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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王代香和许老师最终没有成为夫妻


大李庄向北走五六里地,就是王家大庄。

        进了王家大庄再向北走,一户朱门青瓦的庄户人家就是我奶奶张氏改嫁后的王家。

        王家老爷子在他母亲去世那年后开始患上了腰疾,起初只是隐痛,时好时坏,我奶奶取出端午节摘下的艾草,捻成细成的穗,每天晚上等他上炕了就给他艾灸。不想却越来越严重,到了后来都下不了炕,上厕所都要让人扶着。

        我奶奶张氏着急起来,吩咐大儿子王大虎和二儿子王大强用板车架上毛驴载着父亲去荣城医院看病,王家老爷子死活不答应,只说这是做木工活时不小心闪了腰,休息一阵子自然就会好起来。

        我奶奶知道他心疼钱,王家虽然家底殷实,男人从小跟着父辈做木匠练就了一身好手艺,但现今世道艰难,加上晋中连着三年都是干旱,田地减产,人们肚子都填不饱,那有心思去盖新房打家具。

        就连荣城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和官家都捂着钱袋过日子,何况他们只是荣城平原上的普通人家。

        口粮在二儿子娶亲过后就开始紧缺起来,来年又添了孙子,更显得艰难——只不过添了几张嘴而已,王大虎的一儿一女都在上学,王大强的儿子还在吃奶,我奶奶张氏抱着孙子带着两个儿媳妇每天去下地,大虎和大强四处找活赚钱,晚间回来,王大虎生性沉默不说什么,王大强吃着饭一个劲地抱怨,说现在干活东家都舍不得给一片肉吃。

        “有馒头和粥都不错了,你也不听听外面米面是啥价格?咱这庄上有多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王家老父子躺在炕上数落二小子,看自家的饭桌上是玉米面窝头,野菜也炝了油,拌了红红的辣椒丝,每人喝着粘稠的小米粥,心里不由地赞叹我奶奶是过日子的料。想当年,她才是地地道道的千金小姐,自嫁给我爷爷李全福后人生一落千丈,等到我爷爷李全福去世后改嫁到王家,又为着这一家子人操心,头发早成了花白,背都老早驼了起来。

        王家老爷子最终发火动怒拒绝了去荣城县城医院看病。

        老三王代香是王家唯一的闺女,生得周正,细皮嫩肉的出落得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已有媒人前来保媒,王家老爷子和我奶奶张氏可不敢大意马虎,虽说给两个儿子娶亲煞费苦心,花了钱不说,儿媳妇接进门生了孩子他们才松了口气,闺女找婆家也不是小事,放眼望过去,这荣城平原上还没有让他们看得上的人家。

        偏偏女大不中留,自从王代香进了妇女扫盲班,一来二去,我奶奶张氏就觉察出了她的端倪。

        前几日还好,过了一些日子王代香等不到天黑的样子,听着村里喇叭一响,甩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就跑出了门,再过几日,太阳落山就开始梳妆打扮,脸上匀着粉,涂着浅浅的胭脂,对着镜子左照右顾,两个嫂子看着小姑子如此这般,早在私下议论着什么,我奶奶张氏闪在厨房门口咳嗽了一声,吓得两个儿媳妇站起身忙着刷锅洗碗。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啥?一家子人,可别惴着坏心眼说代香的闲话,她还没找婆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小心我拿你们试问!”

        奶奶张氏脸带三分笑,话却如一把利刀砍了过去。

        她才不相信治不了这两个媳妇的舌头。

        王代香扫盲扫了足足三期,字没识得几个,学习的积极性却分外高涨,上小学三年级的小侄女有天中午拿出课本让姑姑读唐诗,四句诗只认得五个字,侄女当着家里的大人嘲笑姑姑,王代香变了脸色,扬手就打了侄女一巴掌。大嫂子看不过去,拉着哭哭啼啼的侄女拖到门外骂出了声,言外之意谁都听得明白——“自己蠢还怨别人,一门心意用到了别处,真是羞死先人了。”

        这不是在骂代香还能骂谁?

