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我二姐和边小军重逢
风在夏天的夜里温暖惬意。
我二姐走在荣城的街上很享受这样的晚风。
她穿着咖啡色的百褶裙,足上穿着一双半高跟的白凉鞋,上身是一件淡绿的短袖,走在荣城的街上打发她下班后的闲暇时光。
她现在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高度。
她平时住在荣城,单位给了她一间宿舍,周末的下午骑着自行车去自己的家中。
我姐夫王建平和我哥的闺女都在等着她,一家人只有在这一天吃个团圆饭,然后第二的傍晚我二姐又回到城里。
她热爱自己的工作,老的妇联主任面临退休,谁都明白下一任的主任一定是我二姐。
她不骄不躁、踏踏实实地工作态度受到了大家的认可。
到了晚上下班,她习惯了收拾好自己到街上走一走。
她总避开县委的家属区,苏志伟就住在那边,她和他在同一院子中上班,却很少有机会碰面。
她有意躲着他。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知道有很多的眼睛盯着自己,他们一定好奇自己一个年轻的乡村女子怎么一步步到了妇联办公室。
她知道他们急着寻找答案,寻找着他们想要的真相,即使上面领导肯定着她的工作成绩,但就是有人不相信她真的会凭借着实力走到了今天。
实力是一定要有,机会却从来都是给有准备的人。
我二姐在今晚收到了苏志伟的来信。
信是从邮局发出的,从县城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她手中。
信写得很长,足有七页。
字里行间写满了他对我二姐的无数思念和期盼,并且在信末肯定了她回到妇联的不容易。
我二姐捧着信沉思良久,她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放眼望去,荣城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她失去童贞的地方,是她夭折了希望之翼的地方,现今她回到这里,根基未稳,一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
她想,剩下的路,得靠自己往前走一步了。
她在晚上回去后将信烧毁在炉子中。
她觉得,关于爱情,我二姐夫给她的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
但苏志伟随后又来了信,信中写满思念,表达着对她深深地渴望。
信来得多了,我二姐便有些怅然若失,她一个人住在单身宿舍,晚上除了看看书再没有其它事做,不免有些孤单和寂寞。
参加会议不得不见到苏志伟,他会议结束后走过来和她握了握手,眼睛里有着痛苦的忍耐,他趁人不备悄声地问我二姐:“为什么不回信?”
我二姐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想再持续这场看不到幸福的婚外情,但不想担待薄情寡义的名声。
所以,她在想着给苏志伟如何交待如何结束。
星期一的早上上班,我二姐读完了送来的文件,记录下文件中关键的上级指示,她去给主任汇报一些事,主任正在签一个文件,写好后交给她,让她到县政府办公室亲自送达一下。
我二姐愉快地答应,拿了文件下了楼,穿过花园进入另一幢楼,还没有踏上楼梯,听到了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段世红,你怎么在这里?”
她回过头,看到身后的男人却是分开多年的边小军!
谈不到冤家,路却同样很窄,时隔多年,我二姐心头的伤疤在这一瞬间又被撕开,这个让自己打掉孩子导致终生不育的男人、这个让自己不得不放弃高考回家的男人、这个人间禽兽居然和他再次重逢。
我二姐早想过这一天。
她知道,边小军的父亲虽然调离了荣城,如果她回到这里,越往上走,终会遇到边小军这个人。
他长胖了一些,龅牙似乎不再那么突出,白净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我二姐笑了一下,回答道:“我在这里工作,怎么,不可以吗?”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卑微的少女了。
她恨着他,用着生命中最深的仇恨诅咒着他,祈愿着今生不要再遇到他,而命运的安排在劫难逃。
“当然可以,只是有点意外,我刚调到水利局任职,昨天下午刚到,你还好吗,世红?”
边小军的身上有着自信从容,他现在是水利局的局长,仕途上一路春风得意,父亲虽然退休了,但还在他幕后做着支柱,他有信心在不远的将来成为荣城的第一把手。
“我很好,谢谢你,我要去忙了。”
“你在那个部门任职?我闲了过去看看你。”
“不用,我不想看到你。”
我二姐笑笑地说完,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扬起下巴上了楼。
边小军一点都不介怀,他眯着眼睛看我二姐高挑圆润的身子,心里回味着当年和她在一起的情景,不由地赞叹这个女人经过这么多年,愈发变得标致了,并且,在我二姐的身上,有了一丝强势。
边小军只需张张嘴就了解了我二姐的全部生活。
“当年离开荣城一中后回了农村,嫁人了人,莫名其妙当了村长,然后成了大队长,再进了乡政府成了副乡长,最后调到了县妇联——马上是妇联主任的最佳人选。”
“有人在她背后扶持?”
