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带着暖意的风吹过，带起“沙沙”的树叶摩挲的声音，一片绿意里，两个全黑的人影最是突兀。琉璃抱着你好整以暇地看着中也。
“你想套我的话？中也，虽然我依然这样叫你，但我不是像以前那样了。我不是一个空白的人等着别人来填满我的人生，恰恰相反，我的人生已经被填塞了太多太多东西了，乱七八糟，满到让我恶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嘟嘟嘟说了这么多，长大后许多的心事，许多的苦都打碎了牙也要咽下去。成年人总是以沉默代替表达，他们不再会清晰地表达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折磨和痛苦，而是自己反复咀嚼和思考，也许就按照社会约定俗成的路线继续下去了，也许就是在困苦尽头无限徘徊。
她突然觉得懊恼极了，仿佛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爱使性子的小孩，屁点心事都会被人看穿。
“中原中也！我说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说让你同情我或者说企图理解我什么的！我可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有那个想法！”她开始慌了，面前的青年越是用一种坦诚的眼神看着她，琉璃就越觉得羞耻，“总而言之，这都是环境和气氛熏陶的结果！可不是因为看见你所以莫名其妙我就想和你说的！”
所以和她讲的相反的就是真话了吧…中原中也心里想着，却没由来地觉得好笑。太宰治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得的途径搞来了日暮琉璃的资料。自始至终，她在那些资料里都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大小姐，有才学，有努力，有态度，再加上优秀的容貌让她在学校里十分受欢迎。
除了那一本让他瞠目结舌的花名册之外，一切似乎都十分合理。
但，这样一个看似完美，前途万丈光芒的人，考入了日本的高等学府后为什么转而休学进入了dragon，甚至于在dragon里的履历经过，都是那么平凡无奇，一年前却直线上升，打了鸡血似的突飞猛进到了这个位置。
蹊跷。
他看着女孩有些微红的脸颊，心里的疑问只多不少。
“那你交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男友，还有那个牛郎，你就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中原中也说。
“哈？连这些都知道了吗？还挺意外的能干嘛！”
不得不说，她总有办法在中原中也的雷区上精准踩雷，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还有被抓包后毫无悔过之心，顺便还来反问一顿。
“不过中也，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这样追求女孩子是很没有效果的一件事吗？”
“…我？追求你？”
“难道现在的情况是我追求你吗？”
中原中也有些抓狂，他撵了撵帽子，“我说你本来就是…”
但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琉璃看了一眼手机，接了起来。那张数秒前还在揶揄着和他打趣的笑脸瞬间就敛了下来。
她半垂着眼，看着波澜起伏的水面，她的睫毛挺长的，向上卷曲着——像她伸着懒腰舒展的模样。
“好像出了些状况。”她熄了屏幕，“很感谢你顺了我一程，期待下次的见面。想问的问题，想要的答案，来争取试试吧。”
他啧了一声。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向mafia的重力使下挑战书吗？如果我逮住了你，你就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她眯起眼思量着，挑着眉点了点头。
“可不要影响我工作。”
飞速行驶的迈巴赫上，明秀看了一眼合同，弹着纸张狠狠叹了一口气。
“搞什么啊？蒙人呢是不是？这都退回来要改的第几版了？”
明秀难得穿的考究了一些，黑色的风衣是burberry最贵的泊松系列，手工定制的皮鞋，如果可以忽略掉他嘴里叼着的乐事的原味薯片，大抵别人知道了会很惊讶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对这样一位时间金贵的人摆架子。
“这次是因为什么？”琉璃问。
“钱呗。这群鳖孙，从开始说好的六四分成直接变成五五分，我呸。”明秀愤愤不平地说，为了这群混蛋两分钟一变的无礼请求，他们仨已经加班了好几个日夜了，“孙猴子都没他会变。”
“有没有说你言行越来越像黑手党了？”琉璃说。
明秀愣了一下，“我说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良民，和那群□□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良民？”琉璃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我们是良民。”
明秀回想起他们一起炸了几架飞机，潜入敌对组织绞杀那浴血归来的模样，讪讪地笑了两声。
“可我怎么听说，他们要求我们缴纳的钱是长谷川集团的两倍？”一直在专心开车的鹿芒突然说话了。
“我靠，敢情拿我们当冤大头呢？”明秀喊道。
“总之试图修改一下吧。”琉璃说。
明秀对于即将加班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卡壳了一下，转头问道：“头儿，他们不该敢的，这不过是个中下规模的组织而已。”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樱井白野近来致力于拉近与日本□□的关系，先是利用执行部的暴力和组织雄厚的财政力量在东京□□强插一脚，现在又把目光放到了横滨。