        我奶奶张氏适时咳嗽了一声。

        大媳妇只好忍气吞声去了自己的东厢房,只剩下王代香在我奶奶面前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香啊,不是妈顽固不化,咱们女人识得字又能如何,嫁个好人家比啥都强。”

        王代香咬着嘴唇红了脸,这个后妈可不是一般的后妈,这个后妈进了王家疼她宠她都让村子里的人都羡慕不已,从小到大,我奶奶张氏在王家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就连两个哥哥和弟弟都对她敬重如生母,王代香可不敢和我奶奶顶嘴,她心里爱着我奶奶张氏,从不敢惹她动怒生气。

        但自己进扫盲班的情况有点特别。

        至于怎么特别,答案就在今晚揭晓。

        晚上我奶奶张氏给王家老爷子艾灸完腰身,伺候他睡下,下了炕一个人来到院中央,听到东厢房王大虎还在和媳妇说话,西厢房的王大强那边早熄了灯,南房的一间是最小的儿子王大壮住,他从小勤奋好学,已在荣城县城读初中去了,周末才回家拿干粮。

        紧挨的一间是王代香的屋子,屋子里黑漆漆地,她没去扫盲班时点着灯给一家人做鞋总做到深夜,这些天一到天黑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奶奶张氏有些生气,摸着黑走到门道里,看到门虚掩着,这妮子到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她不免有些担心。

        叹息了一声折转身子进了堂屋,王家老爷子还没有睡,问道:“妮子还没回来?”

        “没有呢,我听巷子里很安静,大概都没有放学。”

        “还是别让她再去的好,女娃子——”

        “她要去可别扫她的兴,明晚开始我让大虎去接她。”

        “那也行。”

        两人在炕上又拉呱着家长里短,话题又扯到我父亲李长贵一家人身上,王家老爷子担心李家庄那边孩子多了起来,口粮不够,我奶奶张氏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前天晚上我趁大媳妇回娘家,二媳妇带娃睡得早,给长贵那边送了一小袋小米过去了,我怕别人说闲话,家里没进去,喊了梅英妮子出来提进去的。”

        “那就好,川北的两个娃还好吧,听不听长贵和巧子的话?”

        “挺懂事的,就是苦了梅英这孩子,出了那事,我看从那以后都不敢抬眼看人了。”

        说着声音就有些沙哑,王家老爷子身子侧过来,轻声说:“你也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的福,不见得是多难的事,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你闲了多往那边跑,帮巧子做做家务,这边还有两个儿媳妇呢。”

        我奶奶张氏答应了一声,有些困,但王代香没有回家她是睡不着的。

        王家老爷子又叮嘱我奶奶过几天给我父亲送点钱过去,顺带提上一瓦罐清油。

        我奶奶心里感动起来,这个男人几十年过去,不光对自己、对李家庄那边的孩子也充满着浓浓的父爱。

        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是铜锣的声音,村子里有什么急事大事总是敲起这面铜锣。我奶奶张氏和王家老爷子吓了一跳,支起身子趴在纸窗上细听,村口有人在吵嚷着什么,象是吵架了或者抓到了贼——最近几年,口粮总是不够,有的人只好放下脸去做不正当的营生。

        奶奶张氏跳下了炕。她开了堂屋门重新站在院中央,她竖起耳朵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王代香的名字,并且不是一声,不是一个人在叫。

        她吓得心突突地跳起来,跑到大儿子王大虎的窗子下,拍着窗棂格喊道:“大虎,你快出来跟我去村口,你妹妹定是出事了。”

        王大虎披衣而出,扶着我奶奶张氏一路小跑就到了王家大庄的东村口。

        那里灯火闪烁,好多人点着火把在围观着什么。

        母子二人分开人群挤进去,只见灯火下的麦场上,跪着两个衣衫不整齐的年轻男女。

        那女子,就是去扫盲班学习识字的王代香!

        我奶奶张氏冲了过去,扑通一下跪在王代香面前,双手抱住她的膀子,使劲摇晃着喊道:“香啊,快告诉妈,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你快告诉妈啊!——”

        王代香的脸被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覆盖着,她没有抬头。我奶奶张氏看看女儿,她的头发上挂着几根谷草,她的衣服都系错了纽扣。

        再看看她身边的年轻人,他戴着眼镜,苍白的脸色在灯火的映衬下有着霜的气息,我奶奶认识他——村里人都认识他,这不就是从县里派来的扫盲班的许老师吗!