他有点不相信我二姐能交上这样的好运,依他对我二姐的了解,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习性。
“好象没有,看不出来,上面只说是能干,是新型培养的对象,虽然自己在上高中时承认偷过老师的东西辍学,但相当勇敢地承认了当时的错误,悔改的决心感动了好多人,反而成了被认可的闪光点。”
边小军一听点点头。
他后来知道了我二姐为何离校,真正的目的他后来才知晓——他的青梅竹马最后告诉了他真相,他扇了她一巴掌,骂她做事太绝。他让我二姐打掉孩子是迫不得已,是他掩护自己长期和女生交往的手段,但他不愿看到我二姐为了他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毕竟他知道我二姐家境贫寒出生农村,在高考前辍学对我二姐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如今遇到,也许可以弥补,更也许可以再续前缘。
边小军有妻有子,他风流的本性里从不计较这些。
他开始来妇联的机会频繁起来,他能找到合理而圆满的借口,再说了,他是老领导的子弟,现在前途一片光明,和妇联的大小人物都熟悉,他来了妇联上的女同志陪着他欢声笑语,边小军最大的能耐便是讨女人开心,这些机关上的女同志,都喜欢和他聊几句。
唯独我二姐呆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出来。
她听到边小军的声音都感觉到了恶心。
妇联主任却非要叫她过去,非要让她给边局长端茶倒水,主任已答应了边小军的要求,今年国庆节和水利局的职工进行一次联谊舞会。
边小军的眼睛保持着平静,他知道在办公室中不能流露任何的私人感情。
我二姐端过去茶杯,听到边小军对主任说:“你们这小段同志可是个好同志,我听说工作特别认真扎实,希望主任以后多多关照。”
主任一听边小军都这样替我二姐说话,头点得象鸡啄米一样爽快。
我二姐可不领他的情,她这一辈子不会改变对他的诅咒。
既然躲不过边小军,就得想法面对,我二姐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他还梦想着与他重温旧梦——这和苏志伟有着本质的区别,苏志伟知道自己不能和我二姐结婚在一起,却用了最大的能力让她脱离了贫穷和劳苦,让她的人生有了质的飞跃,边小军毁了她的人生不算,现在还想再毁一次。
该怎么面对就得怎么面对。
我二姐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地应对着边小军。
同时,她给苏志伟回了一封情深意长的信,信中对他的感激难易言表,恳切希望他陪着自己做最好的朋友。
信尾写道:阅后即焚!
苏志伟读过信后,终于觉得我二姐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这么多年,我二姐就是他心里最美的希望,最美的梦想,他在这机关办公室指望着这希望和梦想活过了一天又一天。
现在,我二姐就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他们更加理智和谨慎地面对着彼此。
国庆节将至,边小军热切地期待着这一天。
舞会在他们单位的会议室举行,他提前吩咐人做了精心布置,将一个普通的会议室硬生生搞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舞厅。
灯光都是从外面的歌厅借来的。
妇联大多是女同志,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参加这个联谊会。
会上,边小军作为主办方领导做了热烈欢迎。
妇联主任做了衷心感谢。
然后录音机放出音乐,水利局的男同志提前被通知过,要以饱满的热情邀请光临的嘉宾共舞。
我二姐原本打算回家,找了各种借口,比如趁放假帮公婆种冬麦,比如带孩子去娘家,比如陪我二姐夫去走走亲戚。
主任说过了今晚再去,可以给你多放一天假嘛。
她不得不来,来了就任着边小军的眼睛在自己的身上放肆。
这不是办公室,这是改良后的舞厅。
灯光闪烁,人们都在邓丽君的音乐中寻找快乐,而我二姐有点不知所措。
她受邀和水利局的一名主任跳了一曲,又和他们单位的一名年轻职工跳了一曲。
然后她躲在桌后的角落,装着嗑瓜子。
边小军就挤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明目张胆地将一只手伸过来放在了桌下我二姐的腿上。
“这么多年了,你越加漂亮了,世红,我忘不了你。”
他的嘴贴在了我二姐的耳边,嘴里吐出热气。
我二姐控制着愤怒,将他的手从腿上拿掉。
“请你不要乱说,边局长,你要再乱说,我立马出去。”
“我懂,世红,我知道你现在看重你的前途,放心,我会帮你,一定帮你再升一把,一个小小的妇联主任算得了什么,象你这样有野心的女人,我一定帮你爬到县里重要的位置。”
边小军离我二姐远了一些,他看到了我二姐眼中的愤怒,他知道她恨着自己,他得撒下诱饵给出承诺,他了解我二姐的心里曾经渴望着什么。
但他忘记了那是过去,人,总是时过境迁,会变的。
我二姐冷笑道:“谢谢你,边局长,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边小军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我二姐会这样坚硬。
他怎么会就此放手,他现在觉得我二姐越是这样越就会显出了一种让他亢奋的姿态,他玩弄惯了那些攀附他的女性,现在我二姐变得这样刚强,倒让他心里涌来无数的征服念想。
“世红,你的心我会操的,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过旧情,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到底,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岂止是一个孩子。”
他这话戳到了我二姐许久封存了的痛处,伤口开始流血,我二姐的全身都被仇恨覆盖了。
“无耻之徒,你最好从今往后离我远一些,不然我会让你好看!”
