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许如意看见的那个鬼影叫赵芳。
赵芳是去年十月份租了这个地方的房子，当时的租价还是一千六，压一付三。
她直接付了半年的房租，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一个男朋友，在周末的时候正式住了进来。
一直到今年的三月尾，刘晓慧算算时间该交新一季度的房租了。便在微信上问了好几次，可都没有得到回复，打电话也没人接。作为房东，她只好亲自跑过来看一趟。
她那天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赵芳和她男朋友吵架，两个人摔盆砸桌子，闹得正轰动，引了不少住户探头打听。
在这个时候上去催缴费好像也有点不识趣，于是刘晓慧便转头走了。想着过两天再来，到时候还得叮嘱叮嘱，这些摔坏的家具也要算维修费用的。
可刘晓慧没等到那一天，因为赵芳死了。
听说是当天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在大街上又吵了一架，她正在气头上所以过马路的时候也就没留意红绿灯，又刚好碰上酒驾的飙车族，意外就发生了。
新一季度的房租也不用催了，房子第二天就清了出来。刘晓慧虽然心有不满，但人死为大，嘟囔两句后也就咽下了找赵芳爸爸要维修费的话，就当自己吃个闷亏。
所以那天刘晓慧收拾屋子在沙发空儿里找到那枚戒指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天意：是赵芳赔付给她的家具维修费。
她当时就试戴了一下，有点儿紧，勒的手指生疼，差点没取下来。
‘死人东西不吉利’的后怕感这会儿才幽幽冒上头，刘晓慧打了个寒颤。但终究没战胜‘钻石戒指’的诱惑，将这枚遗物带回了家。
刘晓慧平时就有点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她老公看不上她这做派，她也就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想着找个时间转出去，没准还能挣个包钱。
所以在许如意指出戒指一事时，刘晓慧是有些心慌的。这件事除了她也就天知地知，眼前的小丫头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更恐慌的还在后面。
刘晓慧捡到这枚戒指的当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出租房内，那枚戒指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越勒越紧，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的手指绞断。
疼的明明是手指，可刘晓慧感觉脖子也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慌张恐惧的情绪在痛疼和窒息感中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进气少出气多，像是快要走到了人生尽头。
绝望无助之时，赵芳出现了。
赵芳说，“慧姐，这戒指是认主的，你不该擅自拿我的东西，你得还我！”
刘晓慧满身心都是自己快要死了，哪里还顾得过来什么戒指不戒指的。脑子就一个念头：救我！
可喉咙管的勒束感让刘晓慧说不出半个字，她只能用眼神去向赵芳求救。
赵芳问她，“你会还给我的吧？”
刘晓慧忙不迭的点头，会还会还。
赵芳又说，“一个月的期限。慧姐，你可一定得还我。”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厉。
刘晓慧的头点的更厉害了，主要是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进气儿，快要坚持不住了。而赵芳在她对面好似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才会搭救。她只好连连点头，好让赵芳救她。
“还！”刘晓慧拼尽全力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在她的回应声落下后，赵芳点点头。之后刘晓慧手指上的疼痛感，还有脖子被勒束的窒息感，通通消失了。
刘晓慧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魂未定。
她的身旁，睡得正熟的老公鼾声不止，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半夜两点，窗外的天也是黑黢黢一片，连路灯都没亮，静谧又压抑。
刘晓慧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开了灯检查过，脖子上什么也没有，手指也好端端的，全都不痛不痒，但那个噩梦却太真实了。尤其是窒息感，一度让刘晓慧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
那后半夜里，刘晓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的只有一件事：这戒指是真的不吉利，死人的东西确实晦气。等明儿天一亮，她就还给赵芳家人去。
如果说许如意知道戒指的事，可能是误打误撞。但她说出一个月期限的时候，刘晓慧是真的信了：这丫头绝对有两下子！
“所以，你没有还回去？”黄梦云在一旁听完后问刘晓慧。
刘晓慧脸色有些不好看，有些讪讪，“也不是，我就是忘了……”
这怎么可能忘的了？说白了，无非是当天晚上做了噩梦，被吓的不轻，所以才决定要把戒指还回去。
可第二天天一亮，大太阳在头顶上照着，阳气足的让刘晓慧又恢复了爱占小便宜的本性。
许如意瞥了一眼刘晓慧，没有接话。
这一眼让刘晓慧十分不舒服，她感觉自己在这小丫头面前像是被扒光了似的。什么都清清楚楚，无法遮掩躲避。
犹豫片刻后，刘晓慧又开口辩解，“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梦见过赵芳，时间一长我就忙忘了。”
如刘晓慧所说，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梦见过赵芳，久而久之，也就没再当回事儿。
噩梦中的窒息感与害怕恐慌的情绪，逐渐被过一日磨一日的时间冲散，刘晓慧也就将那场噩梦归咎为自己‘做贼心虚’的心理。
再加上那枚戒指确实值点钱，于是就彻底打消了还戒指的心思。
“那戒指现在在哪儿？”许如意问她。
