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南卿好奇的目光自然最先落在那名身形娇小的女子上边，想来她就是刚刚那出闹剧里，被无辜调戏的歌女了。
只见她怀里抱着琵琶，柳叶眉，樱桃口，杏眼粉腮，眸光楚楚。
仅仅是站着，已经是位眉梢眼尾都藏着秀气的小美人了。
可想而知，当她轻抚琵琶唱小曲的时候，估计更加吸引人。
察觉到她看向自己时，有些惊惶无措的眼神，南卿便放柔了神色，唇边扬起一抹带着善意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只是比南卿稍微大了几岁，眉眼间的怯弱单纯又让她看着显小了一些，“我叫绵雨。”
绵雨看着南卿的眼神不自觉没了仓皇和不安，反倒变得呆愣了起来，盯着她许久，连眨眼都忘记了。
身后，大约是她的师兄，低声提醒她，“绵雨。”
绵雨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侧身——对着她师兄，身上的拘谨和小心翼翼转眼间消散一空——小声说，
“这位小姐好好看，我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见她，想多看看。”
因为她音量太低，这些话南卿隐隐约约地没听清楚，庄士瑜好歹练过几年武，耳清目明，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视线从绵雨身上一闪而过，他紧紧盯着她身后站着的身影，半眯地黑眸中划过些许打量。
很快，几乎是在他目光落下的同时，对方就似乎察觉了，倏然抬眸看过来。
两道视线在空中无形交锋，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南卿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随着庄士瑜看过去，眸光定了定，下一秒便笑盈盈地转而看向绵雨，
“刚刚我听到你们在楼下打坏人。”
“真厉害，几个人就能打败那么多人！”
她轻声细语地几句话，既亲切又欢快，很容易便缩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叫绵雨将她看做了年龄相近的朋友。
“是啊是啊，尤其是我大师哥，可厉害了，在我们那儿，谁都打不过他！”
“正好，你的师哥们都会武，”南卿语气中添了几分羡慕，“那你呢？你一定也学过的吧？”
绵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小时候怕累怕疼，就没去练武，光待在屋子里跟我娘学琵琶了。”
“原来是跟你娘学的琵琶呀，怪不得这么好听。”
绵雨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就开始念叨起家里的事情。
看得出来，她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但从小生活条件并不差，亲友之间的关爱也不少。
“……以前我娘只叫我学琵琶，不许我唱歌唱戏，可我们家本来就是唱戏的，我怎么能不学呢？”
“不过我爹说我嗓子不好，真去唱戏的话，还不如学小调好听，我就缠着我娘学，她说我聪明，一学就会，后来人人都说我唱的好听，可我知道，他们都是我家里人，说了也不算数……”
南卿没想到，这乍一看羞涩内向的姑娘，真混熟了以后，能这么……活泼热情。
整整小半个时辰，她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就光顾着听绵雨说话了。
终于被她找到一点空隙，连忙说，“绵雨，你们都坐下一起吃点东西吧。”
“我三哥一时兴起点了一桌子菜，我们还愁怎么能不浪费呢。”
听她这么说，绵雨也不好推辞，更何况在她心里已经拿南卿当朋友看待了，便没有客套推拒的心思，扭头兴冲冲地对身后的师哥们说，
“我们今天有大餐吃了！”
“多亏了……”她蓦地顿住，眨巴着眼睛，望着南卿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南卿抿唇笑道：“叫我南卿就好了。”
闻言，绵雨喜上眉梢，嗓音清脆，跟着唤道：“南卿！”
倒是庄士瑜稍稍一怔，转过头，黑眸因为背光的关系，显得晦暗不明，定定看了南卿许久。
相比起她，绵雨的三位师哥就要尴尬许久了。
被绵雨盛赞的大师哥体魄强健、身材高大，面容轮廓极深，如刀削剑刻一般，棱角分明。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足够吸睛的人物，偏偏方才刚进门时，无论是庄士瑜还是南卿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他。
所以刚刚庄士瑜猛然间察觉到他身上隐蔽的气势，才下意识地生出警惕来。
而刚刚出生提醒绵雨的二师哥就显得正常许久了，面容俊朗，气质温和，不语而笑，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至于那位三师弟……
他似乎比绵雨还要胆小害羞，从刚刚就一直躲在两位师哥身后。
这些人，哪个都不像是唱戏的啊？
南卿笑着开口：“你们就都坐下吧。”
“这些菜若是我们兄妹俩吃不完，白白扔了岂不是浪费粮食，平添罪孽？绵雨的几位师哥，就当做帮我一个忙，可好？”
