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和洛溟告别后，顾世安离开了愚洲城。
他往北边走，计划经过□□，墉城然后到达京城参加殿试。
在愚洲城停留的这短短几天，对顾世安来说，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一般。
洛溟谪仙般的身影，仿佛那湛江春日的潮水，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河堤上，与他梦中胸腔的跳动声融为一体。
想到以后不会再见面，水声都带着呜咽。
顾世安走了一天的路，在路边的一个茶棚喝茶时，听到隔壁桌的几个人说道：“我听说今天早上的时候，湛江的水突然喷薄而出，逆流而上，淹没了整个愚洲城。”
“更玄乎的是，最近都没有下雨，湛江的水突然就涨了几十米高，这水也蹊跷，单单淹了愚洲城，旁边的小村庄都还好好的。”
“这谁不知愚洲城的县令作恶多端，兴许是老天爷开眼也说不定，就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百姓。”
“可不是嘛。”
愚洲城？
水淹？
顾世安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昨天他离开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涨水了呢？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洛溟他还没有离开愚洲城，他一定会有危险。
顾世安走过去焦急的问他们：“你们刚刚说愚洲城被水淹，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说的。”那人说道：“早上干活的时候，我看见临近村庄好多人都被洪水吓跑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旁边的人看顾世安一脸焦急的样子，问道：“公子，你是有什么亲人在那里吗？你别着急，这也不一定是真的。”
想到洛溟还在那里，顾世安匆匆忙忙离开茶馆沿着原路返回。
当顾世安快到愚洲城的时候，隔着几里地的距离，他就听到了水声。
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崩塌的，此时的愚洲城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域，曾经的房屋，街道，商铺如今全都沉于水下。
“洛溟，洛溟，洛溟，洛溟！”
顾世安不停的呼唤，直到声音沙哑，精疲力竭都没有人回应他。
耳边充斥着汹涌的水声，顾世安害怕极了，“洛溟，你在哪里？洛溟，洛溟！”
顾世安沿着水边找了很久，终于发现远处的水里浮动着一团黑色，好像是人的衣服，“洛溟。”
顾不得自己的安全他慌忙跳入水中朝那人游过去，水越涨越大，瞬间没过了他的腰。
“洛溟，不用怕，我马上过去救你。”
江水翻卷起来，从水里钻出一条黑龙，巨龙头上有两只龙角，黑褐色分着叉像是两柄刀刃，浑身长满鳞甲，体型巨大，在水里像一条大船一样。
巨龙朝顾世安游了过来，眼睛又圆又大，黑色的瞳孔望着他，顾世安此刻不是害怕这个怪物吃了他，而是担心自己再晚一会，洛溟可能就失去生命了。
顾世安毫不畏惧，抓住身边漂浮的一根断的木棍扔在巨龙身上，想把巨龙赶走。
木棍摔在巨龙身上，那只巨龙半浮在水面上，仰天长啸一声，露出一排白如象牙的坚硬牙齿，它并没有伤害顾世安，只是冲他怒吼，拦在他面前不让他向前游去。
顾世安急的哭了：“你这怪物快滚开。”
巨龙愣了一会，见他哭了慢慢收起牙齿，一头扎进水里转身游走了。
顾世安赶紧朝那浮在水面上的人游去，他从后面拖住那人的腰。
一个浪头打来，他们被汹涌的江水卷到水下，几米高的浪头瞬间淹没了顾世安的头顶。
就在顾世安绝望的时候，有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出水里，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撑着一只小船救了他们。
顾世安把怀里的人推到船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上船后，顾世安赶紧转过那人的脸，他发现自己救上来的不是洛溟公子，而是一张陌生年轻人的脸。
顾世安拍拍他的脸，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没有呼吸，他慌乱的按压年轻人的心脏，吓得手都是抖得。
“我来吧。”老爷爷按压男人的心脏，过了一会儿，年轻人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船到了岸边之后，顾世安和老爷爷一起把年轻人扶到岸边，年轻人感激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老爷爷指着顾世安道：“你该感谢他，是他把你从水里救出来的。”
年轻人望着顾世安，诚心诚意感激的说道：“谢谢你。”
“没事，你好好歇着。”顾世安擦了擦眼泪，他站起来：“老爷爷，你在这里照顾好他。”
老爷爷不解的问道：“年轻人你干什么去？”
顾世安含着眼泪，“我要去找人。”
“你怎么找？你看不到吗？这里到处都是水，方圆十里，水深百米，你连尸体都找不到。”
可是那又怎样，不能因为可能性小就不去找。
顾世安说道：“他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就算没有一点希望，我也要去找，万一有奇迹呢？”
老爷爷沉默的摇头，重复道：“你找不到的。”
顾世安翻遍每一片草丛，每一块岩石，他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找，可是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洛溟的下落。
