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潭寻龙夺宝珠

道教追求的是自然无为，吴启仁自认做不到这点，所以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是有仙根的人。其实对于玄天道德至圣仙尊的说教，他打心底里是有些不太认同的，并不是觉得他的话错误，而是思想上没有同属感。

如果追求天道就必须摒弃七情六欲，那这一生过的岂不是太没意义了，反正他只是一个俗人，也只想做个俗人，让那些仁智礼仪信的思想根植于心，只要心存正义，天下何处不是道？

金身见吴启仁目光坚毅，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旋即又看向了初九，只见他捋着长须笑道：“这先天灵胎也是不错，若能够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似乎对初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移开了视线，转而又对李景天道：“你这一身道法修为却是可惜了，如果没有强行凝聚三花，倒也能保住灵根，只是现在……”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但其中的意思吴启仁和李景天的心里都有数。吴启仁急忙追问：“仙尊，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金身摇了摇头，“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有其定数，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就连逆天改命也不行吗？”吴启仁依旧倔强的问道，李景天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金身听到吴启仁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李景天面色一变，更是直接呵斥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他苦笑一声，“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我之所以出现在桃源村，说到底还是执念太深，道心不够圆满。当初若不是我心高气傲，执意要和恶蛟斗法，又怎么会落得个身死道消，不过我并没有后悔，至少我守护了这里一甲子。”

吴启仁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默然不语。这时金身又说道：“此间事情已了，本尊要收回法身了，否则滞留时间太长，于你们也有诸多不利。”

李景天闻言又恭敬的跪拜了一下，就看到金身再次化作一阵金光，吴启仁偏过脑袋抬手遮挡，却听见虚空中传来玄天道德至圣仙尊那缥缈的声音：“代我向老朋友问个好。”

话音落下时，金光也随之彻底消散，当吴启仁缓缓睁开眼来再次看向周围，却哪里还能看到什么桃林啊，那在战斗中变得满目疮痍的桃源村已经消失，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正是陷入幻境时的那片林子，没有什么姹紫嫣红，只有满目的枯枝败叶。

此时山中一片黑暗，初春的山林里依旧是十分寂静的，吴启仁不清楚自己在幻境中究竟过了多久，如今再次回到现实，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蹲下身将初九抱了起来，李景天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一言不发，等到吴启仁将书箱背到身后走到他面前，李景天才问道：“你还打算去找那黑蛟吗？”

“去，现在就去。”吴启仁郑重的点头道，“不过你还得带我去找到石潭的位置。”

李景天点了点头，随即将那道律法尺取了出来，递到吴启仁身前说道：“带上这个，你那青虹剑是斩不开黑蛟逆鳞的。”

吴启仁闻言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下去吗？”

李景天摇着头挠了挠下巴上的大胡子笑道：“老子当然想亲手宰了那条黑虫，只是时间不允许啊。”

直到这时，吴启仁才注意到李景天的躯体居然正在逐渐淡化，看着他这副模样，吴启仁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知道李景天就要魂飞魄散了，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李景天为了捍卫天道而舍身取义的精神还是深深的感染了他，两人虽然都没有明说，可待对方已如忘年之交。

李景天见吴启仁满脸戚戚然的表情，突然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肩头，随即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嘿嘿笑道：“你小子完事后可别想着把这玉剑私吞啊，要是让我知道你拿去换酒钱了，老子晚上就爬你床头撒尿。”

吴启仁不禁白了他一眼，心说这货在桃源村装了几十年的棺材脸，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行了，你也别在这伤感了，就像仙尊所说，这一切都是定数，全是他妈命中注定的事情，谁也强求不得。”李景天脸上虽然还挂着那副放荡不羁的笑容，可眼窝子里却晕上了一层水汽。

吴启仁深呼吸了一口气，旋即正色说道：“拿到蛟珠之后我便要渡江去锦州城了，可能顺路会去一趟句曲山，到时候你那些同门若愿意给我个三五百两银子，我就把这柄玉剑留给他们，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传达的？凭咱两的关系，就不跟你另收费了。”

李景天认真的想了想，随即却是叹息着摇头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老子那些师兄弟估计也早就驾鹤西去了，算了，你若真的有心，便替我到师父坟前上柱香吧，对了，那老头子好酒，记得买瓶好酒上山，酒钱就让我那些徒子徒孙给你报销吧。”

吴启仁哈哈一笑，就在这时，周围草丛里突然升起星星点点的萤火，这些萤火扶摇而上，仿佛是在夜幕下架起了一座天桥，一直延伸到了夜空中，融入了满天繁星。

“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吧，至少不用再受战乱之苦，可以吃得饱穿得暖。”

