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人间疾苦
7、人间疾苦
“我并非要说这个。”
“那是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处理地很周到，很彻底。扪心自问，如果是我并不会处理地如此细致。你，比我做得好。”
黎焱赶回去后，听李老汉事无巨细地讲了辛宁找黄仙来救李小小的事，包括辛宁后来在李小小的命救回来之后留下的银子以及对李老汉家里未来的安排：该买多少地、适合种什么、如何雇工人、面对官府和恶霸又该何时屈何时伸，甚至叮嘱了李老汉李小小虽是女孩子但也一定要给她找个私塾读书……
而这些事，没有一样是他之前想到的。所以，对于他的那些夸奖，都是真诚的实话。他其实心里很佩服辛宁，如果再次见面时他没在卖灵符的话，他本来是想好好和他重新认识一下的。也许，他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辛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想到黎焱会说这样的话，本来她是准备好了一大车话反击的，如今倒是用不上了。为了缓和气氛，她轻咳了一声，甩出了一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黎焱点了点头，语气谦逊地附和了句：“甚是。”
在黎焱这样的态度下辛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心想，行，就给你这个小倔驴上一课，教你点儿你们经极宫学不到的。
为了说话方便，她微微翻了个身，变成了仰躺的姿势，然后道：“你当初看李老汉为了李小小的病急成那样，被他的爱女心切感动，也被他求神的诚心感动，就想想尽办法救李小小的命，觉得救活了女儿，就是替你师尊显了灵。”
“可你可曾想过，命救活了之后呢？日渐年迈的老父亲拖着个五六岁的女儿，家徒四壁，日日吃不饱，冬天穿不暖。天不亮就出门耕地，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年到头打得粮食交了租却连件新衣服也没办法买给女儿。”
“这还是能遇到个好年景的时候，遇到个灾年，交不上租，更别提什么苛捐杂税，明明辛苦劳作了一年，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饱饭，却要欠下大把的债务，弄不好还要被地主打骂。这样的日子，睁开眼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有比死了更好吗？”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辛宁的话说完了，便又翻身转了回去，虽然黎焱躺得像块一动不动的雕像，可她也还是觉得背对背的姿势让她比较睡得着。
黎焱却失眠了，他在认真地思考辛宁最后问他的那句话：你觉得像李老汉这样的人，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吗？
而后不久，辛宁均匀地呼吸声从身后传来，他知道他睡了。
在给他讲过了真正的人间疾苦之后不久便睡了过去，估计是说累了。也或许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吧？黎焱知道辛宁对经极宫甚至是他师尊赤纬星君都有些敌意，自然连带着对自己也很防备，每每即便是件很小的事，也一定要做出一副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姿态。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也绝不会因为辛宁的几句话就对自己的师门有所怀疑，但他也并不认为辛宁会说那些话纯属胡闹，尤其是在他今夜听过了真正的“人间疾苦”之后。
翌日清晨，黎焱准时起床梳洗更衣之后准备出发，虽然他昨夜想了很多，失眠了很久，但从小养成的作息时间还是能让他准时睁开眼。
而比他睡得早很多的辛宁却还在熟睡，他依然背对着他，被子盖得很往上，呼吸依然平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苏醒的迹象。无奈之下，黎焱只得推了推床上的人叫他起床。
被叫醒的人显然很不高兴，开始装作没听见，之后又开始耍赖，说什么也不肯起床。
黎焱也是第一次叫别人起床，他自小在经极宫长大，宫中所有修炼的弟子都很勤勉，没有人会懒到需要人叫才起床。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对于叫辛宁起床的方式总结起来便是没有新意但有耐心。
辛宁被他吵得实在头疼，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总算把钱袋掏出来反手递给黎焱，说：“我的钱都给你，你自己去吧！找到买灵符的人，你爱还多少还多少，我一分也不要！快去吧黎大侠，我保证待在客栈里不逃跑。”
黎焱抬手把钱袋推回去，道：“别给我，你快起来跟我走。”
