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疯了？

        南卿怔了怔，“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四姐怎么会疯呢？”

        庄如珠咬紧了唇瓣，面色泛白，“今天，我本来是去正院找夏嬷嬷的……”

        大夫人昨天忽然叫人来通知庄如珠说从明天开始继续每日去正院学规矩，庄如珠虽然疑惑，但也没问什么原因。

        换做南卿，便知道大约庄如璇跟庄士瑾、庄士瑜出府的事情没提前告知大夫人，大夫人觉得小女儿确实太过任性，才又把她送到夏嬷嬷手底下去了。

        庄如珠还是照着原来的时辰，一早就到了正院。

        她和夏嬷嬷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姗姗来迟、不情不愿的庄如璇。

        她们自然不敢多跟庄如璇计较，可庄如璇却不是。

        大夫人不顾她的意愿把夏嬷嬷叫了回来，让在她那儿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庄如璇很是不满，这股不满在面对夏嬷嬷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夏嬷嬷并没有严嬷嬷那样不近人情，平时若她们犯了错误，也大多以温和劝慰为主，但无奈庄如璇一点都不配合，从进门开始，就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夏嬷嬷叫她做什么，庄如璇权当没听见。

        使得夏嬷嬷只能无奈叹息一句，她悄悄让婢女给大夫人带话。

        大夫人是真有心要治治这个女儿，庄子言和庄士鸿的话不断浮现在她心头上，生怕自己的纵容到最后真害了她，便狠心叫夏嬷嬷严加管教，只要能让庄如璇明礼、知晓分寸，即使动手惩戒也行，只要不落下病根，大夫人绝不会责怪于她。

        而对于从宫中出来的夏嬷嬷来说，怎么惩罚人又不会留下太重伤痕的办法实在太多了。

        况且这些天庄如璇对她丝毫没有敬意，动辄冷待无视，夏嬷嬷也存着一丝教训她的念头，便使了巧劲，每下力道都落在庄如璇的痛处，可仔细看去，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庄如璇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折磨？

        没一会儿就爆发了，听夏嬷嬷说是大夫人的吩咐，她还不信，扭头就冲出去说要找大夫人问清楚。

        门外的丫鬟谁也不敢拦着她，还真让庄如璇跑了出去。

        庄如珠也在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她姨娘也在大夫人那儿，她一直担心着黄姨娘的处境，见着这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叫着庄如璇便跟了出去，像是担忧姐姐才冲出去叫住她似的。

        庄如璇到了大夫人那儿，也不顾周围有谁，直接出声就是质问：“娘，为什么这么对我？！”

        当时在场的不光是大夫人、黄姨娘，其他几位姨娘都在。

        大夫人深觉难堪，以往庄如璇的不客气是冲着别人去的，她无所谓。

        可在妾室面前，自己亲生女儿对她这样不敬，大夫人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她确实把这个女儿娇惯坏了。

        于是，她板起脸，端起身为长辈的架势，厉声训斥了庄如璇一顿，恨不得把女儿给骂醒。

        庄如璇就是这么糊涂着长大了，哪这么容易醒悟？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反而更大了。

        母女俩一时僵持不下，最终大夫人一怒之下，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这下算是彻底把庄如璇的理智也扇没了，她扭头就要冲出去，大夫人连忙叫人去拦她，在纠缠躲避之中，立在靠近门口的黄姨娘和庄如珠母女就被殃及了。

        庄如璇直直往她们的方向撞过来，一抬眼，见是她们二人，便索性将不敢对大夫人发的气都发泄在了两人身上，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落在黄姨娘的脸上。

        瞅见自己生母被打，庄如珠自然不服气，便挡在黄姨娘面前，怒气冲冲地开口，“姨娘不敢自称三姐的长辈，但好歹也是你的庶母，没有上来就动手打人的道理！”

        庄如璇一听，自然炸了。

        这下倒是顾不上黄姨娘，张牙舞爪地冲着庄如珠去了。

        偌大的正厅一时间纷乱喧嚣，闹腾极了。这边拦着三姑娘，那边护着四姑娘，连大夫人都没办法把场面压制下来。

        直到两边都是重重一推，庄如璇被推到了柱子上，额角正好磕在上面，一下便晕厥了过去。

        庄如珠跌倒在地上，有些擦伤，但看着庄如璇晕了，她也只好“晕”了。

        大夫人恼怒非常，连忙叫府医过来给两位姑娘诊治。

        她再责怪小女儿，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心疼的，更埋怨庄如珠不分尊卑，与庄如璇争执，就强制把她留了下来，打算等庄如璇醒了，再拎着庄如珠去找老夫人、庄子言告状。

