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庄士瑾迎面撞见两人，也惊讶了一瞬。
他目光从庄士瑜移到南卿身上，笑了笑，“原来三弟是来找五妹了啊，怪不得我上哪都找不到他。”
庄士瑾瞥了一眼庄士瑜，半真半假地责怪道：“你怎么不叫上我？好歹我也是当兄长的，这样显得我多失礼。”
庄士瑜不为所动，“你给人送礼的时候也没想过我吧。”他神色淡淡，“我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施施然越过庄士瑾，没一会儿，人都走远了。
庄士瑾凝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再转过头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他惯有的笑容，“五妹妹，三弟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他拍着胸脯，神采飞扬，“你放心，你要是再他那儿受委屈了，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三哥没有欺负我。”南卿语调既温又缓，“我本来是想为昨天的事向你们道谢的，路上偶然撞见了三哥，便说了会儿话。”
“你们，说话？”庄士瑾并不相信，“那个闷葫芦，我平时说上十句都不见得回一句，他跟你能说什么？”
南卿弯唇漾开了一抹单纯无害的笑容，“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就越难吐露心里话。”
“大约跟二哥比起来，我和三哥的关系比较生疏，所以才没什么顾忌吧。”
这个回答让庄士瑾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就说，他跟老三还未出生就已经形影不离，总不至于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妹妹给比过去。
心结还没打上就散开了，庄士瑾好奇地走近她，问，“三弟都跟你说了什么小秘密？”
南卿摇了摇头，“三哥没跟我说他的秘密，倒是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了。”
“什么秘密？”庄士瑾笑嘻嘻地凑过头来，“我能知道么？”
见南卿只是笑而不语，他也不乐意了，“都是兄长，五妹妹，厚此薄彼可不行啊。”
南卿扑哧一笑，“对三哥来说是秘密，对你就不是了。”
她这么一说，庄士瑾好奇心浓，态度愈加急切了，“到底是什么？”
“就是，”南卿微微侧过脸，抬手小心地挡在唇边，放低了声音，“就是……”
庄士瑾见她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将耳朵又凑近了些，这时：
“啊！”南卿倏然大叫一声，庄士瑾连忙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几步跳得离她远远的，一双与庄士瑜相似的眼眸此刻浮上了一层震惊幽怨的光，中和了因为深邃轮廓而生出的锐利感，一下子便显得活泼生动了起来。
他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还在耳边隆隆作响，面前南卿倒是捂着嘴，笑得好不欢乐。
庄士瑾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从来都是他逗弄别人的，还是头一回被别人给戏耍了。
有点生气、有点好笑，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庄士瑾长叹了口气，表情语气十分失望，“五妹妹，你果然是跟老三学坏了。”
南卿弯弯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看得出来确实笑得很痛快，
“是我听说二哥最喜欢恶作剧戏弄人，我原本还觉得无趣，可现在这么一试，还真挺好玩的。”
“二哥果然英明啊！”
这么一说，庄士瑾那点子气也烟消云散，发不出来了。
他视线落在她欢快高兴的笑靥上，恍惚间有种惊艳的感觉。
与容貌气质无关，令庄士瑾愣神的，是从她周身笼罩的那种畅快淋漓、不被规矩教条束缚的欢喜自由。
说实话，这种氛围，除了他自己，庄士瑾再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了。
自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有各自在乎和要维护的东西，而这个，可以说是欲望，也可以说是目标。
只要有了它，就有了要求和束缚。
不是谁都是庄士瑾，上头兄长，下有弟弟，长辈还十分疼爱，从不强逼着他上进……说实话，他没长成个纨绔子弟，连庄士瑾自己都觉得惊讶。
所以，他如此，庄士瑾不意外，可五妹妹，在家中的地位可以用“尴尬”二字来形容，她又是怎么做到这样随心自在的呢？
南卿一边与庄士瑾说着话，一边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渐渐靠向自己的气息。
人的表情、语言、行为等等都会骗人，唯独下意识的反应不会。
