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见

诗人说当黄昏来临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金色的。

        路非端坐在车的后座，凝视着窗外的世界。他非常认同诗人的话，因为此刻，他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马路，金色的墙壁以及金色的云层。

        连打过石膏的右手臂也笼罩在淡淡的金色里。此刻那只手臂静静垂放在他的腿上。即便刚刚在医院简单处理过，还是有种轻微的疼痛感。照医生说的，这种疼痛感还将会持续1～2周的时间。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了那个带着蜘蛛面具的男人，他攻击路非时是那么的凶猛，抱起猫咪时却又那么的悲伤，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啊。

        “现在还痛吗？”男人看了眼路非手臂关心地问。

        “还有一点。”路非回过神说道。

        整个上午，他都和父亲在聊退学后的打算。吃完午饭就到医院看伤，挂的骨科，人不多，排他面前就只有一对兄妹，男的腿好像被打断了，正商量着要不要去德国。看完后父亲说想要在北京转转，明天去学校办理退学。

        先去的故宫，现在俩人正坐在通往颐和园的网约车上。开车的司机是个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外籍男人。

        据司机说，他是德国人因为喜欢中国就来到首都北京开出租车。路非还记得刚上车时司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问他们去哪，他的体格颇为健壮，眼神锐利得像是把剑，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司机倒像是正在军队服役的军人。

        尤其是最开始说的那句请上车，颇有些杀气腾腾。

        路非和父亲战战兢兢地坐上车，这种感觉有点像大灰狼邀请小白兔去家里做客，如果拒绝就把你吃掉，如果同意好像好像结局一样？

        好在上车后司机一直专心开车，没有别的举动。

        突然间，熟悉的朱红校门从窗外一闪而逝，路非眼神黯淡，深深低头。

        “孩子，不要低着头，”父亲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要骄傲的抬起头。”

        “爸，我真的，真的给您丢脸了，要是我能好好上学，顺利毕业，我就能到一个好的单位或者公司，让您真真正正的替我骄傲一回。”

        男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轻轻笑了接着眼神宠溺地看着路非。

        “其实在来之前，爸爸也想过这些年你最让我骄傲的是哪一次，是你拿到年级第一还是考上北大。我想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让我骄傲的是医生告诉我孩子生了的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有了我的血脉，有人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有人会叫我爸爸。”

        “而且，我始终觉得这些年你真的太顺了。你一直是在老师的赞誉和同学的艳慕中长大的，你几乎没经历过挫折和失败，这次算是经历了。”

        路非默默听着。刚想说话时，汽车突然开始提速！司机狠狠踩着油门，方向盘跟着旋转起来！整辆车像是脱缰的野马奔驰在略拥堵的车道上！！

        路非被惯性狠狠压倒在车座，他满脑子都在想发生了什么，身旁的父亲更是急得大喊“停车”！

        但是，司机没有理会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如果说司机之前的眼神像剑，现在剑出鞘了。

        路非惊慌的眼神偶然扫到后视镜，看到后面有辆白车同时提速，隐隐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即便时机不对，路非都不得不赞叹司机精湛的车技。有几次眼看要撞上前车时，都被司机极限的转向加轻微的减速给险险躲过了。

        身旁的父亲还在嘶吼，当他发现嘶吼不起作用时果断掏出手机打算报警。然而电话还没拨通，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汽车极限地转向宫门前街。同时堪称惊险地躲过后面一排的大货车。

        而在惯性的作用父亲的脑袋撞向了路非的脑袋。一时间，俩人都有种天旋地转，腾云驾雾的感觉。没想到他坐个车还能体验成仙的感觉，真好。

        “有你这么开车的吗，我必须报警！”父亲刚下车就对着司机一阵教育，语气颇为严厉。

        金发男人一直道歉，说自己是神经病犯了，而且他开车很不容易，真要报警了又是罚钱又是记分的，话到最后这货还从兜里摸出了把匕首，大概意思是真要报警的话他就完蛋了，在完蛋前不如先捅死你大家一起同归于尽，这样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开车小心一点。”父亲真诚地拍了拍他肩膀，拉着路非快速走进颐和园。

        俩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瞬间，男人从兜里摸出手机。

        “樱小姐，杜里家族的人已经注意到路非了。”

        “嗯，我知道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淋浴的声音，接着是女孩娇媚的嗓音。

        “副领队不是说要在那一天到来前保持静默吗，难道说”

