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千年
“我让他在谷里看着药材。”
两人坐上一片云，向医仙谷而去。
半路经过一片广阔的草地，绿油油的，甚美。
忽而，半空突起一阵阴风，吹散了他们乘坐的白云。
两人飞身落地，抬头看去，只见原本高远澄澈的天空，霎时间黑云密布，风声雷动。
眼目可见大块沉厚的云团快速流动，相互交接翻涌，连成一片昏黑的巨幕。
整个天空都被覆盖住，天色变得暗沉。
有飓风从远处席卷过来，吹得两人乌发乱飞，衣袂作响。
忽然，乌云形成漩涡，在天空中极速转动起来。电闪雷鸣处，一条墨色巨龙在云中翻滚，狂啸一声，向他们扑过来。
两人各自退开一旁，黑龙从他们身边掠过，带起一阵腥风。
它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在地上，化为一个年轻男子，拿着寒冰剑就砍杀过来。
少年也拔剑出鞘，前去迎敌。两把剑相交，火光四溅。两双眼相对，怒潮併出。
两人剑气飞腾，斗得不相上下。
白竹正要拔剑迎上去，却忽然听见云团里有猛兽咆哮怒吼，杂乱无章。
忽而嘶吼鸣叫，忽而鬼哭狼嚎。
她紧紧盯住半空，只见黑云破开一个大口，有数以万计的妖魔鬼怪从里面争先恐后的跑出来，像一大团黑色风暴奔涌而来。
白竹心内惊颤，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妖怪，它们奇形怪状，张牙舞爪，似乎要把她撕碎。
“阿竹！”少年见此情况，忙急退而来，挡在白竹面前，眼里涌出滔天巨浪。
“哈哈，怎么样？它们都是要找你们报仇的。你们两个蠢货，身为妖怪，竟然想着斩妖除魔，真是可笑之极。它们已经不爽你们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雪恨。”那边冥幽冷笑道。
妖怪们把两人包围，厮斗起来。剑光闪烁处，血洒满地，惊天彻地的嘶叫震耳欲聋。
两人浴血奋战，这里好像最为原始的斗兽场，尽是鲜血和怒号，又像是修罗炼狱，挣扎厮杀，没有尽头。
冥幽在一旁看着，血浸满山岗，残肢断臂堆的有丈高。
渐渐的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都被死去的怪物挡住，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被绞杀的妖怪魔鬼愈渐增多…
忽然，少年猛的惊呼“阿竹！”声音绝望痛苦。
“小青！不要！”白竹惨嘶一声，倒在地上。看着身边满身是血的少年，他的眼睛变成鲜艳的红。
而他手上攥着一把耀眼的金珠，那光刺的她眼睛生疼。
“不要吃。”白竹拼命摇着头，但是身体却是不能挪动半分，她伤的太重了，浑身血肉模糊，身上不知被妖怪吞下撕裂了多少皮肉，只觉得剧烈的疼痛将她包围。
耳边尽是野兽的嚎叫，像厉鬼想要爬出地狱的哭啸。忽而，天地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白竹觉得她大概死掉了，想爬起来看看她身在哪一层。却见前方站着个血人，那么高，顶天立地的。
他身边还有一人，他们几乎紧紧相连。白竹揉揉眼睛，看清了。
那是小青和冥幽，他们相对而站，小青的双手掏进对方的胸腹。
血像小溪一样淌下来。
“…你…”冥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血沿着唇角流下，止不住。
“还记得吗？”少年阴恻恻地说“那日树下，你的龙爪就是这样”他说着又往里探了几分。
“啊！”冥幽疼的仰天大叫。
“我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让你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少年咬着牙，五指如勾抓住冥幽的心脏“疼吗？啊？哈！哈！哈！”
他笑的好似癫狂，眼睛泛着红光。
冥幽的身体渐渐滑下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的说“你…不敢…杀我…父王…不会放过…你！”
少年的笑声哑然而止，看着冥幽冷笑一声，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光里，掏出了他的心脏，另一只手捏爆了他的妖丹。
“吼！”一声凄绝的龙吟回荡在天地之间。
冥幽的身体像滩烂泥堆在地上。
“哈哈哈哈！”少年仰天狂笑，痛快又奔放。
而后身体猛的一颤，跪在地上，垂下头去。能看见有剧烈的黑气在他周身流窜，像是要撕破他，冲进他的身体。
“小青！”白竹惊叫。
