动弹,被一只大妖震断了灵脉。不过不要紧,缙云的花花师姐帮我治过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花花师姐?林放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道: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去蓬莱看你。
李无涯回道:你怕是不成,琅琊山规矩严,弟子轻易不能下山的。
林放道:门规里似乎是有这么一条。哎,真想去看看你,我有好多问题都想不明白。
李无涯道:关于苏淮安的问题吗?我和叔叔离开大荒后,便在藻泽地遇上了他,如果不是巧合,他便是自大荒起就跟着我们啦。
林放道: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去流民寨,我们那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呀。
李无涯道:青云通告说,他炼的是诛仙阵,这种毁天灭地的大阵都有好几个阵眼,流民寨应该是其中一个。
林放道:为什么是流民寨呢?我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如果流民寨只是其中一个阵眼,岂不是还有好多人要被他害死?
李无涯道:兄长说他现下正四处招兵买马,为启动下一处阵眼做准备,可仙界怎么也查不出下一个阵眼在何处。如果连执法堂都调查不到,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猜出他的下一步行动了。
林放道:原来你哥哥是执法堂弟子呀!真厉害!
李无涯道:是啊,他还在青云见过你。
林放道:如果我也像执法堂弟子那么厉害,就不怕苏淮安了。
李无涯道:你想找他报仇?
林放道:我想,可是我没能力。
便将自己入琅琊后的一系列遭遇都说与他听了,说到方才练气时毫无头绪,不禁一边写字一边叹气。
李无涯的回话直击重点:你不会引气入体,也感知不到自然之气,但你能催动灵力,还能用灵力在鱼雁牒上写字,同我说这么久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林放惊道:对呀!我的丹田里空空如也,我的灵力是哪里来的?!
李无涯道:我猜你可能天生体质特异,或在开灵脉的时候有奇遇,导致能够直接与自然连接,取流入体内的灵气来用。你每次使用灵气时,是否是感知灵脉中的灵气,然后将它推向要发力的地方?
林放恍然大悟,回道:对,就是!
李无涯道:如此,你的修行之法便要与旁人不同。
林放问:如何不同?
李无涯答:我修为粗浅,想不明白。或许等南山剑圣回来会有办法。
林放道:也只能这样了。你说苏淮安离开藻泽地后去青云闹事,岂不是就在我离开青云之后?
李无涯道:是呀,还好你不在。那几日青云内外弟子死伤上百,甚是可怜。
林放道:“他为什么要去挑战你哥哥呀?”
李无涯道:“不知道呢,他与兄长的战斗不分胜负,临走时留话说,蓬莱的青年不得了,他要一个个地会一会,叫我哥哥姐姐们都洒水扫塌恭候他。”
林放道:他也太狂妄了!连你一个哥哥都不能胜,还要去挑战你剩下的哥哥姐们!
李无涯道:兄长说他未使出全力,如果真要拼命,胜负就说不准了。
林放道:可惜我修为低下,不能如你哥哥那般,与他痛痛快快战一场。
李无涯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自古祸乱灵根都是天纵之才,修行进阶快人十倍不止,你还有神剑杀浪星护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胜过他。
两人接着就《琅琊剑术精要》讨论起来,书中说剑术之本唯快与准,快要瞬息万变,准要掌控毫厘之间。林放对书中所写“快与准不在手,而在眼”没有头绪,李无涯给他想了两个办法——以扬雪而使雪不落,练剑之快,以采雪中六瓣花,练剑之准。顿时叫林放茅塞顿开,大呼绝妙。
两人信来信往,如同面对面交谈,李无涯天生极妙境,对修行一事极是通透,林放对风晴雪的笔记但有不解,他都能轻巧地点拨,循循引导着他通向大道幽秘处。林放亦步亦趋,对其中神妙处惊叹不已,如海绵入水,不知疲倦地吸收着。
一直说到日暮时分,林放朝装灵石的口袋里一摸,只摸到几张薄薄的符箓,竟是连一块灵石都没有啦!当即骇得跳起来,将口袋提起来瞧了又瞧,又看看雪地里有无散落的,才明白真将钱都花光了,猛然反应过来:这还是要去还给外门弟子的钱啊!