        “没错，今天就是那一天。也是对罗斯家族意义重大的一天。”樱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兴奋，“舞台已经搭建好了，现在就等我们的主角亲自登台演出！”

        路非站在排云殿前，仰望着颐和园里最富丽的建筑群。整个排云门构造复杂，恢宏霸气，明黄瓦顶以极具视觉冲击的效果铺就而成，琉璃色的殿角层层叠叠，颜色之梦幻恰如童话里公主的闺阁。

        据说，慈禧老巫婆曾在此殿举行过多次的“万寿庆典”。

        路非和父亲游走在芳辉殿前，男孩略微犹豫一瞬，看向父亲：“爸，你觉不觉得那个司机很奇怪？”

        “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表面上看着很奇怪的人。就像那个司机表面看上去很疯狂很奇怪，但是，说不定是遇到什么困难想要发泄一下吧。”

        路非苦笑一声，他说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个司机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更像是再次相遇的眼神，这种细微的差别恐怕只有路非能感觉得出来。

        “对了，你这段时间有什么朋友陪着你吗？”父亲突然问。

        “有啊，我抑郁症难受的时候是林栋一直陪着我安慰我。而且还有一个女孩，我每次见到她都感觉阳光照在了脸上，那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女孩。”

        路非说起白思萌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在下一秒，他忽然想起和女孩的约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糟糕！他竟然忘了那个舞蹈表演！他不该忘记的，只是今天他父亲是第一次来北京路非就想陪着父亲好好转转。

        “怎么了？”父亲看出路非脸色变差，关心地问。

        “我答应一个女孩晚上要看她演出，现在有点来不及了。”路非看着手机显示的7：50自责地说。白思萌是很看重约定的，上次电影院失约还能解释是抑郁症，这次失约就真的是他的问题了。

        “快去吧，和她好好解释解释，”父亲露出了然的神情，轻笑着拍了拍路非肩膀，“等你解释清楚了再来这里，爸爸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路非告别父亲后，坐上网约车一路疾驰接着马不停蹄赶到北大南操场。表演好像刚刚结束，学生陆陆续续提着红板凳离开了操场，路非听到有人赞叹说舞蹈社社长舞跳得是真的好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味了。

        他，来晚了。

        路非凝视着空空荡荡的舞台，想像着最喜欢的女孩曾在上面翩翩起舞，美眸顾盼间却找不到她最想找到的那个人。当时，她的表情应该是很失望的吧。

        路非不敢去找白思萌，因为他无法面对女孩失望的表情。说到底，他根本不是一个勇敢的骑士，而一个懦弱的骑士又怎么配得上公主软绵的爱意呢。

        “学长，你是故意装作没看到我吗？”

        转身想走的路非听到声音瞬间止住了步伐。他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白思萌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她穿着一身古典优美的汉服可他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女孩。

        “不是，那个，我”路非慌得手忙脚乱最终深吸一口气说道：“对不起。”

        “不解释解释吗？”女孩的声音依然温柔动听。

        “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我忘记了。真的真的不好意思。”

        “我不想听道歉的话，我就想问问学长你真的喜欢我吗？”

        路非点点头。

        “如果真的喜欢我就应该遵守和我的约定啊，”白思萌紧紧捏着红色的裙角，眼神黯淡得让人心痛，“如果一个男生连小小的约定都不能遵守，女孩子又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许诺一生的约定呢？”

        她说完这句话，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近一步，近到几乎鼻翼相贴，原本黯淡的眼神像被点燃的蜡烛般灼热有神。女孩就那么盯着路非，一直一直盯着他。

        “对不起”路非说。

        “学长，看来我们真的不合适。”女孩失望地说。她转身离去，鲜红的裙摆在夜风中起落得那么美，像是盛开的红色大丽菊，可她的背影又那么落寞，像是每年春季结束时才盛开的荼蘼花。

        路非没有看懂女孩的眼神。他虽然心思细腻，但在恋爱方面的经验连林栋都不如又怎么能读懂女孩话里的意思呢。

        北大的校园实在太冷了，路非想回颐和园找父亲，父亲说有很重要的话和他说，他正猜测倒底是什么话时，背后突然有道声音响起。

        “路君、また会ったね。（路君，又见面了。）”


　　https://www.biqivge.cc/book/66169401/2682515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