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导演，如果墨一不逃走会怎么样？”
傅晏秋语出惊人，童世钧和郑京和同时转头看向他，郑京和严肃着脸，沉声道：“他必须逃走，这是他这个角色的升华和亮点所在。”
“可是，如果墨一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我觉得他或许并不会逃走。”傅晏秋站直了身体，双眼直视郑导，坚定地道。
郑京和缓缓皱起了眉，但童世钧却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怎么说？”
“首先，我们回顾一下墨一的人生经历。”傅晏秋把长长的袖子往上捋了捋，开口道：“他幼年父母双亡，八岁时遇到大|饥|荒，在快被饿死的时候，得到了祝小姐同情之下送的一笼小包子，这些吃食帮他续了命，并最终撑到了大|饥|荒结束。十岁左右，在街上当乞丐的墨一被方悬带走，并被养蛊式教育培养成他座下第一杀手，给他干了许多脏活儿。”
“从冒险放走祝莺时的行为来看，墨一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而方悬又真的对他来说毫无恩赐吗？我不这么认为。”
郑京和在他的演说中，表情渐渐松动，连坐在一边的编剧和副导演也凑了过来，仔细听他说话。
童世钧思索道：“确实，虽然方悬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除了要让墨一去杀人，他对墨一其实一直很可以。”
“对，就好比现代社会，有人穷困潦倒之下，突然得到一份工作，虽然工作内容他很不喜欢，时常想要辞职，但他真的能完全不感恩当时给他这份工作、让他救了急的老板吗？所以，不如让墨一就这么死在刑室里，也算还了方悬的培养之恩，了结了这段因果。”傅晏秋温声道。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郑导哭笑不得地说，“照你这么说，墨一不会逃走，那他真的会像方悬要求的那样，马上自尽吗？这拍出来可能过不了审啊，我跟你说。”
“那就设定他已经被打成重伤，根本无力自尽吧？”傅晏秋想了想，建议说，“方悬明明知道他已无法自尽，却还是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他不忍心亲自动手，但墨一的行为又确实对他构成了背叛，他也不能再留下他。下这个命令，在表现其冷酷的同时，还能体现那么一丝对墨一的温情，毕竟是跟在身边十几年的得力下属，方悬如果真的完全无动于衷，也就不会有生气墨一背叛的那段台词，和曾经在墨一完成任务之后的大肆奖赏了吧。”
还不等郑京和开口，编剧便眼前一亮，插嘴道：“我觉得可行！让墨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刑室里等死，他可以听见外面的厮杀，却不知战况如何，等女主干掉反派、终于在刑室里发现他时，他就在女主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至死，女主都不知道，这个被挂在刑架上的、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废了武功的人曾经救过她两回！哦，可怜的墨小一，这真是太虐了！”
傅晏秋听到编剧形容的墨一的惨像，默默颤抖了一下，感觉编剧不是在说“太虐了”，而是在说“太爽了”。
“可是，如果这样改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多补拍好几个镜头？经费方面……”副导演迟疑道。
郑京和也沉默了，他听了傅晏秋和编剧的想法，其实已经动摇了，不得不说，如果剧情按原来的拍，多少还是有一点套路，一旦改成傅晏秋的想法，倒是不套路了，可经费和拍摄的时间又是个问题。
改，还是不改？
思索良久，郑导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编剧先修改剧本，改好给我看看，如果效果好，我就再去跟制片方聊聊，看能不能再要点儿钱。但你们别抱太大希望，《诛邪》已经延期过一次了，只不过因为不是拍摄的原因，出品方才没说什么。再来一次意外，他们可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了。”
傅晏秋他们纷纷点头。结果还没出来之前，这一幕的拍摄只好先暂停在这里，眼见天色已晚，郑导干脆让他们今天提早收工，叫上童世钧，打算给他补一个接风宴。
童世钧：“算了，老郑你还是紧着正事，先去和上面沟通吧，咱们都这么熟了，接风真的没必要。”
郑京和不赞同地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童世钧虽然还顶着妆发，但方悬大反派那邪魅的做派却已飞到了天边外，他一把箍上傅晏秋的肩膀摇了摇，“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让‘墨一’代替你，陪我吃个晚餐吧。墨一，你没问题吧？”
“啊？”傅晏秋一愣，“呃，我没问题。”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郑导便没有继续坚持。于是一个小时后，卸了妆发两人在片场门外碰了头，童世钧手上转着车钥匙，拉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的车门，挑眉道：“走吧，今天我们去市里吃顿好的！小傅你会开车吗？”
傅晏秋摇了摇头：“我前几天刚报的名，这几天一直在刷学时，准备等这部电影一拍完就去考证。”
“哦，没事，那今天就先坐哥的车吧。”童世钧上了车，还拍了拍副驾的座位，“上来。”
这位影帝还真是热情。
傅晏秋心里嘀咕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后问道：“童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叫‘哥’吧，老师什么的，显得太生分了。”童世钧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把车挪出停车位。
