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贵妃


楼念鹤第一次看到杨玉娘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他借住在杨玄璬家,与杨家子弟一同习武读书,平日里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念鹤,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西市逛逛啊?”杨家的子弟们对楼念鹤倒抱着几分善意。

        楼念鹤将剑收进鞘中,闻言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要习武。”

        他们便嘻嘻哈哈地围成一团往外走去,不再理会楼念鹤。

        楼念鹤目光注视着他们走远,眼中还是泄出了几丝艳羡,可又思及自己的身份,便什么念头都没了。

        他得好好读书,认真习武,这样才能考取功名有个一官半职,才对得起他父亲临终前的遗言。

        暮光澄黄,从屋脊上探出来,夕阳坠落,光亮却刺得人眼睛疼。

        楼念鹤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刺目的晚霞余晖。

        那边回廊处有人行至而过,他抬头望去,是一行丫鬟婆子,中间虚虚实实地围着一个小娘子。

        楼念鹤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目光随着那群人走过而游离着,他似乎瞧见了那个小娘子的脸,生得格外白净明媚,美人初露风华。

        第二日他就从杨家子弟的口中得知了昨日进府那个小娘子的身份,原是杨玄璬的侄女,从蜀地而来,他们言语中倒含着几分鄙夷,乡下村野长大的女子罢了。

        有人带着讥笑道:“那不就是个村姑吗?”

        “从蜀地过来的,就是粗鄙村姑啊!”有人附和着。

        楼念鹤垂首盯着桌案上的书面发呆,难道世间所有的村姑都长得像她那般美貌?

        才不是,她根本不是乡野村姑,楼念鹤在心中暗暗还击道。

        过了几日,杨玉娘也要来书院读书,这倒是将一众人惊得下巴掉,那个乡野来的村姑竟要与他们同堂共习?

        一时间,各种抱怨层出不穷,因着这是杨家的私里学堂,故此在这边进学的不仅有杨家的子弟们,还有一些杨家交好的亲友后生。

        还未等这些怨声载道退去,杨玉娘便由叔父杨玄璬陪着来了小学堂。

        甫一出现,学堂内的小郎君并小娘子们就都噤了声。

        生得粉雕玉琢俏丽甜美的杨玉娘是他们见过的最标致的小娘子!

        这引得那些小郎君都不肯回另一边的屋室上课,就攀着回廊的栏杆处偷摸瞧杨玉娘。

        这倒叫另一边的小娘子们气得表情难看。

        反正不管如何,杨玉娘还是与他们一起上了小学堂。

        许时初到洛阳杨家,杨玉娘拘谨仍在,便格外的不爱说话,时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桌案后。

        小娘子们都不大喜欢她,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倒是隔壁的那些小郎君时不时的就从门口路过,目光直愣愣地去瞧杨玉娘。

        “就是一个乡野丑丫头,有什么好看的?没得叫人嘲笑你们这些洛阳公子们没见过真颜色!”说话的人是并没有放低音量,一句话让屋子里里外外都听清了。

        小郎君们年纪还小,脸皮略薄,被这一句话羞赧得脸皮发红,纷纷奔走回屋,不再过来看杨玉娘。

        杨玉娘倒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仍旧稳坐在原地,认真地习着字。

        小娘子们见她不搭腔,便没了奚落的心思。

        这段日子都是这样,小娘子们动不动就口舌犀利地对着杨玉娘指桑骂槐。

        可杨玉娘就是不搭理她们,倒叫这些人觉得是在唱独角戏,渐渐地就没了兴致。

        如此,也能窥见几分杨玉娘隐忍大气的性子。

        楼念鹤时常听着那些小郎君探讨杨玉娘,十来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着她的容貌,故此对杨玉娘的评价从来都是顶好的。

        楼念鹤一边看书一边在心中嗤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是哪些人说人家是山野村姑的?

        一晃便过去了三年,杨玉娘出落得更加艳丽俏美,杨玄璬心中有算计,知道自家侄女非池中之物,且当年他兄长杨玄琰临终前给他递得信中也言明,务必要好好培养杨玉娘。

        所以他单独给杨玉娘请了师傅,来教导她的学业和琴棋书画。

        楼念鹤也十五岁了,他生得越发高大英俊,五官略随了他那个胡人娘亲,因此格外深邃俊朗。

        他想着搬出杨府去住,却被杨玄璬阻止了,只道:“你刚及束发之年,何必急着出去自立门户?总要有了一官半职后,我才放心啊。”

