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但这确实很难说出口。
玄都认命般闭上了眼，缓缓点头，道，“……嗯。”
余庆礼不咸不淡地淡淡颔首。
他已经预料到了，但他现在还是有些震惊——平日里连根花都不舍得折的人，居然肯为了先花神，把双手浸满鲜血。
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这片刻的失神，众人布下的结界的功效瞬间就弱了许多。
神鸟沧溟准确而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漏洞，立刻就朝着结界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啄下——
嗡——的一声。
沉闷的、厚重的闷响响起，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似的，偌大的结界应声而碎。
雪花一般的裂痕在透明的半球形结界之中显现。
犹如一片薄薄的蝉翼。
余庆礼暗道不好，快速瞥了一眼支离破碎的结界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拢了一个新的、体积也比之前要小上很多的结界罩在言汐汐的身上。
然后他破釜沉舟一般调集着自己体内的所有修为，召唤出了自己的佩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朝着那只巨大的神鸟沧溟冲了过去。
——白光乍现。
言汐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那道白光似乎闪烁了很久，刺得言汐汐眼睛疼，忽如其来的莫大悲哀将她淹没，这让她忍不住失声喊道，“师尊——”
泠然凭借着自己的一丝理智死死地拽住了言汐汐，生怕她一个没看住，言汐汐就扑上去送死了。
那这样子，余庆礼无畏的付出又算得上什么？！
这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但这声音，太凄惨、太无奈了。
泠然都不忍继续往下听，只好用法力暂时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像是在呼唤一个阴阳相隔的至亲。
这仿佛是一个悲恸的预告。
没有恢复全部实力的余庆礼最终还是抵不过神鸟沧溟的全力一击，他犹如一只破败的风筝一般，摇摇欲坠。
瘦削挺拔的身影，骨节分明的大掌撑着剑，利用剑与山体的支撑的力道，这才没有狼狈倒下，堪堪强撑着立在那里。
言汐汐的脑子嗡嗡的疼，她不顾一切地想要上前——
与余庆礼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的脑海之中不断回放，犹如电影之中煽情的慢镜头一般。
系统004发出了一声幽幽的轻叹——但不论是余庆礼，还是言汐汐，都没有听见。
余庆礼现在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得慌。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他知道自己这是受了重伤。
皮外伤、内伤，该有的都不会少。
他抹去嘴角的鲜血，想要站直，却到底因为体力不支而瘫倒在了地上。
神鸟沧溟到底是只神鸟，是通灵性的。
它知道余庆礼此刻不过只是强弩之末——对它而言，是构成不了什么威胁的。而至于其他人么……
沧溟淡淡地低头望了底下的那几个小黑点一眼，溜圆溜圆的眼珠子里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轻视。
那就更是不足为惧了。
沧溟遂也放下心来，姿态轻松地绕着虚弱的余庆礼打圈。
列列风声呼啸，余庆礼咳了一声，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沫，感觉到自己的高傲已经被这只该死的鸟踩在了脚底下。
破败风筝一般的身影颤颤，余庆礼缓缓地合上了眼。
“锵——”
宝剑落地，余庆礼飘零在了半空之中，并且，急速下坠。
“师尊——！！”言汐汐叫声凄厉，且刺透性极强。
强行将自己的听觉封住的泠然觉得自己刚刚封住的耳朵忽然通了，悲惨的叫声让她忍不住心中一颤。
紧握住言汐汐衣袖的手不自觉地就松了开来。
浅淡的粉光亮起——
玄都的满目热泪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忽如其来的震惊感就滔滔不绝地涌了上来，将他淹没。
记忆仿佛依稀之间回到了仙魔大战的那一年，那个时候，他因为粗心，被魔族擒拿，即将被那肮脏、黝黑、堕落而又尖锐的魔爪开膛破肚的时候，先花神赶到了——
同样也是这样凄厉的一声叫唤，嫩粉的光芒大盛，下一秒他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充满天兵天将的仙界队伍之中。
而先花神——却被迫加入了战局。
先花神生性恬淡、与世无争，虽说是仙魔大战，她身为先花神难辞其咎，但她本身是不情愿的。
充满腥气的血的味道让她极度不适，但因为他，她不得不披甲上阵。
最后惨遭陨落的下场——
都是他的错啊！
一行热泪缓缓而下，玄都踉踉跄跄地跪在地上，感觉心脏都被撕成了好几瓣。
曾经被刻意以往的记忆涌现在脑海，玄都久久不能平静。
同样震惊的神鸟沧溟也充满了不解与惊讶，以至于都忘记了煽动自己的翅膀。
下坠感不断袭来，列列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沧溟连忙挥舞了几下翅膀，重新回到了雪山之巅。