        一瞬间,我奶奶张氏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王代香不管死活不顾脸面地要去扫盲班。

        她那里去学习识字啊,她是喜欢上了许老师,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最终在麦垛里游向爱河深处

        只是,很不幸,他们还没游到幸福的岸边,便被一个巨浪打翻在底。

        “他王家奶奶,这太不象话了,前些天就有人传出闲话,我还不相信,结果今晚就碰上了他们,你说这丢不丢人——这太丢我们王家大庄人的脸面了。”

        村长想要扶起我奶奶张氏,我奶奶挣脱开来,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但胜于亲生,她把所有的母爱都倾倒在了这几个孩子身上,尤其是这个独女,没想到到头来,代香却管不住自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好上了还不算,背着家里人已和这个男人在麦场里做出了这样的丑事,这可让她怎么见人?这可让王家老爷子怎么见人?两个哥哥和兄弟怎么有脸再去面对别人!

        我奶奶的身子哆嗦起来。

        她扬起手,第一次将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王代香脸上。

        许老师到底没有娶王代香为妻,不是他不爱王代香,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的父母压根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纵使王代香长得好看又如何,她终归是荣城平原乡间的普通女子,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有手艺的木匠,她的继母深挖底细,居然是一个地主的女儿。

        计划过私奔,谋算过领证,甚至到了最后许老师和王代香抱头痛哭,决定双双跳河殉情。

        然而活着总比死了好!

        我奶奶张氏在一下午骑着毛驴背着家人去了荣城县城,七拐八拐一路打听来到了许家,进了门左手提着一篮子自家鸡下的土鸡蛋,右手提着一瓦罐清油,讪笑着小心翼翼坐在许家二老面前,轻声说道:“娃们的事总让我安心不下,只好前来见见你们,妮子是个实诚女娃,针线好,茶饭也不错,长相也不差,从小听话懂事,要是你们可怜见得两个娃彼此有着情义,就成全了他们,我来世给许家作牛作马也愿意”

        许老师的父母何许人也?

        父亲是新时期的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母亲是县城一中的老师,妥妥的知识分子家庭。

        他的父母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神,母亲脸上挂上笑容,但并不温暖,笑容反而让她显得更为冰冷,她开了口:

        “难为你亲自来一趟,我们那能不懂做父母的心思?闺女是好闺女,我们也都打听过,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去了太原工作,不怕你笑话,我们虽然读了几天书在单位谋职,但思想保守,我表姐的女儿从小就和小许订了亲,这要是突然推脱,我们两口子怎么面对亲人?想来你是明白人——听说你也是晋中名门之秀。”

        我奶奶张氏张了张嘴,她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她望着许家布置精巧的洋房,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还是前些年她亲手缝的斜门襟褂子,深紫的缎子都在许家的房中泛着寒酸和土气。

        她站起了身,欠了一下胸,打算离开许家。

        “东西你带走——一定带走,我们不缺这些的,还有,毕竟孩子们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欠你们的,这点钱你带上,算作我们对你家的补偿。”

        许老师的父亲拿出了一沓钞票塞到了我奶奶张氏的手中。

        我奶奶张氏象被什么烫了一下,心里的疼痛让她愤怒起来。

        她将钱啪一下放在了桌上,冷笑着说:“我听说大凡读过书的人最讲道理,可谁知天下也有读书读到愚顽的人,我虽然是村妇,闺女也是乡下人,但我们却懂得天理和人情!你们放心,我的闺女就算嫁不出去没有人要,我将她养活到老,假如我死得早,那也是她的命,老天不会亏待了有心有情的人!”

        我奶奶张氏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她挺直了腰身,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回去的路如此漫长,但出了城踏上一望无际的原野,我奶奶张氏的心境开阔起来,远处的村庄已升起袅袅炊烟,田地里已有庄稼挂着沉甸甸的谷穗,她骑在毛驴上,眯着眼看那遥远的村庄,心里有着酸楚也有着怅茫。

        “世事是变了,也怨不得代香这妮子,自古以来都有着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都有着这样的痴男怨女,闺女啊,妈尽力了,以后的路,就看你的命了”

        我奶奶张氏呢喃自语,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泪水成河,汹涌不息。

        【作者题外话】:我不知道我擅长写什么!我尝试过穿越、玄幻、都市婚恋、脑洞如此种种写下来,我辗转在不同的平台,收效甚微,屡屡扑街,在一个深夜醒来看自己的文字——咦,我还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啊!

        但,文字于我是一种安慰,一种解脱,一种源于心灵深处的倾诉!

        在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山深林工作,每天写写字,打发着时光,润泽着我的寂寞。

        也许,大多人都和我一样活在寂寞和平庸中!

        如果你看到这段话,嗯,请为我点赞,我一直在努力活着,一直在努力写作,我为我的梦想坚持了好多年,我还会为我的梦想活过许多年,直到我的双手敲不了键盘,直到我等待上帝发出最后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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