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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审问


三圣教潮湿阴冷的地牢里,四周暗无天光。蛇虫鼠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横行无忌,不时发出窸窣的声响。地牢还算是宽敞,但内里的味道着实令人闻之作呕。

        打开位于地牢顶上的第一重牢门,蓝玉儿拧着眉头嫌恶的皱了皱鼻子,拿帕子掩住了鼻口,白嫩纤细的手搭在跟在她身侧的护卫手臂上,慢悠悠的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下来石阶,便是地牢的第二重牢门,那是由一整块巨石砌成的石门,沉重无比。护卫探手在石门左侧的墙壁上轻轻按了几下,石门开启。接着便是地牢的最后一道门——一道用陨铁打造而成的铁门,不惧任何刀砍斧劈,不论是从外还是从内,没有蓝玉儿贴身携带的钥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是束手无策的。

        打开这最后一道门,更加浓郁的腐臭作呕的恶气迎面扑来。蓝玉儿皱紧眉头,紧捂着口鼻十分不情愿的走进那阴冷潮湿暗无天光的地牢。

        牢门打开,一丝光线透了进来,但牢内仍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护卫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把,火光瞬间将牢内空间照亮,牢里横行无忌的蛇虫鼠蚁见状吓得四下躲藏,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响个不停。

        靠在最里侧墙壁处的身影动了动。

        蓝玉儿掩着口鼻居高临下的瞧着那身影:“薛公子,在我这儿待的可还习惯?”

        “还行。”干哑粗粝的嗓音悠悠响起,那身影转过头来,在明火之下,映出属于薛明之的那张脸。除了因经久不见日光,脸色有些惨白之外,与之前并无不同。

        阿离瞧着站在离自己两丈开外的蓝玉儿,又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她身后的护卫,微微挑唇:“国师可让我好等,我差点以为,国师把我给忘了呢。”

        “薛公子等我,是肯告诉我你是谁了吗?”蓝玉儿微笑问道。

        阿离一脸无辜道:“我是谁国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薛明之呀。”

        蓝玉儿笑意转冷:“看来,薛公子在这里这几日,还是没想明白。我劝薛公子再好好思索下再答复我,你究竟是谁。”

        阿离无奈,正欲张开为自己叫怨。就瞧见蓝玉儿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罐儿。她打开陶罐盖子,细长的指尖从里面挑出一条蠕动的鲜红色的虫子。

        “此虫名为噬命,啃噬的噬,最喜欢吸食鲜血。它入宿主身体后,就会进入血脉中,而后沿着血脉边吸食鲜血边啃噬经脉,直至将宿主吸成干尸。耗时也不算太久,顶多七日。”

        她挑着蛊虫,朝着阿离走了过去:“薛公子百毒不侵,就不知道这蛊毒能不能奈何得了你。”

        “等下等下!”瞧着她一步步逼近,阿离缩着肩膀后退,一脸惊恐:“好好,我承认!是,我是向铁律额说过你的坏话。但绝没想要谋害你的意思!是铁律额,是他想除你后而后快的,绝对不是我挑唆的!你、你要报仇,就去找他去啊。我也是被他利用了。真的,你放过我吧。”

        蓝玉儿冷笑:“铁律额?哼,现在怕是早就被喂了野狗了。”

        阿离一愣。

        蓝玉儿瞧着她的神色,继续冷笑道:“怎么你不知吗?你被铁律额前脚坑进谷中‘炸死’后脚华国之王就带兵血洗的耶阿城。他将铁律额带去你殒身的地方,亲自动手,将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了。”

        闻言,阿离心弦巨震。容锦,他来乾国了?

        “他这般看重你,你与他是何关系?是他的心腹还是他的手足?”蓝玉儿蹲下身来,捏着蛊虫在阿离的嘴边来回兜转。

        阿离惊恐的闭着眼,拼了命的后退,但身后是冰冷的石壁,已无退无可退。

        “我、我不知、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华国之王!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认识他那种大人物!我连他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哪里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她嚷道:“再说了,他来北境血洗耶阿城,兴许他就是想吞了北境呢,只不过时间上赶得有些恰巧罢了。他想吞了北境,那铁律额自然是他的绊脚石,他除了他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至于为何残杀铁律额,也许他们俩有旧仇又或者他觉得铁律额太丑陋恶心了呢?对,之前铁律额那家伙不是还总想占你的便宜吗?他这种人。。。”

        “闭嘴!”蓝玉儿柳眉竖起一脸怒容的打断她的话,快速的扫了眼身后,又冷笑:“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什么也不说了。如此,那我也只能心狠手辣了。”

        话音落地,她猛地肘击阿离的腹部。

        多日未进水米的胃部被这一肘撞的痉挛起来,阿离不由闷哼出声,但仍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口。

        蓝玉儿见撬不开她的嘴,冷笑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拎起阿离的腕子,便是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蛊虫兴奋的循着血味钻进皮肉中。

        身子虚软的阿离挣脱不过,眼睁睁的看着那蛊虫进了自己的手腕中,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人色了。