“人家还在给我讲课,说着说着我不吱声了,也不礼貌啊。”他苦恼地望着橙红的天空,忽见一道剑光闪过,低头一看,杨树叶正在平台上收剑,他如见救星,连声大喊道:“杨树叶!师兄!快借我点钱啊!”说着忙不迭跑下去,满脸渴望地抓住杨树叶。
杨树叶嫌弃地打开他手,问:“借什么钱?不说不要还吗?”
林放嘿嘿干笑,给他看手中的空口袋道:“我与人聊天,花光了钱。”
“与人聊天?!”杨树叶腾地一下气红了脸:“你聊什么天能花光一口袋灵石?!”
“这个咯……”林放拿出鱼雁牒。
杨树叶皮笑肉不笑:“看不出来,师弟还是富贵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师兄!!”林放哀求。
“起开!”杨树叶大步朝前走。
“师兄!!”林放追上,晓之以情:“我是和蓬莱的李无涯公子聊天,人家好生帮我解决了一些修炼上的困惑呢,谢都不谢一句,是不是显得咱很没教养,丢师父的人呀。”
“哟,看不出来,你这金凤凰还搭上了蓬莱的金疙瘩,满山的师叔师兄你不找,偏要去找个外人求教。”
“这不是正巧说到了嘛。而且人家是极妙境的修为,上哪儿求去?去求洛师叔,他会搭理我吗?”
杨树叶哼道:“晚间你的月例就送来了,尽可再挥霍。”
林放抠了抠脸,求道:“你借我二十白玉,我与人家讲一声。就二十!”
杨树叶瞪他一眼,自乾坤袋中数出二十白玉,“还二十五,一粒也不准少。”
林放惊叫:“打劫啊!”见他眉一横就要收回,忙一把抓住道:“二十五就二十五!”
随即在鱼雁牒上写到:无涯兄,能与你交谈,我非常高兴,只是新领的月例已经用完,发不了信啦!多谢你耐心为我解惑,明日我就修炼起来,下月发了月例再告诉你成效吧。
隔了一会儿,收到回信:修炼的办法还只是我不成熟的构想,有哪些问题尚不得知,只怕你会陷入困境,你刚入仙山,定然不甚宽裕,怪我没有考虑周到,从此发信,我将收复所用的灵石一并付好,咱们先练熟了再说。
林放盯着牒面,认真读了两遍,忽然抬头问杨树叶:“师兄,咱们琅琊是不是各大仙山里最穷的呀?”
杨树叶道:“这叫什么话?”
林放道:“他说,要把来回通信的灵石都给付了……”
杨树叶愣了一下,抢过鱼雁牒来看,看完扔回给林放,臭着脸道:“人家是金疙瘩嘛。”
而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蓬莱仙山,金疙瘩李无涯正躺在窗前的软塌上,看着远处逐渐冷却褪色的海面,咕咚咕咚喝药。
塌前侍立的青衣侍女接下空药碗,满脸不认同道:“您也太大方了,答疑解惑不说,还要一并将他的信资给出了,单今儿一下午就花了您半月的月例,明儿可就要见底啦。”
李无涯眨巴眨巴大眼,指着屋角立柜道:“以前还有好些没用完的。”
侍女道:“照您这聊法,那也是不够。”
“嗯,是个问题。”李无涯认真地沉思起来。
侍女无奈地摇摇头,见起风了,忙伸手关窗,一边关一边道:“您是什么身份,干什么要与那不知底细的瘟神交往,别人都说他……”
李无涯打断道:“不得无礼。林放兄是南山剑圣的高徒,不是瘟神。”
侍女吐了吐舌,不再说了。忽听他开心道:“有办法了,竹支姐姐,要劳你替我跑一趟路啦。”扭头一看,只见少年笑意盈盈,苍白的脸上柔柔生光。
窗外,天已暗了,月光温柔,笼住了盛开的梨树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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