此时天穹劈下一道惊雷，地上一片焦黑。
随后土地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有猩红的岩浆喷射而出，凡溅到之处一片焦土。隐隐有骤风卷出来，带着如同鬼哭狼嚎的凶厉吼叫，好像底下圈禁了数万恶魔，就要冲出来。
无尽深渊！
白竹眼都红了，再无法顾得其他，拼命飞起，扑到少年身边，盈着眼泪吻上他的唇齿，獠牙戳破她的脸颊。
白竹撬开他的牙关，将含着的妖丹强行渡入少年嘴里，迫其咽下。
“小青。”她轻声呼唤，抚摸着他的脸和慢慢缩回去的尖牙。
少年的眼睫一动，血红的眼中似乎有了几分清明，就像暗夜里的一点微光，越来越亮。
大地的裂缝就在白竹脚下，正在慢慢坍塌，巨大的土块掉进深渊里去，就像肉吞进嘴里，掀不起一点波澜。
白竹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一样，好累好累，她想着歇会儿吧，就歇一会儿……
然后就慢慢躺了下去，就像一只翩然的白色蝴蝶坠入裂缝之中。少年的眼神一怔，下意识探出手臂向着白竹捞过去。
两人陷入深渊，大地开始颤抖，带动着漫天风尘，如同怪兽的齿唇“咯吱吱”逐渐闭合。
就在最后一刻，一道冲天烈焰腾空而起，少年怀抱着女子从里面飞出来。
“哐锵”，大地合并，再无有任何撕裂的痕迹。
少年呆呆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女子，好像被摄取了灵魂。
这时，天边飘来一道倩影。正是从蟠桃会上匆匆赶来的骊山老母。
只见她随手一挥，呆如木鸡的少年就被一阵劲风抛出去几丈远。他恍然回神，不顾一切向躺在地上的女子冲过去。
骊山老母布下一道光屏障将少年阻在外面。
随后轻扫拂尘，在女子身上拂过，一条细长的小蛇安静静爬在地上不动弹。
老母把白蛇收进袖子里，召来一片云彩，飞身而走，只留下满身是血的少年颓然的倒在地上，与成堆的妖怪尸体为伴。
白竹陷在一片虚空之中，浑身好像火在烧灼。好像是在做梦，又像是醒着。
一会儿看见小青扑在地上高喊她的名字，一会儿看见母亲正端着一碗汤一匙匙的喂她。
她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风洞，越扩越大，最后将她整个吸进里面。
“啊！”她猛的坐起身来，剧烈喘息。
四周一片纯白，玻璃窗边的纱帘随风轻动。
这是…哪儿？
忽然一道碎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与之伴随的是女人的惊呼“竹竹，你醒了？”
她木然的转过头，看见母亲正捂着嘴，眼泪簌簌落下…
一千八百年后…
一条白蛇修炼成人形，是位美丽的女子。她正在湖水里欣赏自己的美貌，这时一条巨大的青蛇游走而来，幻成一位男子，他身材修长，乌发垂落在肩头。
见了湖边的女子，他的眼神瞬间透亮，好像沉寂千年的珍珠终于拂去尘埃一样，他说
“你回来了？”
“你是谁？修炼多少年了？”女子好奇的问。
男子漾在唇边的笑忽然顿住，他深深看向女子，眼里泛着无边沉痛“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谁？”
“…小青…”男子的眼中像是涌动着万千浪潮，只觉眼睛酸涩难忍“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女子转身就走。
男子跟在她身后，仿佛一条安静的影子。
“你不要跟着我了，小青，我要报恩。”
“不好，我与你一道去。”
“随你吧。”女子去了钱塘，来到西湖边。
男子依旧跟着，也不说话。
“小青，你看那就是恩人！”
“嗯。”
“小青，你和我一起去吧，我紧张。”
“…好。”
“小青，你能变成女子吗？我怕公子误会。”
“…好。”
“小青，我想嫁给许仙。”
“…好。”
“小青，我把相公吓死了，我们一起盗仙草去救他。”
“…好。”
“小青，我怀孕了，你给他起个名字好吗？”
“…好。”
“小青，你帮我照顾孩子和相公好吗？我要成仙去了。”
“…”
“小青，你不愿意帮我吗？”
“…你，不要我了…”
“不是，我会在天上等你，小青那么厉害，一定会成仙的。”
“…”
“小青，时辰到了，我不能耽搁下去，你帮我照顾他们好吗？”
“…好。”
白素贞乘着云升上天宫，从此位列仙班。
男子在她升仙的地方仰着头看着，谁也不知道他想着什么。
直到藤蔓慢慢缠上他的身体，这才恍然，似乎等的有些久了。于是孤身回到钱塘，守护着许仙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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