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老夫人气定神闲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南卿听下来，仔细梳理了一遍，才发现全篇都是在暗示她想办法拉近嫡房几位少爷跟庄如珠的关系。
她听罢，委婉表示：“二哥三哥身份尊贵，不过是看在兄妹情份上才对我稍稍和气一些，实在说不上亲近。”
无奈老夫人认定了的，那就是事实。
但凡她稍有推拒，那就是自私自利，不为姐妹着想。
当然了，这个姐妹单指庄如珠。
老夫人沉声道：“当初，因为你的出身，我对你抱有偏见，是你四姐在我跟前不断替你说情，才有你今天这一日。”
“如卿，你该知道感恩才是。”
南卿轻轻垂下眼帘，“是，孙女记住了。”
老夫人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摆摆手，“我年纪大了，精神弱，你们自己玩儿去吧。”
“是。”
两人应声退出安慈院。
刚出院子门，庄如珠便挽住了南卿的手，柔婉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对不住啊五妹妹，祖母她……并不是有意逼迫你的，只不过她自小看我长大，难免多思虑了一些，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那是她祖母，她能如何放在心上？
南卿莞尔笑道：“祖母说的对，四姐姐确实帮了我许多。”
庄如珠唇角上扬，美眸萦绕着明亮的光采，“哪儿的话，姐妹之间，本该互相友爱，没什么帮不帮的。”
她亲昵地揽住她，笑靥如花，“我是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待。”
这种姐姐妹妹的话，南卿听习惯了，心头半分触动都无。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正值分别的时候，庄如珠的院落在左，而南卿是要往右走的。
庄如珠有些不舍，拉着她的手，“五妹妹今日可有安排？”
南卿摇了摇头。
庄如珠便欣喜着说，“那我可以去你那儿坐会儿么？”
南卿轻声说，“四姐不嫌弃简陋就好。”
她的小院子跟庄如璇、庄如珠等人比起来，显得又小又单调，除了干净整洁之外，找不出别的优点了。
庄如珠眼中浮现出同情怜惜的神色，“母亲也真是……”剩下的话淹没在她的叹息声中，
“五妹妹，你缺什么，回头跟我说，我定想办法替你补齐。”
南卿笑了笑，侧身接过阿满泡好的茶盏，亲手端过放在庄如珠面前，“虽然看着简单，但也就我跟阿满住着，什么都不缺。”
庄如珠只当她是嘴硬，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这茶叶看着倒是不错。”
她垂眸，掀开茶盏，轻轻吹了吹升腾而起的白雾，浅浅抿了一口。
原本只是用来临时转移话题的托词，这会儿她真心有些惊讶了，“这是碧螺春？”庄如珠眸光一动，望向南卿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打探的意味，“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是夏茶正兴盛的时候才对，五妹情致风雅，依旧喜欢早春的碧螺春。”
南卿抿唇笑笑，眸光纯然无辜，“是么？”
“我也分不清春茶夏茶，这茶叶是二哥给我送来的，我尝着喜欢，便想让四姐也试试。”
“四姐姐比我见多识广，既然你都说好，那肯定是极好的茶叶了。”
庄如珠细细观察之下，也没从南卿神情中打量出一点异常来，知道她不是有意炫耀，但心中难免还是不服气，
“二哥待你倒是不错，出府玩一趟，还知道给你带礼物。”
南卿垂眸轻笑着说，“二哥说是替三哥送给我的赔礼。”
听见这话，庄如珠才放松了下来。
也是，当初庄士瑜差点就把南卿丢湖里去了，把她吓得之后再也不敢轻易踏出房门一步，可见伤害有多大。
“唉，想来三哥那时候也是年幼不懂事，既然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免得心思郁结，再生出病来就不好了。”
庄如珠柔声劝道，神态、语气之中满是真诚关心。
南卿笑着领情，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看得庄如珠兴致更高了。
她自小见过大姑娘几面，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心想长成她那样，所以经常用身为姐姐的责任来完美要求自己。
无奈她想当个好姐姐，却没人配合。
三姑娘虽然幼稚鲁莽，可她到底比庄如珠大上几个月，六姑娘倒是年幼可爱，但她更愿意跟在二姑娘屁股后头转，完全没给庄如珠施展手段的机会。
这下总算来了个会配合她的五妹。
自己说什么她都乖巧地点头顺从下来，还会用明亮、带着浓浓亲近崇拜意味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
老夫人是个严肃内敛的性子，庄如珠在她跟前这么多年，处处都要努力做到最好，也没能得到她当面几句夸奖，其他人就更不会了。
在五妹妹一会儿“明明四姐姐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能懂得这么多，真是厉害！”，一会儿“要不是四姐姐教我，我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呢！”，然后又是“我原本还不觉得自己浅薄，见了四姐姐才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是怎么样的。”