李景天抬头仰望着星空，许下了这简单而又实在的愿望。

在桃源幻境待了四十年，李景天一直往返于村子和小石潭之间，虽说现在桃源村没了，周围的环境变了，可是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石潭的位置。

吴启仁跟着他绕过一座小丘，向西边走了百二十步，隔着一片竹林，隐约听到了如鸣佩环的流水声，于是他抽出青虹剑伐竹而行，穿过竹林之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汪碧波清潭，不用猜，这肯定就是黑蛟藏身的小石潭了。

石潭中的水很是清澈，由于周围没有树木遮掩，所以月光洒下来照到水面上能够清晰的看到潭底。

小石潭是以整块石头为底，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着荧光，在靠近岸的地方，有部分石头翻卷过来露出水面，形成了水中高地、小岛等各种不同的形状。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的潭水里却不时的能看到几条游鱼穿行于纵横交错的岩石之间，由于潭水实在是太清澈了，所以那些鱼就仿佛是在空中游动一般。

如果只看到这些景色，倒确实赏心悦目，可是吴启仁发现，在靠岸的地方，那些接触到潭水的草木上竟覆盖着一层冰霜，即便是他离得那么远，站的久了也能感受到一丝冰凉刺骨的寒意。

李景天指着石潭东边如北斗七星状的曲折迂回处说道：“那里有条向下延伸的水道，黑蛟就蛰伏在底部，不过那水道极深，我当初下潜了一百多米仍旧没能触及到底部，而且越往下去，水温越低，在大概七八十米的地方，周围的岩石便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你要小心一点，那些冰锥十分尖利，而且底下水流湍急，稍有不慎便会被刺穿身体，我当时在那里也是险象环生。”

听完李景天的描述，吴启仁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出事，只是……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初九，这小丫头肯定是不能和自己一起下去的，可是把她独自留在上面，他又不放心，毕竟这里是深山之中，难保不会有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夜间觅食。

李景天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忧虑，于是笑着说道：“把这丫头交给我吧，至少在天亮之前我还能守着她。”

吴启仁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还能保持住灵体的状态不会消散，有他在旁边守护，那些猛兽自然不会伤到初九。

此时月亮已经绕到了山头的位置，距离天亮大概也就只有两个时辰了，吴启仁没有过多的犹豫，点了点头，将初九放在了离潭水稍远一些的地上，这里有一层厚厚的干草，躺在上面不会硌人，接着他又从书箱里取出那件狐皮裘仔细的盖在了她的身上，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背起书箱走到石潭边，回头对李景天说道：“这一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在天亮之前我还没有回来，麻烦你将她送下山去，至于你交代的事情，我只能抱歉了。”

李景天笑着挥了挥手道：“你放心去吧，如果天亮之前你还没有上来，我就找块大石头把这洞口封死，对了，我还会一道很厉害的封印符箓，可以确保下面连条泥鳅都钻不出来。”

吴启仁闻言顿时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转过身去，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面前的空气都抽干了，这才迅速封闭了七窍，随即脚下一蹬，身体一跃而起，双臂在空中一划，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射入潭水之中。

李景天看着水面只是荡起了一片涟漪，吴启仁就已经消失在那水道的入口处了，望了眼那深邃黝黑的洞口，他盘膝坐在了初九的旁边，闭上眼睛，口中默默念诵起了道家的祈文。

此时在水道之中，吴启仁双腿奋力的摆动着，他的身体如同一条游鱼，快速的向下潜去，刚入水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已经是叫苦不迭了，这里的潭水实在是太冷了，那种冰寒刺骨的感觉就好像是赤条条的站在冰天雪地里，怀中还抱着一大块冰坨子，若不是他意志坚定，恐怕当即就要意识涣散了。

这条水道正如李景天所言，确实是深不见底，他现在下潜了也有三四十米了，但是却感觉潭底离他还有很远的距离。

水道里面是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吴启仁早已突破了众妙境界，所以视觉方面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人身处黑暗之中，自然而然的会生出一些压抑和恐惧的情绪，况且这里的空间还十分的狭窄。

等到他总算适应了水下低温后，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水流竟变的湍急了起来，眨眼间，这湍急的水流就减缓了他下潜的速度，他知道这是到了李景天所说的那个深度了，此时，他隐约能够看到前方有许多突兀的东西从水道四壁延伸出来。

他吐出一个水泡，努力在水流中调整好方向，做好突破第一道关卡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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