“我去有什么用啊？”辛宁终于被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反击，“我说，黎大侠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身上没有灵力，对你找灵符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人家退银子。那我现在把银子全给你，你退给人家不就好了？我保证昨天收的所有银子都在这儿，我一两也没有藏起来！”
辛宁说完便又要躺下来，却被黎焱截住，托着她的后背不让人躺下。他把辛宁随手扔在床上的钱袋拾起来塞回辛宁手里，道：“你若昨日不卖那些灵符，你便也不必无奈与我同宿，今日也可以想睡到什么时辰起都行。但凡事有因必有果，灵符既然是你卖的，你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昨夜不是还说自己敢做敢当吗？现在该是当的时候了。”
“我……”我当什么当啊？
黎焱见辛宁没有再躺会去的趋势便放开了手，又道：“还有，别再叫黎大侠，我担不起。小小年纪，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语气里全是讽刺，我哪里会听不出来。”
“小小年纪？”说出来我多少岁吓死你！
不等辛宁再反驳，黎焱便催促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修行之人，唤我名字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些起床梳洗更衣，我去拿些早膳，吃过之后便出发。”
一大早又被教育了一通，黎焱说起大道理来还真是张口就来……也不知道将来等他熬成了师傅，他徒弟会不会被他给烦死。
这么折腾了一早上，辛宁也实在没心情再睡下去了，无奈地起了床，跟着黎焱出了门。
其实对于要追回灵符的事辛宁根本是没当回事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黎焱能真的把灵符追回来。卖都卖出去了，又没写下来卖给谁，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买了灵符还不好好藏起来，还会到处宣扬吗？
可令辛宁觉得难以置信的是，黎焱真的带着她在一个上午就追回了三张灵符。
黎焱说，灵符之间有感应。
难怪他昨天不肯把那张灵符还给她，看来是那时候就想好了要利用那张灵符去找其他灵符了。但制作灵符的时候明明只是随意地把灵力压进去并未想把这些灵符做成彼此有感应的灵符，所以灵符之间的感应其实是非常微弱的。而即便这样黎焱还能如此快的找到灵符，看来这个经极宫的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
但这一点也有些说不通，黎焱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岁上的年纪，又确实是凡人之躯，为何灵力会如此深厚？之前在南柳镇救李小小的时候，他明明消耗了那么多的灵力去稳住李小小的病情，如今正该是元气虚弱的时候，为何他看起来并无大碍？
即便他是从三五岁就跟着师傅开始修行，他的修为也比他本该有的修为看起来高很多。是她看走眼了？这家伙不会像她一样能用深厚的灵力掩饰自己的身份，扮成凡人的样子？
这个猜想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了，若是仙当时救李小小的时候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周章，若是妖……哪有这么正派的妖？
黎焱带辛宁简单吃了个午饭便又马上赶往下一个地方，南槐镇有名的大乡绅沈家大宅。
二人刚到门口，便看着门口陆续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匆忙，不像个大户人家该有的稳重样子。
辛宁有些怀疑地问：“你确定是这儿？”
黎焱驻足看了看，“应该不会错。”
“但这不对劲儿啊！这种大户人家平日里都是很气派也有规矩的，除了办宴会之类的时候应该是不会有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可你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办喜事的样子，而且这些人都慌慌张张的是怎么回事儿？”
黎焱也觉得很蹊跷，“进去看看就知道。”
“怎么进去？你有认识的人吗？你有拜帖吗？进去了你又找谁？你可又知道这府里昨日买灵符的人是谁啊？”辛宁拉住往前走的黎焱说道：“其实最方便的当然就是翻墙进去探探，那也总要等天黑了啊！”
黎焱觉得辛宁分析地很有道理，但他并不是很愿意选择半夜翻墙这条路。
“这样吧，你请我吃块枣糕，我帮你先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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