先是在横滨城□□内几乎称王的港口黑手党，再是一些规模稍小的组织或是团伙。这次的对象，坂田组是一个在横滨有些年底的涉黑组织。
“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觉得…负责人换成鹿芒他们会这样？”
明秀仔细思考了一下——面瘫的师兄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对面一群叼着烟的人，像沉默的狮子舔了舔嘴，“不签？”
没有丝毫表情波动的面容，像是一块寒冰磨成的长刀，敢有丝毫违抗，长刀就会横在喉间，下一秒就会陷入皮肤，切开气管。
“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是看不起我。”琉璃说，“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女孩，无论是网络还是日常，你看起来好像男生都在哄着女生，特别是涉黑的，这个国家的历史渊源□□里长久的男性为尊，看到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自然而然就会轻视。”
长久以来一向如此，因为社会贡献能换算成钱，所以一般人判断人的价值容易看成是这个人能赚多少钱。在这个国家里，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过于刻板和长久，家庭贡献没被换成钱就被忽视了。在不承认家庭贡献的环境下，长期付出家庭劳动而没有付出社会劳动的人，自然而然被人们所当为没有价值、没有能力。
“需要用些手段吗？”鹿芒说。
“手段？你是指把他们手指切了灌成水泥柱？还是阉了倒插在盐碱滩上？不用了啦，再不答应的话就把他们老窝烧了。”琉璃说。
还好，明秀已经跟着他们磨练了一段时间，换做最开始他还会吐槽两人好像只是在讨论什么小打小闹的表情，但有时候他也不免生疑，这他妈到底谁是涉黑的？听起来他们仨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合作对象更像是一只小白兔。
“就这样由着他们？”
鹿芒少见地显出几分讶异，在他的认知里，琉璃虽然不是一个脾气火爆遇事就干的人，但总也不至于被对方明着百般刁难依旧容忍的性子。
她“啊”了一声，伸手按下了车窗按钮，茶色的车窗缓缓降下，绿荫、日头和建筑都变得明丽起来，新鲜的空气灌入，让有些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一些。
她出发前和樱井白野做了一个交易，倘若在横滨所例举的大小事务，无一例外都完成了，她将获得为期三个月的假期。
“假期？这么突然？如果累了可以招个部下，或者把事务分出去一些。”
白野愣了一下，悠悠然绕回了真皮靠椅上。
疲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的睡眠极其不好，没有人陪的夜晚里，即使伴着小灯，也要常备一瓶安眠药在床头。那些日子里，她多次留宿在白野的休息室里，为此，组织内部也有些风言风语。
琉璃有时候睡不着就会起来工作，财务总监，说实话她特别讨厌数字，但人总要进步，大哥哥希望她做的事，她总是埋头苦干也要做成。那些夜晚里，不仅是在工作，也在学习她头疼的数学。
长期高负荷的工作，严重缺乏的睡眠，让她疲惫不堪，身体的素质直线下滑，不仅瘦了许多，原本粉白的皮肤也透着些许病态的白——但即使这样也要扛着，她每天打着粉化着妆，努里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气些。
三个月的假期，想要干什么？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想好。
“我的女儿，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母亲去世后的一年，她考到了年级第一，无数奖状和赞赏包围着她。同学和老师们欣慰的笑容，褒奖的话语充斥着她的耳朵，但这些都不曾让琉璃过多的在意。
永远让她记得的，是父亲浇花时看着她的成绩报告单看似无意间问出的这句话。
“想做的事情？”
她喃喃地问着自己。
“看见别人被欺负了就帮他揍回去，看见一个人落单了要和他做朋友陪着他让他不要孤独，看见谁气馁了退缩了要跑到他身边给他加油打气让他振作起来。”琉璃掰着手指头说道，“还有还有…”
樱井甚忍不住笑了出声，小小的琉璃有些疑惑父亲为什么要笑，她明明很认真的在回答问题。
“我是说，琉璃长大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得空去看望父亲时，父亲又问了她。
“我的女儿，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越长大越迷茫，沧海里投下的一粟，最终归于无尽的桑田。
也许，只是想无目的地漂泊一阵，放松一阵，只是想让被无数混沌塞满的头脑可以安歇片刻。
“我去，三个月？头儿你这是做了什么事要出海避一避风头么？出事了早点说啊我得提前做好打算。”明秀说。
喂喂，重点是这个么？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要了三个月假期，其实还偷偷帮你们也要了假期么？不过她偷摸着没说，准备冷不丁地给这俩人一个惊喜，可惜，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果然是最让人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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