手指被砾石划破，双脚由于泡在水里太久而起了皮，眼睛因为哭的太多，高高的肿着。
顾世安怕找不到洛溟，又怕找到他的尸体，绝望悲伤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坐在地上，满眼泪水的望着水面。
“年轻人，三天了，你一直在找吗？”
顾世安回头一看，是之前遇到的老爷爷。
老爷爷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递给他一个水壶：“喝点水吧，喝了水才有力气找。”
“谢谢。”
顾世安接过水，由于嘴唇上干裂，他只能小心的一口一口喝着。
“我从小在江边打鱼，水性好才活了下来。”老爷爷看着江面说。
缓慢水流表面下，藏着巨大的漩涡，这里埋葬了一座城的悲伤。
老爷爷眼神哀伤，低沉道：“几十年了，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江水逆流而上，这是天神对我们的惩罚。你看这里，不浮一木，不活一人，临近的城镇，寸土不伤，上天这是要淹了愚洲城。”
“不，天神是不会这样的。”顾世安道：“这只是个意外，你，我，还有我之前救的那个人，我们不是都活下来了吗？一定还会有希望的。”
“没有例外了。”老爷爷望着汹涌的江水，淡淡道：“愚洲城县令作恶多端，天神发怒，剩下的人都活不了，我们在这里三天，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活了下来。”
“不是，你说的不对。”顾执安激动的说道：“天神悲天悯人，他不会伤害无辜百姓的。”
老爷爷没再说活，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年轻人，你是读书人吧？”
顾世安点头：“是，我刚离开愚洲城准备去京城赶考，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爷爷转头看着他，劝道：“你快走吧，你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三年一度的考试了，听爷爷的话，赶紧去京城吧，你再不走，就真的错过了，愚洲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水域，就算你找到了家人，他们也不在了。”
顾世安突然站起来，他带着怒气，流泪道：“我还没有找到他，我怎么能走？”
老爷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知道劝不动他，只好一个人走了。
四下无人，顾世安坐在一块岩石上大哭，泪水沾湿了衣襟，他哭到痉挛，哭到窒息，哭到心碎。
最后嗓子都哑得哭不出声，他还在不停的哽咽着，像是全世界都坍塌了一样，哭声悲痛哀伤。
老爷爷走到后面岩石后，白发凌乱而微湿，神色倦怠，他伸手摘下脸皮，远望着顾世安的背影，垂眸沉思。
水声涛涛，巨浪冲击着岸边的岩石，江天一色里尽是顾世安的哭声。
眸光一转，老爷爷身上衣服陡然换了一身。
“顾世安。”
顾世安哭得太久，他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顾世安，是我。”
循着声音的方向，顾世安慢慢的回过头，只见夜洛溟神色淡然的站在他身后。
眼前的人真的是洛溟，顾世安还以为他也死在了这场大水中，不停的眨着眼睛，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夜洛溟的手微微握成拳，心底荡起涟漪，眼中一片湿润。
终于也有人将他放在心上了，他以后也是有人喜欢的小孩了。
虽然夜洛溟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是当他看到顾世安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他心里难受，他不想让他哭。
或许这就是喜欢的开始吧，迎着江上的风夜洛溟摊开手，他目光微凉，语气温柔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过来抱我吧。”
顾世安满脸泪痕的看着他，然后起身朝他飞奔而去。
他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呜……”顾世安带着哭腔抽噎道：“洛溟……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闭上眼，夜洛溟紧紧的抱着他的全世界，眼低一片湿润，声音暗哑，“你怎么那么傻，你不知道危险吗？你都离开愚洲城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洛溟，我还没有找到你，我怎么能走？”顾世安哭道：“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你死去，我不知道要是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没事，别哭了，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夜洛溟嘴角扬起笑，捧起顾世安的脸，颤抖着手指拂去他脸上的泪，一字一顿的说道：“顾世安，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后绝不负会你，我可以发誓。”
“呜呜呜……洛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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