路上，庄士瑾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条小毛毛虫，放在掌心里，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忽然停住脚步，惊讶万分地指着她，“五妹，你身后似乎有个小虫子落在了上面。”
说着，不等南卿细细查看，他抬手在她脑后绕了一圈，接着收回来，摊开手掌放在她眼前，“你看看，是不是真有一根虫子？”
他伸长的手臂就差把虫子递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庄士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对方的尖叫声。
结果好一会儿，还是轻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庄士瑾纳闷地低头，正好看见南卿弯下腰，亲切又软乎地对着他掌心的虫子说话，“是你偷偷爬到我发髻上的么？”
“这可不乖。”
“这个发髻是阿满梳了好久才梳好的，乖孩子要懂得尊重别人的辛苦成果。”
“对了，你是怎么去树上的？鸟儿把你叼上去的么？”
不得不说，看着一个小丫头捧着白嫩嫩的小脸蛋，认真地跟小虫子说话，在庄士瑾的角度，看着还、还挺可爱的。
不过再可爱，坏了他的计划也不行。
庄士瑾郁闷地抬抬手，“你不害怕吗？”
南卿抬起眼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个小虫子，又不会咬人，就算它会咬人，在你手上也是咬你的，我怕什么？”
庄士瑾：“……”
该死，她说的好有道理！
抱着想要扳回一城的打算，庄士瑾半哄半拽，把南卿拉到了他的院子，直到天色暗下来，到了晚膳时间，南卿才拒绝了庄士瑾一起用膳的请求，起身回自己住处了。
庄士瑾强烈要求要送她回去，“虽然是在自家府上，但你一个小姑娘家，再小心都不为过。”
“别的不说，万一天黑了，被路上的石子绊倒，脸摔在地上毁容了呢？”
南卿：“……”
她默默抬头看了庄士瑾一眼，瞥见他眼中暗含的笑意，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二哥还是慎言。若是这话成真，我可就要懒上二哥一辈子了。”
庄士瑾拍拍胸口，笑意不变，“看来为了我一辈子少个拖累，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既然他坚持要送，南卿也不再推辞他的好意。
不过这么一去一回，二少爷与五姑娘说说笑、关系十分要好的消息便传遍了庄府上下，连老夫人那儿都听说了。
她起初有些不悦，无论这些日子她对南卿的态度缓和了多少，从本质上说，她依旧没法正常将她当自己孙女看待。
“瑾儿不是刚来扬州么？他们怎么碰到一块儿了？”
赵妈妈缓声开口：“府上就这么大点地方，或许是在哪儿遇上了吧。”
老夫人眉心微皱，忽而生出了几分怀疑，“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的？”
即使老夫人没有说出名字，赵妈妈依旧清楚她指的是谁。
“您多虑了。”赵妈妈道，“五姑娘来府上也有一年了，若她真有什么心思，早该被您看清了。”
“况且，在平民百姓家，过着穷苦生活长大的姑娘，哪能养出多深的城府呢？”
每天琢磨怎么吃饱穿暖都不够呢。
老夫人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成了府上的五姑娘，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吧。”
“可惜，若是与瑾儿他们亲近的是珠儿该多好。”
老夫人想到这儿，心情更是郁郁。
庄如珠在她身边长大，乖巧温顺，贤淑端方，老夫人一心觉得她才是孙女当中最出色的，也有心疼她、护着她。
可说白了，自己又能护她多久？
“现在尚在闺阁之中还好，等日后出嫁了，女子在外，不得倚仗父兄么？”
老夫人面容浮现出几分愁绪，“珠儿又是庶出，嫁不得像她大姐那样的人家，这以后的日子啊，就更没个定数了。”
赵妈妈柔声劝慰，“四姑娘处处都好，谁见了都喜欢，能受什么委屈呢？”
老夫人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瑾儿几个都被他们亲娘把持住了！”
要不是大夫人在那儿杵着，几个孩子血脉相连，从小一块长大，大夫人的几个孩子怎会对庄如珠生疏至此？
她对赵妈妈说，“明日，你把五丫头叫过来。”
“子言媳妇对她不比珠儿好多少，可鸿儿瑾儿几个对她倒是都不错。”
“若是珠儿能学得她几分，我也就能放心了。”
赵妈妈恭敬地答应下来。
不仅是老夫人，事实上，谁不好奇呢？
明明大夫人对五姑娘的厌恶都是摆在台面上的，可她膝下的孩子似乎对五姑娘并没多少排斥和反感。
就连最为张扬刁蛮的三姑娘，除了上次指着五姑娘大骂一通以外，也没像对四姑娘那样，拿五姑娘当仇人般一刻不歇地盯着。
翌日，安慈院的早请安结束，老夫人特意把庄如珠和南卿都留了下来。
她望着南卿，简单问询了几句，便直截了当进了正题，
“听说，今日你跟你二哥三哥他们，相处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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