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没有人问过樱井白野，樱井白野自己也没有问过自己。他只是淡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理所当然地过起这样的人生。
“比别人聪明一点的人，注定要比别人孤独一点。比别人聪明很多的人，那就是更大的孤独。”
父亲自小就这么教导他。
“好的，父亲大人！”
他朝气满满地回应着。
妹妹很小就觉醒了异能，而他没有。白野时常看着因异能起风而欢欣鼓舞的琉璃想着——比别人特殊一点的人，是不是也很孤独？
不，年仅10岁的他合上了手里厚厚的谈论人类史学的书，他不会让他的家人，他的妹妹感到孤独的。
他没有异能，白野有时候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也许这样他承受的就更少一点——不，这不是他应有的想法，他生来与众不同，注定要背负起与众不同的重担，而不是被这些可笑的、偶然一现的软弱念头折服。
只是近来有些奇怪了，他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说是奇怪的梦，倒不是梦的内容有多么猎奇。比方说，他梦见自己在写题，第二天的考卷上就印着相同的题目；他梦见女老师走路摔了一觉甩出了三四个水饺垫，几天后他就听别人谈起这个事情…
但他一向讨厌无端的联系，只会把一切归于不可知力而拒绝有理有据的探索，在他看来只是无知人的借口。
而这天夜里，他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华丽的玫瑰庄园里，一名女子倒在柔软冒尖的草坪上，带卷的长发铺开，像海里灵动的海藻一样，米色的长裙染着大块的红色——她死了。
“叮——”
白野睁开了眼，按下闹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数秒后，他揉着惺忪睡眼，起身洗漱去了。
梦可以是迷人的、刺激的、可怕的，或者只是单纯的怪异。如果每个梦境都需要他细细思量，就因为之前那几个无足轻重的巧合，这才是对自己的亵渎。
母亲今日要从巴黎回来了，他还特地打了通电话给教会叮嘱弗拉乌记得早点回家。
今天的行程也很简单，是学期的结业，白野发表完学生代表讲话后离开了礼堂。他边走边数算着，按着这样的速度来看，倘使一切顺利，都按着他的计划排布来看，15岁他就可以修完大学的双学位——虽然现在他也在看相关的文章。
今天也是琉璃的学期结业，他还要去幼稚园接她放学——不过作为哥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大哥哥！”
白野笑着冲琉璃扬了扬手，6岁的小女孩，笑得特别纯粹干净，两个麻花小编有点歪，一看就是父亲的手笔，但她全然不在意。她只知道喜欢的哥哥来接她了，跑得飞快，直直撞到白野的怀里。
琉璃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白野。只一眼，白野就晓得她什么算盘。
他故作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用一种很为难的语气说：“怎么办？好想和琉璃一起吃小蛋糕啊，新开的那家店听说超赞的。可是站了一上午了，哥哥的腿好痛哦。”
他还紧闭双眼配合着做了一个辛苦的表情，琉璃立马粘了上来，睁大的眼睛如同星海一样。
“我帮你！我帮你！我给你捶捶好不好？我想吃，拜托拜托！”
他愉快地笑出声来，拉着蹦蹦跳跳的琉璃向外走去，此刻阳光灿烂，男孩与女孩在美好的夏天里嬉笑。
“妈妈这会应该已经在家里了吧，感觉这次去了好久啊，不知道晚上会有什么吃的呢？班戟？舒芙蕾？欧培拉？”她喋喋不休地说着，“随便哪个都好啦，妈妈做的都好吃，可是我还想吃冰淇淋。”
“你从来都敢于面对自己的贪婪，倒是让我觉得有趣。不过小孩子，甜的东西可不要吃太多。”
但琉璃可不管他，哼哼唧唧地往嘴里塞着蛋糕上的草莓，嘴角都蹭上了白色的奶油。
白野像是无奈般地叹了口气，用纸轻轻拭去琉璃嘴边的奶油。
“大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昨晚我和妈妈接过电话了，妈妈说为了演出她还特地卷了头发。对了对了，她说她会穿之前我给她挑的那条裙子回来见我们。”
她越说越开心，眼睛弯成月牙，露在裙子外的小腿素白而线条美好，蹬着小皮鞋的脚一踢一踢的。
但樱井白野的心情却不如她那么美妙。
他突然回忆起那天的事情，琉璃臭美地在那家服装店里绕着满目的裙子转来转去，美名其曰给母亲选衣服。
对了，他没记错的话，最后挑下的是——一条米色的法式长裙。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森森凉意从脊背末端蜿蜒而上，明明是热浪滚滚的夏天，却让他觉得如坠冰窟。
他不分由说地拉起琉璃的手，不顾琉璃惊讶和抗拒的话语，更不在乎旁人的惊叫声，朝家里飞奔而去。
街道的喧嚣在刹那远去，过往的行人建筑都化为虚影，这个世界都成了空白一片，留下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奔跑着——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樱井白野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他的脑中全是这些天的那些梦境，那些看似不痛不痒又巧然发生的现实。
人在睡眠时，大脑并不支持信息处理和储存，而在记忆形成中起重要作用的额叶在这期间并不活跃，故此人很容易遗忘梦的内容。
他想他应该是看见了，梦中女子的脸，但因为他的大意，他的骄傲与浅薄，他并不打算在意这个梦境。
不要…
樱井白野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他不信天也不信地，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诚心诚意地在向神明祈愿，他所有的猜想都是错误的。
但，事与愿违。
也许是错觉，但樱井白野觉得今天的庄园里，白玫瑰开得分外夺目，也异样茂盛。前行的路上，连片的白玫瑰花像连成了送葬的白幅，夏风吹动，花丛里的花花叶叶都在动，像整条的白幅在迎风飘动。
这一切终究还是如他所想，他们的母亲，躺在了一片骇人的血泊之中。
琉璃呆住了，数秒之后嚎啕大哭起来。白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在轻轻地颤抖，眼泪也缓缓滑了下来。那朵残酷的血花之中，是无尽邪恶的阴谋，可被那把刀贯穿的，是他们的母亲。
“别哭了。”
他搂住妹妹因哭泣不止颤抖的头，稚嫩却不加掩饰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他看着那片血红，仿佛那就是罪犯。猩红的双目前还残余隐隐的晶莹，像是苏醒的龙接受使者的召唤，目露凶光，将对所有逆命者发起杀戮。
很久之前父亲就和他说过，耀眼之人，必将承受硫磺巨火，而他们早已被被绑于命运的火架之上，索命之人却在暗地徘徊。
命运？
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该被踩在脚下。
他抱着年幼的妹妹，目光锐利如鹰隼，“为自己的不敬哀哭忏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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