她说完，见二师哥微微侧目，似是询问大师哥的意思，便知道这位才是几人里做主的。
南卿笑眼弯弯，盛满了粼粼的微光，“绵雨都知道听话，你们这些当师哥的，怎么还没她听话？”
“以后，该叫她大师姐才是了。”
绵雨扑哧一笑，“好，太好了！”
“我早就想听人叫我师姐了！”
然后，她就收到了来自大师哥冷厉凶狠的一瞥，绵雨跟铃铛儿一般清亮好听的笑声戛然而止，悻悻地坐回到南卿身边，姿势尤为端正。
南卿却不惧，她坦然地迎上对方望过来的视线，莞尔一笑，“就当做是三哥帮你们的谢礼了，还不行？”
听见这话，那位大师哥沉默过后，双手抱拳，沉声道：“多谢。”
二师哥笑眯眯地在他之后补充，“我大师哥外冷内热，不善言辞，有所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别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说，庄士瑜也不好发作，只板着脸冲南卿没好气地说，“要你多管闲事。”
南卿没理他，笑着对二师哥说，“我三哥也是，嘴硬心软，实际上最爱打抱不平了，他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几位当没听见就是了。”
庄士瑜气急：“庄……”
他刚想喊她名字，又想起她刚刚对外自我介绍是说的是“南卿”，嘴边“庄如卿”三个字便说不出口了，只冷哼一声，黑沉着脸死死盯着面前的碗筷，恨不得将它们盯出个洞来。
早知道，就不带这群人上来了。
要不是担心被赶跑的所谓少爷再带人回来报复，他才不横插一手！
现在倒好，平白多了四个跟他抢食的。
“该怎么称呼几位好？”南卿轻淡的目光在绵雨的三位师哥上转了一圈，笑着说，“我总不好一直跟着绵雨叫你们师哥，不然你们师父不收我都不行了。”
绵雨乐呵呵着说，“那才好呢，我一直都想要个姐妹陪伴，可我爹就只收男弟子，偏心极了！”
果然，绵雨他爹就是几人的师父么？
二师哥作为兄弟几人脾气最为温和的，主动站出来，不光给自己介绍，顺带把另外两人的活都接了，
“我名讳温玗，这是我师哥翟延，师弟宁佑。”
南卿好奇地问，“这些名字都是你们师父起的么？”不等几人回答，就感叹道，“看来绵雨她父亲也是个有识之士，给你们取的名字都是照着你们的个性来，乍一看，再合适不过了。”
温玗笑了笑，“这些年，我们兄弟几个，确实仰仗师父的养育和教导才能安身立命。”
庄士瑜冷眼看着南卿似乎与温玗越聊越投机的样子，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两下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这样，也没见南卿回头看他一眼。
庄士瑜轻咳一声，神情肃然，“我们改回去了。”
这下，南卿总算是有反应了，“嗯？”
她疑惑着说，“三哥不是答应我今天可以玩一天么？”
庄士瑜面无表情，“我忘记了，庄……二哥昨天说下午来找我有点事，他要是发现我不在，肯定要去告状。”
他知道南卿最担心自己偷偷出府的事情被母亲发现，而庄士瑾要是去告状，庄士瑜一暴露，南卿也逃不掉。
果然，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淡眉轻蹙，流露出失落、担忧的神色，如同一笼薄雾罩住了她的眉眼，
“好。”
庄士瑜心头一凝，达成了目的他应该开心的，可不知道怎么，看着她失望难过的表情，他也仿佛被郁气堵住了心口，憋闷得紧。
绵雨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氛围，她也常常从家里偷溜出来然后被她爹训斥一番，只当南卿也是瞒着家里人悄悄跟兄长溜出来的，自觉找到了同道中人，对她就更喜欢了，
“南卿姑娘，你别怕，要是你爹娘生你的气，要骂你或者打你，你就逃到我家躲几天，让师哥们保护你！”
温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绵雨，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南卿对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真有些刮目相看了，看她那副柔弱天真的外表，居然还能有离家出走的胆子？
庄士瑜脸色又黑了一度，“别听她胡说。”
虽然南卿的“娘”他不敢保证，但，
“父亲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庄士瑜认真地表示。
打他还差不多。
这话南卿还是信的，庄子言的观念里，大概只有他认定的人才有规劝教训的价值。
几个女儿他一股脑教给了大夫人养着，平日里连过问都很少。
南卿用了些小手段引出他几分感念怜惜，也不过从他那儿得来了些日用银两，至于要花费时间心思的关怀照顾，一点儿也无。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这抹笑，叫庄士瑜稍松了心，
落在不同的人眼里，又有着不同的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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