……不夸张的说，庄如珠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直到庄士瑜的出现，才把她从半空里拽下来。
“三哥？”
突然从南卿口中听到了一个有别于“四姐姐”的称呼，让庄如珠皱了皱眉，抬眸望去，撞上庄士瑜冷漠不悦的目光，宛若迎头一盆冰水倾倒而下，让她顷刻间就清醒了过来。
“三哥。”她条件反射地变得拘谨了起来，讪讪起身，“你是来找四妹的么？”
庄士瑜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话没说，都写在脸上了：
——说的什么废话！
他直接忽略了庄如珠，径自对南卿说，“你跟我走。”
南卿：“？”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去哪儿啊？”
“少废话。”庄士瑜眉头皱起，不耐烦地说，“你走不走？”
南卿抿了抿唇，“好吧。”她想起了今早老夫人的嘱咐，犹豫着看了看庄士瑜，又看向庄如珠，小声凑近她耳边，“四姐，你要一起去么？”
“你不要担心，反正三哥要针对也针对的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庄如珠暗暗打量着庄士瑜，怎么看他那双冷漠黑沉的眼睛里都透着几分凶恶的煞气，就这么一会儿，她身后冷汗都出来了。
要是换成庄士瑾，就算南卿不提，她也会想办法跟着去的。
可庄士瑜……
庄如珠悻悻收回了目光，还是算了吧。
他是不大可能害她，但万一他要对南卿做什么，她该不该阻拦？
不阻拦吧，显得她这个当姐姐的狠心。
可要是冲上去阻拦……庄如珠望着庄士瑜比她高一个头的身形，实在生不出勇气。
算了算了。
她背过身，偷偷捏了捏南卿的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叫身边的丫鬟来找我，我立即去找祖母，好歹能制住三哥一段时间。”
南卿看着庄如珠身形轻盈，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敏捷，飞快从庄士瑜身边擦过，转眼间就消失在门口了。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扑哧乐出了声。
庄士瑜倒是无所谓庄如珠的离开，紧绷挺直的背稍稍放松了一些，扭头看南卿偷摸摸笑得高兴，令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没好气地说，“你又笑什么？”
“今儿祖母与我说，担心四姐姐独自一人太过孤单，让我下次跟兄长姐妹玩耍的时候也带上她一块儿。”南卿眉眼弯弯，带着调侃柔软的语调，随口就把老夫人的意思说了出来，“结果刚一见面，三哥你就把四姐姐吓跑了!”
庄士瑜听完，撇了撇嘴，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南卿一眼，“没出息!”
“别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南卿摇头，“我才不是。”
“你不是，刚才她怎么会在这里？”装庄士瑜冷哼一声，“你在乎祖母的话，就没想过我是来找你的，平白多个拖油瓶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面无表情，“比起祖母，我就是无所谓的那个吧。”
骄傲蛮横的三少爷表示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转身就要走。
南卿连忙快步走上去，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三哥，你好歹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啊？不然这气生得多无辜？”
庄士瑜一下子被气笑了，懒洋洋地双手交叉环抱在身前，挑眉看她，“行，你说。”
南卿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你看见四姐姐可能会不开心，但我又不是你，总不能凭借我自以为是的判断就决定了你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四姐姐也叫你一声‘三哥’，我们没什么区别。”
她低声说，“或许，我还比不上她，至少四姐姐还有祖母的疼爱，跟三哥自小长大，大约也比我更熟悉些……”
“不是说不要自以为是，用你的判断来决定我的想法么？”庄士瑜猝不及防地出声打断了她，“谁说我跟她比你还熟悉了？”
他看着南卿怔愣的眸光，从庄士瑜的视角，她的眼中，清凌凌仿佛泛着点点水光，涟漪点点，每一下晃动都叫他看的清清楚楚。
“好了。”庄士瑜别扭地移开视线，“今天的事情我会跟祖母说的，你别管就是，就算她问起来，大不了你全怪我头上。”
反正他在长辈眼里一向是不听话的那个。
“还走不走？”他抬头看了看蔚蓝清朗的天空，“再不走天都要暗了。”
现在连正午都没过呢。
南卿唇边缓缓漾开一抹笑。明眸盈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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