“是吗,世红?如果我不呢?别忘了,你只承认过你偷过东西做过贼,你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你偷过男人打过胎!——包括向你现在的丈夫!”
边小军冷笑着站起了身,他走过去,和一名姿色姣好的同事跳起了舞,他故意离我二姐很近,搂着那名女同事亲热地说笑,继而将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动来动去。
愤怒——除了愤怒就是悔恨,但除了悔恨,就是想扑上去用一把锋利的刀扎死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是,能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死过一次,活了下来,为着活下来放弃了学业,她怎么能再为了这样的男人毁了自己。
我二姐忍着内心的挣扎和痛苦等待着舞会的结束。
妇联主任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她说突然肚子疼,不想动,等他们结束了去买点药。
妇联主任说:“要不小段你看他们不注意偷着溜走,记得买药回去早点休息。”
我二姐点头答应,看着舞曲换了一首迪斯科,人们开始象大马猴抽风一样扭动起身子,她从门口溜了出去。
边小军发现她出去,但他脱不了身,舞会是他组织举办的,人是他请来的,他得陪着这群人尽兴到底。
我二姐回到宿舍没有开灯。
她感觉到疲惫。
她锁好门倒在床上,没有脱衣服用被子蒙住了身子。
她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她对自己说:“哭有什么用呢?自己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她甚至想明天去要求苏志伟让她调离荣城,让她回到那个乡镇——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从辍学回家的那一天起,憎恨着荣城,憎恨着命运,但后来却无比渴望回到荣城,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并且站在了一道风景线上,活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为什么要惧怕边小军呢?他不会为自己的过错道歉,也不会为自己的过错改变,他这样的人,为什么得不到真正的报应和惩罚?我二姐听说他有一个美丽贤淑的妻子,有一个聪明好学的儿子。
而他,仍然本性不改,妇联办公室的女同事,都私下议论着边小军和荣城好多的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这样的畜生,让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而他,拥有着如此美好的人生。
我二姐咬着被子,听到自己牙齿发出的咯咯声。
国庆节我二姐回了一趟家,我二姐夫王建平能感觉到她神色里的疲惫。
夜里忙完事抱紧了我二姐,问她这次回来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我二姐淡淡地说道:“工作繁重了一些,怕是要接这个主任的活了,所以累了些。”
我二姐夫替她高兴,亲着她的脸告诉我二姐自己保重身子,家里有他照顾着老人和孩子,我大哥的女儿已经叫他爹了,这是让他最开心的事。
我二姐突然说:“建平,要是外面传来了闲话,说我和某个男人曾经这样那样,现在又和某个男人这样那样,你会怎么想?”
我二姐夫想都没想回答道:“我相信你,我等待娶你的那些日子别人已经说过你的不好了,但我还是要娶你,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家要走男人们的路,活在男人当中一定会有人打你的主意,然后会有许多的人编排你的闲话,这很正常,我心里有你,会一辈子疼你!”