        府医来了之后，庄如珠不敢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装晕，只好不安又愧疚地去庄如璇那儿，说是要守着三姐醒来。

        大夫人冷眼扫了她一眼，由着她尴尬地在屋子里站着，几乎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幸好，庄如璇很快就醒了。

        而不幸的是，她醒来之后，呆呆盯着大夫人看了半天，然后在她关切的问询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直直扑进大夫人怀里，简直是嚎啕大哭都不足形容的激烈。

        庄如珠都看傻眼了，她从来没见庄如璇这样凄惨可怜过，心下越发忐忑，这副模样，饶是她看着都觉得心软，要是换成父亲来呢？

        她咬紧牙关，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想率先上前道歉，表达一下姐妹情深。

        谁知，庄如璇目光一落在她身上，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庄如珠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瑟瑟不安，“她瞪着眼睛看我，眼神格外凶狠，活像是我们之前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一般……”

        她知道自己跟庄如璇是两看相厌，但顶天就是姐妹争宠的小事，连仇恨都够不上的。

        庄如珠死死拽住南卿的手，神情惶恐，“她之前算计毁我名声，我就知道她心里恨我，但她现在已经到了恨不得我去死的地步……五妹你没看见，当时，她直直向我冲过来，嘶吼着难听的话……要不是有人拦着，我觉得她恨不得活撕了我！”

        想起来，庄如珠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泪盈于睫，“我何曾对不起她？明明是她一直在欺负我！”

        南卿听完，也觉得奇怪，“三姐姐虽说性子张扬了一些，但也从来不爱装心事，即使对四姐和我有偏见，平日里不过冷嘲热讽几句话，哪里就到深仇大恨的程度了？”

        庄如珠连连摇头，“你要是在场就明白了……当时，不光是我，连母亲都被她吓住了。”

        “否则，她岂会轻易放过我？”

        言下之意，大夫人也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受刺激，疯魔了。

        南卿思忖片刻，轻声劝慰她道：“四姐姐这几日便称病好好休息吧，三姐或许是一时气过头了，等明日，我去探望三姐姐，若是能见着人，再来与姐姐你细说。”

        庄如珠明白她这是要替自己去打探消息的意思，望着南卿的眸光满是盈盈的谢意，“我这次多亏五妹妹了。”

        南卿又安抚了庄如珠几句，才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仔细想着庄如璇对庄如珠恨意的由来，怎么也说不过去。

        在她观察下，庄如璇自持是嫡出姑娘，便是讨厌底下的庶妹，但也从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难道这次大夫人狠心下手管教庄如璇是庄如珠挑起来的？

        这也不对啊，大夫人连老夫人的话都不一定听，怎么会搭理庄如珠的。

        南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在她掌控中的事情发生了，思来想去，还是要亲眼看一看庄如璇才行。

        另一边，大夫人守着庄如璇一直到半夜，才将她哄睡下。

        看着女儿满脸的泪痕，大夫人幽幽叹出一口气来，迟疑着出声，“难道，真是我这次把璇儿逼得太狠了？”

        身边伺候的人自然都劝，

        “您是一番慈母心，三姑娘懂事了，便会谅解的。”

        大夫人又把夏嬷嬷叫过来，仔细问了问今天发生的事，但怎么也想不通庄如璇突然大哭一场、仿佛经受了许多折磨委屈的原因在哪儿。

        她眉心紧皱，迟疑了许久，就听婢女来报，说是庄如璇又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大夫人此时对她哪还有原本的失望责怪，心疼都来不及，连忙赶了过去。

        “娘！娘！”

        庄如璇坐在床上，直直朝大夫人伸出手来，张口便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大夫人：“……？”

        她忍不住抬手在庄如璇红通通的脸上轻抚了一下，“璇儿是不是病了？”

        庄如璇一把抓住她的手，用急切的口气打断她的话，

        “娘，我没病，你快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我几岁了？”

        等从大夫人那儿得到答案，庄如璇就陷入了怔忪之中。

        没一会儿工夫，眸光泛着红晕，低低笑出声，“哈哈……”

        这种似哭似笑的状态，不夸张地说，大夫人面色凝重，已经在心里决定回头叫人去打听扬州城有没有什么能信得过的大师了。

        “璇、璇儿，”她深吸一口气，感怜地将她揽在怀里，“你先好好睡一会儿，等明日醒来，就没事了啊。”

        庄如璇沉默地倚靠在她怀里，眼帘合下，连大夫人一时间都看不透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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