“卖了。”刘晓慧有些慌，东西都不在她手上了，这可怎么还？
许如意嘴角噙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你不说你只是忘了还吗？怎么就卖了？”
刘晓慧不把那场噩梦当回事儿，自然也不会真的去还戒指。最后那枚戒指被她一个牌友看中，半推半就“低价”转手了。
可现在这个来租房的小丫头不仅指出了这套房子的过往租户，还知道戒指和一月之期的事情，刘晓慧就不得不正视这场‘噩梦’了。
怕是赵芳得知自己的东西被房东据为己有，所以才入梦提醒她。在这后来的大半个月里，刘晓慧迟迟不归还戒指，她便盘踞在房子之中作祟。
刘晓慧即便嘴上说着什么不信鬼啊怪的，但这事儿真的轮到她头上了，她也不得不畏惧。
赵芳入梦那天是四月十六，今天是五月十四，刘晓慧心里一惊，这一个月的期限只有两天了！
她也顾不上许如意的奚落，赔着笑脸问，“小姑娘，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是我不该贪小便宜。咱们能认识也是一场缘分，你就看在这个份上帮帮阿姨吧！”
帮肯定是要帮的，不然许如意也不会费时间耗在这儿听她讲鬼故事。
“这个好说。”许如意点点头，“刘姨，不知道你要哪个价位的‘缘分’？”
刘晓慧原本放下来的心在听见后一句话时又提了起来，什么价位的缘分？这丫头真是好手段！
她按耐下心中的不快，挤出僵硬的笑容，“你们小姑娘年纪轻，说话也挺潮流，阿姨快跟不上你们的步子了……”
许如意并不在意刘晓慧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充楞，反正之前刘晓慧亲口说了出钱请她帮忙，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芳让你还戒指，那我就帮你把东西还给她，这是普通价位。只不过你也拖了一段时间，毕竟鬼不像人，还能好声好气的讲道理看情面，要帮你平息她的怒气，以及解决这房子的问题，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刘晓慧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了，“不就是戒指吗？我把戒指找回来还给她就行了吧。”
她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路。
之前这小丫头指出来戒指和一月之期的时候，自己被她竟然通鬼神的事情惊住，反应过来赵芳是真的化成鬼来找自己，一切也并不是梦。慌乱之中才请求许如意留下来帮帮自己。
但现在仔细再想一想，她其实并不需要把这两个小丫头拦住，也不需要低声下气的求帮忙。她只要把戒指换回来，在后天之前还给赵芳就行了，根本不存在价不价位的事儿！
而且这个价是多少，这两丫头并没有明说。估计又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再加上她们是来租房子的，如果以此为要挟，让自己少定租金，这不就更是一笔损失嘛？
这个叫许如意的丫头又会点儿门道，如果她真心想坑自己，可以在方方面面动手脚，那自己不就是冤大头？
这一连串的事情想下来，刘晓慧心里虽然有些乱，但没刚才那么慌了。她才不会上当呢！
还戒指她可以自己还，至于许如意说的什么平息怒气，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刘晓慧想，她害怕赵芳是因为亏欠了对方的戒指，只要物归原主，也不存在什么怒气。况且这些天来，除了最初提醒她的那个梦，赵芳不也没做什么吗？她也只是在这套房子里瞎闹腾，自己又不住这儿，怕什么？
许如意见刘晓慧眯着眼睛走了神，便知道她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再结合刘晓慧刚刚问的话，也猜出来对方现在是什么心思了。
她没有打扰刘晓慧正打的噗噗响的小算盘，只是透过开着的门看了眼飘荡在卧室门口的赵芳。
她们三人是站在门外走廊处聊的，赵芳在屋内出不来，但并不代表她听不见看不着。
许如意看着赵芳从一个模糊干净的灰白人形影子，渐渐变成了散发着浓郁黑色瘴气的鬼影。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然而刘晓慧并不知晓这些，她终于理好了自己的思绪。抬起头来带着笑直视许如意，“小姑娘，戒指肯定是要还的，我现在去把戒指找回来，然后再找你帮忙。可以吧？”
许如意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刘晓慧现在说的话也不过是句套话，无非是想尽快把她们俩打发走罢了。
许如意的笑容在刘晓慧看来，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这笑容很刺眼，仿佛是对这笔‘缘分’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笑。
我还偏不做这个冤大头！刘晓慧想。
“那行！我现在就去找戒指。你们呢？吃饭了没？阿姨请你们吃个饭再送你们回去？”
黄梦云没有许如意这么活络的心思，心里还纳闷，这房东怎么这么好心要请她们俩吃饭了？事儿不是还没谈完吗？她是漏掉了哪一步？
许如意不像黄梦云，听话只听前一半。“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回学校。”
出了小区，刘晓慧说自己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于是三个人就此分开。
许如意则叫黄梦云，“走吧，还有家地址是在哪儿？”
“不是定了这儿嘛？”黄梦云还有些懵，“等你把房东这事儿处理完，我感觉房子还能再便宜一点。当然，前提是房东愿意讲情面。”
“你想多了。”许如意看着刘晓慧离开的背影道，“第一，这套房子我们不租；第二，房东也只讲钱面。”
黄梦云嘴唇喏了喏，将疑问压进了心里。许如意说不租，那一定有她的考量。
她们最后定下来的房子是第二家，也在附近，是个刚建好的小区。
房东特意给刚出生的儿子买的学区房，一时半会儿用不着，便挂了招租。房子面积不算大，但是个三室两厅一厨一卫的格局，房东报价两千二。
得到了许如意的肯定后，黄梦云爽快地交了钱拿钥匙，两人当天下午就搬了过来。
许如意将东西收拾好后，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她提上了自己摆摊的唯一道具——折叠凳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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