傅晏秋听了这话，无端地想起了林柏泉，他莫名地有些不太想叫哥，但又一时没什么理由好拒绝童世钧，只好开口道：“童哥。”
“晏秋有什么忌口的吗？”童世钧挺自来熟，“我以前拍戏来过几次l市，这边还挺熟的。”
傅晏秋笑了笑，“还行，我没什么忌口的，l市这边的食物我很喜欢。”
“那就好。跟哥走吧，保证让你吃到好吃的。”
童世钧的知名度太高，不像傅晏秋和林柏泉那样，可以毫无遮掩地去小吃街吃东西。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他帮忙在一家私密性极强的餐厅定了个包厢。不愧是影帝的助理，办事能力就是优秀，等童世钧的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餐厅经理已经站在门口准备迎接了。
餐厅经理带他们走了另一条小道，与大堂仅有一面玻璃之隔，据介绍，玻璃墙是单面且隔音的，大堂里的人根本不知道玻璃后面有什么，而站在走道上，他们却可以把大堂的景象一览无余。
“这家餐厅是圈里人开的，非常注重隐私，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设计。”在包厢里坐下后，童世钧亲自为傅晏秋倒了杯茶，“你以后就知道了，有的时候出名还不如不出名，等你的脸被大众熟知后，出趟门得小心得像穿越战区一样。”
傅晏秋心想这种感觉我可太清楚了，帽子墨镜口罩一条龙走起都不够，那些代拍、狗仔和私生粉仿佛各个都有透视眼，轻而易举地就能戳破你的伪装，追得你到处躲。
他接过茶杯，向童世钧道谢。他们都是演艺圈里沉浮多年的人，又都以演技见长，彼此交流起来很有共同语言，等菜上齐后，有美食作陪，更是聊得热火朝天。
“我真没想到，晏秋刚入圈没多久，竟已经对演戏有了这么多心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来，我敬你。”还在剧组拍戏，两人都没有点酒，只是用餐厅上好的碧螺春以茶代酒，过过瘾罢了。傅晏秋对自己的酒量没有信心，自然乐得如此。听了这话，他举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后神态自若地说：“我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群演，演技什么，不过是自己瞎琢磨，哪能跟童哥比？您就别取笑我了。”
童世钧摇了摇头，看向傅晏秋的眼神带着三分欣赏和趣味，“要说你的演技只是瞎琢磨，我可半点不信。不是我吹牛，几乎没有哪个新人能在第一次跟我对戏的时候不露怯，而你不仅表现自如，甚至还敢给郑导提意见改剧本，这表现可像个‘新人’，依我看，倒更像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已久、又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
傅晏秋好整以暇地夹了块肉，慢条斯理地嚼了，心中却大呼：不愧是影帝，这种细致入微地观察人的本事还挺厉害。
不过，虽然他自己也有这么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爱好，但被别人这样追根究底，就不是什么乐事了。傅晏秋十分双标地想。
“我的后台，大概就是昊渊吧，还得感谢公司愿意签我，想当初我大学实习的时候去给学校当老师，差点还对着学生犯了人群恐惧症，这不，进不去学校，我只好演演戏，拿点片酬，也算养家糊口了。”傅晏秋一本正经地瞎扯。
童世钧盯了他半晌，忽而一笑，“好吧，演艺界的紫微星，你可得继续努力，我等着有一天能亲自给你颁金蔷薇奖的‘最佳男演员’呢。”
“当影帝啊，这个目标可太大了。”傅晏秋说着，也端起了茶杯，“那我可得先敬童哥一杯，承你吉言，希望以后我能有这份运气。”
话题一被岔开，就没有再倒回去，两人吃吃喝喝，聊些轻松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关系熟稔了许多，吃完饭，照就是影帝开车，把他们俩送回了酒店。
“能坐我副驾的人可没有几个，结果让你今天一坐就是两趟。”在电梯里，童世钧突然状似无意地提起。
傅晏秋偏过头，瞥了他一眼，童世钧脸上一派轻松，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傅晏秋巧妙地回道：“确实是我的荣幸。等回头我把驾照考下来了，专门去给童哥当两天司机。”
童世钧哈哈大笑，“成啊，那我可赚到了。”
两人在房间门口告别，各自回屋，小乔从自己房间里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问道：“傅哥喝酒了吗？要不要解酒药？”
“我没事，你继续睡吧。”傅晏秋摇了摇头，径直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手机翻看消息。
林柏泉的姓名在置顶栏上，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傅晏秋手指动了动，丝毫没过脑子，向他发出一条微信。
【傅晏秋：在干嘛呢？】
等等，这怎么那么像男女朋友查岗啊？
傅晏秋觉得甚是不妥，连忙长按那条消息，打算撤回来。可惜他手速还不够快，顶端林柏泉的姓名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显然已经看到了。
傅晏秋脸色一红，但还是坚决地撤回了这条消息，打算自欺欺人地假装并没有这回事。
同时，林柏泉的回复也来了——
【林柏泉：在看剧。我在剧里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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