        杨玄璬待他很好,相处间亲如亲子,楼念鹤心中感念他的善待,对他亦格外尊敬。

        几年的相处下来,楼念鹤与杨玉娘倒有了几分相熟,也算个点头之交。

        季秋之时,院子里的梨子成熟了,黄澄澄地悬在枝桠上,引得人喉头直咽。

        杨玉娘撇开随侍的小婢女,一个人往院子后钻,她提着裙摆来到梨子树下,仰着脸去寻那枝头上的果子。

        她转头去打量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又想着去搬梯子,可梯子那么重,杨玉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放弃了此举。

        她挽起裙摆,踩着一旁的大石头,动作干净利落地上了树。

        “看来我还是挺厉害,纵然好久都没有爬过树了,却还是难不倒我!”杨玉娘俏声赞叹自己。

        自从前年她从树上摔下来后,杨玄璬就严令禁止杨玉娘再爬树,一来玉娘年纪已及笄,不再是小娘子了;二来杨玄璬是将她当作大家闺秀培养的,谁家闺秀没事就爬树玩?

        杨玉娘伸出手,去摘下一个饱满甜香的梨子,她面上带着笑,把梨子拿在手中转着瞧了瞧,是个长得很漂亮规整的梨子。

        她还要去摘,手上却拿不下了,杨玉娘犯了愁,她为了避开叔父的耳目,过来时就没有拿篮子。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自己臂弯处的皮帛,便随手一扯,将皮帛放在树干上,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块,交叉着打了一个结,便做好了个小布篮。

        杨玉娘将摘下来的梨子放进了布篮子里,不够大,但装了五六个。

        她摘果子摘得正开心呢,树下就传来了一道声音:“玉娘,你又爬树,被杨伯父知道了,他又要斥你。”

        杨玉娘低下头,透过稀疏的枝叶,看见了那个背着手站在树下的人,她扬唇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俏意:“你不告诉他,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楼念鹤仰着脸去看坐在树上的小娘子,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粉色的齐胸衫裙,肤如凝脂,眉似弯月,唇上胭脂如嫣红牡丹花色,她坐在树干上,一边晃着腿一边敛下眼眸去瞧他。

        楼念鹤不禁随着她露出了笑容,“你怎么不等我回来给你搬梯子?若是又从树上跌下来怎么办?”

        “哪等得了你,你可是日后的武状元,我哪里敢要求你给我搬梯子。”

        楼念鹤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倒想说:不管我身份如何,我都是愿意给你搬梯子的

        可他不敢用言语唐突杨玉娘,她一直以来都是将他当作兄长相处的。

        杨玉娘见楼念鹤沉默,忍不住撅着嘴轻哼了一声,她自己踩着枝桠就要下树来。

        楼念鹤缓过神来,忙道:“你等下,我去给你搬梯子来!”

        他疾步去一旁的墙角边给杨玉娘搬梯子,还没等将梯子搬过来,杨玉娘就要下来了,她纵身一跳,哪知道裙摆挂在了一栏横生的枝桠上。

        随着杨玉娘落地,裙摆‘撕拉’一声,她慌忙往后看去,“哎呀,我裙子被刮破了。”

        “看吧,让你等我搬梯子过来呀。”楼念鹤放下梯子走过来,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杨玉娘。

        杨玉娘接过袍子披在身上,她瞋着眉,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虞。

        楼念鹤见状,赶紧安慰她:“行了,我送你回院子,赶紧换一身,待会还要去和杨伯父一起用膳呢。”

        今日是杨家每月固定聚在一堂用膳的日子,楼念鹤在杨玄璬心中形同亲子,所以每个月都会召他回杨家一起吃饭。

        杨玉娘抬起手臂,将那五六个梨子递给楼念鹤,“楼哥哥,现在入秋了,你拿着梨子回去煮水吃,对你的咳疾有好处的。”

        她微微侧着脸望向楼念鹤,那张美艳瑰丽的脸如今长开了,使人望之失魂。

        若单就一张美脸也就罢了,杨玉娘的眼睛生得更是绝,她不笑时眼睑下敛,就透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而一旦带上了笑意,那眼尾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情更是摄人心魄。

        楼念鹤有一瞬的失神,纵使与杨玉娘相处了近七年了,他偶尔还是会被她的容颜所惊撼,心中慨叹:玉娘之美,使最美的花都自愧不如。

        他回过神,将梨子接了过来,温声道:“谢谢玉娘。”

        两人相携走着,楼念鹤手指将包裹着梨子的披帛攥紧,指尖摩挲着细柔的丝绸,他轻声问杨玉娘:“玉娘,你。”他有些欲言又止。

        杨玉娘疑惑,转头去看他,“怎么了?”

        楼念鹤将喉间的话咽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前不久得知,明年七月咸宜公主要在洛阳举行婚礼,而杨玄璬想要趁此机会将杨玉娘送去贵人面前露脸,最好是能得了寿王的青眼,便不费他这几年的培养。

        楼念鹤未尽的话,也只是在自作多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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