        蓝玉儿瞧着她的脸直起身来,悠悠勾笑道:“还有一句话方才忘记讲了,这小东西性子有点不好,下口的时候会有点疼。放心吧就比钝刀子割肉差不多,你忍忍,七日很快就过去了。”

        蛊虫甫一进入血脉便迫不及待的啃噬,锥心刺骨的疼由手腕处蔓延开来。阿离抱着那只手臂,整个人痛苦的缩成了一团。

        蓝玉儿欣赏了一会儿,才道:“或者你现在就说,说了,我就给你把它取出来,如此你便也不会疼了。”

        “好!我说我说便是!”几乎是立刻,阿离撕心裂肺的喊道,瞧着样子像是疼的不堪忍受了。

        蓝玉儿微微一笑,回眸看了眼身后的护卫。

        “但我有一个条件。”阿离粗喘着道:“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让你身后的狗东西退下!”

        她话音落地,蓝玉儿脸色登时一变,一脸怒容的想冲上前教训她,被护卫一把拉了回来。

        阿离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蓝玉儿平了平怒火,对护卫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

        那护卫顿了一下,扫了眼所在墙角疼的打滚的阿离,点了下头,将火把插到墙上的铁圈里,转身朝外走去。

        一直等到他出了地牢,蓝玉儿才收回视线,对阿离道:“现在可以说了?”

        “疼、疼成这样,我怎么说啊?行行好,先给我解了蛊虫行不行?”阿离用几乎快断气的气声,断断续续的道。

        蓝玉儿神色一沉,道:“你别得寸进尺,我说了,你说了我才会给你解。”

        “好吧。”阿离叹了口气,坐起了身,抬起袖口捡了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头上的汗。

        “先说之前呢,我要问国师一个问题。”她理了理散落的发,朝着蓝玉儿微微一笑。

        “方才那瘸腿的护卫,其实就是你家主子吧?”

        她话音落地,蓝玉儿的脸色倏地一变,她捏紧双拳,冷沉晦暗的看向阿离。

        蓝玉儿虽然没有回应,但她的神色已经告诉了阿离答案。阿离勾唇继续:“其实,你不想他知道我是谁吧?不然也不会那般容易就顺了我的话,将他支出去了。”

        “你想多了。”蓝玉儿冷冷的看着她,道:“我只是迫切的想听听你的秘密罢了。”

        阿离轻嗤一笑,淡淡的勾唇:“是吗?那为何不将我的伪装当着他的面揭开呢?不仅不揭穿,你还担心他上前看破我已经快要剥落的伪装,故意挡住他的视线。”

        伸手摸上耳际,捻住开裂的□□的边缘,动作缓慢的往下撕。

        “住手!”蓝玉儿见状低喝一声,道:“你敢撕下来我就立马杀了你!”

        阿离动作顿住,轻轻一笑:“所以,你真是怕他看到我这张□□下的脸。”

        “他是认识我的人,或者说,我可能也认识他。而你,害怕我们相见。”

        笃定的语气,让蓝玉儿咬牙。

        本想着掏出薛明之身上的秘密,却被她套出了自己的秘密。

        观察着蓝玉儿的神情,阿离笑了笑。难怪自打关进这个鬼地方一来,她便一直不来,想来是怕那男子随她来后发现自己。

        “别得意!”蓝玉儿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他知道你是阿离又如何?他不会救你的。相反的,他会要了你的命。”

        阿离眉梢动了一下。

        “不信?”蓝玉儿冷笑:“这么些年以来一直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我们在一个床榻上就寝,我无数次听他梦语,每一句都是对你的恨意。他恨你入骨。”

        阿离道:“那你为何不让他见我呢?抓到我之时你不就已经撕了我的□□吗?为何还要帮我贴回去?你在怕什么呢。”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已变幻成了女子独有的轻柔嗓音,带着点吴侬软语的味道,那是属于薛落的声音。

        “不过,看在同是女子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他那张脸,我没见过。”阿离轻轻一笑,看着蓝玉儿道:“他也易容了呢,你小心被他骗了去。”

        “这就无需你操心了。”蓝玉儿总算找回了点勇气,她冷笑道:“废话少说,赶紧交代你的事。”

        阿离懒洋洋的靠在石壁上,道:“我说了你答应给我取蛊的事,可不要食言。”

        蓝玉儿点了下头,冷冷的哼笑了一声。

        阿离道:“我确实不叫薛明之,我真名是薛落,是弱水城里一家妓馆的老板。我真不认识什么华王,我去北境也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为了让顾云清的家人接受我,同意我与顾云清的婚事才去的北境。”

        顿了顿,不等她发问,阿离就自动自觉的解释了顾云清是谁。

        “顾云清乾国兵部尚书家的公子,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我俩瞧对了眼,可他家里人嫌弃我是个开妓馆的,不让我与他在一起。后来偶然间听到一位客人说起北境的事,我就想着,他们家老头子既然是兵部的尚书,那对北境可能入侵乾国之事一定是相当的重视。我若替他提前解决了北境之事,他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没准一高兴,也就不棒打鸳鸯了。”

        顿了顿,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道:“你也是为了心爱之人去的北境,理当更理解我的心情才是。”

        蓝玉儿神色冰冷的瞧着她,挑唇:“百毒不侵又擅使易容之术,一个妓馆的老板会有你这般的本事?薛明之,你当我傻吗?”