说得我二姐在我二姐夫的怀里流下了热泪。
她没想到自己这样幸运能嫁给我二姐夫这样好的男人。
他任劳任怨做着家中的一切农活,带着我大哥的女儿还要孝敬父母,闲了还要去我们大李庄帮我父母和四姐干活,我二哥的砖厂曾出高工资请他来上班,可是他知道家中不能没有他,只好拒绝了我二哥的请求。
我二姐决定好好工作才能报答我二姐夫对自己的疼爱和理解。
但她低估了边小军的无赖本性,以前他年少,借着父亲的势力,现在他已成熟,凭的是自己的能力。
他的能力有着太多的手腕和城府,他已能熟练运用这些东西。
我二姐接到了边局长的电话。
指名要他接。
电话在妇联主任的办公室,她不得不去接。
“段世红你好。”
“你好。”
“我们近期有秋后农村水利建设项目,主要是针对你们乡的一些水利建设修复工作,这是利民的好事情,我打算过几天去你工作过的乡镇检查一下工作,还要去你们老家调查一下水利工程,我向上面递交了报告,要求把你借调几天,陪我们工作组去你们乡看看——借调批复函下午应该发你们妇联,很期待和你共事,提前谢谢你帮助我们水利局的工作有序开展。”
我二姐握着话筒听明白了。
她的心象钻进了马蜂,千针万箭扎着她的五脏六腑。
主任在一旁听着,我二姐赶忙咳嗽了几声,她听到边小军虚伪地说着再见,她轻轻放下了话筒。
“小段,这是好事,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和其它单位紧密协作,争取完成上级交付我们的各项工作任务,你放心的去,这边的工作我临时调配替你完成。”
我二姐听完主任的话,打起精神说了声好,笑着出去,她扶着办公楼的墙坚持不让自己发抖。
这是多大的圈套,也是多大的魔爪!花了这样精心布置的局让我二姐往里钻,然后边小军可以更好的地靠近她。
她知道不能抗拒,边小军会翻出他和她的丑闻,然后故意释放出不良信息,多年前他不仁不义,多年后他不松不驰,他就是要再将我二姐玩于股掌之间,不见得是念旧,不见得是继情,他是贪恋了过去的快乐,以为我二姐最终臣服于自己的身下。
她必须服从调配,她必须陪着边小军去乡上或者村里检查工作。
我二姐一身朴素出现在边小军的车上,发现除了司机和边小军再无他人。
她坐在车后,装着看报纸和文件,极少言语。
但边小军一点都不闲着,他问着我们乡有多少村,主要收入靠什么,水利建设有那些成果他问了一路,兴致很高的样子,我二姐有板有眼回答,不多说一句,这让他有些恼火,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死灰复燃,旧梦重来。
到了乡里,乡上的干部早接到了通知,我二姐以前在此任职过,现在又在县里工作,这些对乡上来说无疑是重要领导来访,除了乡主要领导接见,还有普通职工工也召来作陪。
先开了会,针对我们乡的水利建设事宜做了汇总,然后去吃饭,饭菜很丰富,最后上了酒,众人轮流敬酒,我二姐坚决推辞。
边小军在旁边说:“这也是工作,不要到了城里重要部门上班了,就忘记了曾经的战友和同事嘛。”
我二姐推不过乡长的一劝再劝,只能碰了杯。
接下来喝了好几杯。
她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下午转了好几个村子,乡里相关领导作陪,我二姐以为今天会去大李庄,边小军告诉她工作分阶段进行,还得一个多星期调研,所以急不得。
我二姐便说:“我家离这里近,就在后面,不如我晚上回家里看看孩子?”
边小军便笑呵呵说道:“你那里是想孩子,你是想回家看看爱人了吧。”
众人都笑起来,我二姐有点下不了台,只好没有再吭声。
晚上只好住在乡里安排的招待室,以前我二姐在乡上工作时也住过,有两人间,也有一个人的房子。
边小军住在一人的房子,司机住在两人间,我二姐一个人住了一间。
晚上她特意留了以前的两个女同事说话谈心,都是以前关系比较亲密的,三个人买了瓜子便聊了许多工作和生活上的事。
两个同事坐到近十一点了才回去。
我二姐拿盆子洗漱了一下,锁上门准备睡觉。
门轻轻敲响了一下,我二姐关掉了灯。
她等待着外面的人离开,可是门又响了起来。
隔壁就是司机。
前排的房子就是乡上职工的宿舍和工作办公室。
这样静的夜里,门一直被有节奏地轻轻敲响,一定有人听到这敲门声。
怎么办?
我二姐问自己,她拉了灯,没有开门,清了一下嗓子,用清脆的声音喊道:“睡下了,有事明天说吧!”
她听到有人悄悄离开,再听到隔壁边小军的房门响动了一下。
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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