它刚刚本来盘算着先浅浅地欣赏一下这个该死的渺小人类由雪山之巅坠落到山脚下的凄惨模样再对剩下的几个毫不起眼的小黑点做打算的。
可是言汐汐发出的这阵亮光，可以说是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作为世代守护如意千瓣莲的神鸟一族，它当然是明白这粉光到底是意味着什么的。
历代花神问世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束粉光，如同宿命一般的粉光。
神鸟沧溟几乎都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了。
慢慢地，后知后觉的愧疚浮现在了它的脑海之中。
——原来如意千瓣莲并没有被任何人偷走，这一切不过是它的主观臆断而已。
原本应该好好地安置着如意千瓣莲的地方空空如也只不过是因为真正的如意千瓣莲已经化身人形下山历练去了！
如果它猜的没有错的话——应该还下山了有一段时间了，居然还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弟子。
沧溟圆溜溜的眼睛淡淡扫过少女怀抱之中的男人，触即到少女略带愤怒的视线之时，它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如意千瓣莲怒了。
但这也怪不得它啊……
天界的规矩，除了如意千瓣莲自己，只有集齐了四大圣器之人才能破除结界；而只有破除了结界之后，外界的人——也就是雪山之巅附近的所有生物——才能够感受到如意千瓣莲的气息。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一解开结界，它就能感受到不对劲的原因。
要知道神鸟沧溟一族世代以看守如意千瓣莲为己任——甚至是靠着千瓣莲座下的露水过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它明明才是克制植物系的那一个，却如此敬畏如意千瓣莲的原因。
沧溟细细密密地打了个抖，老老实实地降落在了雪山之巅的最高处，耷拉着脑袋，迟迟不敢抬头望向言汐汐。
余庆礼虚弱的抬手，想要摸一摸言汐汐雪白似玉的面庞，却因为太过虚弱而无力地垂下。
言汐汐心中一痛，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主动勾下头来，将脑袋送进了余庆礼的手里。
余庆礼嘘嘘的勾起嘴角，张了张嘴就要说话，却又冷不防地吐出来了一口脏血。
“唔……师尊……”言汐汐眼睛都心疼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涌动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法力在她瘦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的经脉正在被强行撑开。
疼。
又疼又麻。
素日里最怕疼、最怕苦的言汐汐忽然在这一瞬间长大了似的。
她咬紧下唇巨大的悲伤与自责将她淹没。
如同坠于深海。
无力感与窒息感一同袭来。
言汐汐觉得自己就像逆旅之中的行人，踽踽独行。
系统004被总部强制闭麦，它又心疼又无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凡人祈祷的那一套，不断地让上天保佑言汐汐。
——毕竟，只要撑过去了这一关，未来定会是无限光明的。
泠然又震惊又不解，还不敢上前打探虚实——前方被一片亮茫茫的粉光淹没，她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蓦地忽然瞥见玄都早就已经泪流满面，她忍住心里的恶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玄都不语——他已经完全就激动的失语了。
泠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咬紧下唇，打定决心准备去一探虚实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攥住了。
细白的手腕立刻浮现了一圈浮在表面上的薄红，可见那人用了多大的手劲。
言汐汐周身的筋脉被强行打通，之前痛苦的体验感忽然被一股温暖而又柔和的暖流淹没。
她的经脉正在被修复。
言汐汐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理智告诉她——并不是的。
怀里的余庆礼奄奄一息，但到底一息尚存。
按理来说，言汐汐应该就是个没用的小废物，除了撒娇耍赖什么都不会的。
但是现在，她就像无师自通了怎么施展治疗术一般。
混杂着绿光的浅淡粉光将余庆礼包围其中，温软的光芒慢慢渗透进他的身体里。
就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美梦一般，余庆礼的意识都昏昏沉沉的，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汐汐……
朦胧的目光里满是眷恋。
他是要羽化了么？
余庆礼愣愣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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