        阿离叫屈,道:“我没骗你,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去弱水城打听一下。那妓馆名叫绯玉馆,弱水城里远近闻名的销金窟,我薛落的名字也是弱水城人尽皆知的。你一去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至于百毒不侵和易容术。国师大人,开妓馆不容易的,常有人闹事,我不得多学点东西傍身。”

        “百毒不侵可不是那么容易学来的。”蓝玉儿闻言冷笑道。

        阿离顿了下,神情变得凄苦起来。

        “说起这个来,也是我心中之痛。小时候家里穷,我又是个女娃,碰到一年闹灾荒,我爹和娘就把我送了出去换口粮了。原本我以为要被铁锅炖了煮给那户人家吃了的,但换我的人没吃我,他把我做成了药人。每日给我灌各种毒药。我命硬,非但没被毒死,还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蓝玉儿不语。

        阿离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毒蛊阎罗门下之时,常常被自己的师父当成炼蛊的容器。

        顿了下,她淡淡看向阿离,又道:“那你身上的同心蛊又是从何而来?此蛊是我师毒蛊阎罗炼成的,弱水城与南疆相隔遥遥,它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别说是那个兵部尚书的公子给你种的,他那种家世的公子哥可接触不到此蛊。”

        阿离闻言心下巨震,在此之前,她体内竟然被人种了蛊。

        同心蛊,听着便有种恩爱缠绵的味道。但从毒蛊阎罗手中炼出来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离敛了敛心神,大着胆子决定赌一次。

        她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的道:“从那变态,啊,也就是灌我毒药的那人。从他那里逃出后,我在江湖上流落了一段时间,结识了不少人,也、也遇到了心仪的男子。起先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风雨楼的楼主。”

        顿了顿,阿离低头神色黯然的道:“我俩好过一阵儿,情至浓处,就种了蛊。我们说好了要永远携手相伴,同心同情彼此不离不弃。可最后还是分开了。”

        “什么相约白首,都是屁话。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永恒不变的心。”阿离惨然一笑。

        蓝玉儿看着她,忽然想起北山山谷爆炸之时,那个撕心裂肺喊着她名字的声音。

        或许,人心未变也未可知。只不过此事不需要她知道。

        过了一会儿,阿离从胸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息,对蓝玉儿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可以帮我解蛊了吧?”

        蓝玉儿顿了下,道:“还有一个,阿离是你混迹江湖时的用名?”

        阿离摇头:“算是我的乳名吧,我爹娘给起的。”

        蓝玉儿点了下头,转身朝牢门走。

        阿离在后边大喊:“哎,你给我解完蛊之后再走啊,咱们之前都说好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回来啊!回来!”

        蓝玉儿顿住脚,偏转半侧身子瞧向她,冷笑:“你没资格与我谈交易。”

        阿离被气的气息一滞,张口怒吼道:“你、你简直无耻之尤!”话音未落,体内的噬命蛊虫发作的愈加厉害。

        阿离疼的脸色煞白,滚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蓝玉儿冷眼瞧着她,淡淡勾唇道:“劝你别动气,越动气这小东西越兴奋,它一兴奋,你可能就活不了七日了。”

        她悠然转身,继续朝外走。

        “放心,待核实了你所言,我会给你解开的。”

        牢门一层层关合,地牢又重回了黑暗。

        忍过了一波剧痛,阿离缓了缓气息倚墙坐了起来。

        从蓝玉儿的话里,她可以得到以下几条信息。

        首先是关于蓝玉儿背后之人。若是没料错,应当就是跟她一起过来的那个瘸腿护卫。

        虽是他没有说话,也特意易了容,但应该是她在华国时的故人无疑。

        让蓝玉儿这般防着他认出自己,怕不是那人对她仅仅是恨意罢了,应该是还有点旖旎的情愫。

        恨她又对她有些暧昧情愫的人,阿离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人,但此人早已身死。

        阿离拧起眉,心中给这个已死之人缓缓打上疑问的标记。

        再者,蓝玉儿说她身上被种了同心蛊之事。她方才赌对了,这同心蛊就是情人之间约定终身的情蛊。

        那这蛊虫她是何时何地被何人种下的呢?蛊虫多是子母蛊,她身上的是子蛊还是母蛊呢?为何她从未感知到自己身上的蛊虫呢?

        会是,容锦给她种下的吗?

        要是他的话,是不是表明,他心中确实有她的呢?

        思及此处,阿离倏地的顿住,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痴心妄想!

        一巴掌打醒了自己后,阿离想到了蓝玉儿话里透露的最后一条信息。

        容锦来北境了。

        广袤的北境成了他的掌中之物。自此不但天下三分局势被打破,乾国恐怕再无法与华国抗衡。

        叹了口气,阿离心头笼罩上一层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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