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逃脱

满朝文武齐集鹤龄宫，一个个焦急万分，墨夷旻禛又不肯见人，他们只能守在殿外干着急。凡事只好请内侍通传，可内侍外迫于大臣，内又惧怕旻禛天威，也是热锅上的蚂蚁，只敢在门口打转。

        无影见了他那样子，怕旻禛看见了不痛快，拿他出气，便一挥手，将他打发了。

        那人如蒙大赦，边擦着额上的冷汗，边脚底抹油，走了。

        殿外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无影听了，心里十分难过。

        整整三天，旻禛始终抱着钟褚灵的尸体，不发一语，只是紧紧抱着她，不让发丧，更不让人提一个字。短短几天，他额上已经有几缕白头发了。

        吱呀——

        宫门被冒然推开，无影见旻禛脸色一变，吓了一跳，正要将人赶出去，却见是白幼虚，又折返回去禀报：“君上，是白先生来了。”

        “轰出去。”

        无影心里叹一声，只好去办。

        白幼虚径直路过无影，“你们都退下吧，我劝劝他。”

        无影和飞霜对看一眼，眼下也只有他能劝君上了，于是想冒险一试。

        白幼虚不顾黑脸的旻禛，抓了他的手把了把脉，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该让她入土为安了。”

        旻禛甩开他的手，满眼疲惫中掩不住的杀意，威胁道：“你再多说一个字，寡人立刻……”

        “立刻杀了我？”白幼虚打断道，“杀了我，她也回不来了。”

        旻禛像突然被人唤醒，眼睛不期然就掉下一滴泪来，如发呓语般，道：“我不过是做做样子，她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还要服毒，不是答应过他，以后要陪着他么？为什么！

        “也许、也许她只是累了。”白幼虚低下头不看旻禛。

        打从他十六岁认识旻禛以来，他何曾这样失魂落魄过，直到这一刻，白幼虚才明白，旻禛是真的爱钟褚灵啊。

        云思俭曾找他诉苦，他总说她杞人忧天，这么多年，旻禛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云思俭的葬礼，他给了她几世都受用不完的珍宝，却没有给她哪怕一点关爱。

        白幼虚有些恨墨夷旻禛，所以，他要为云思俭，也为钟褚灵，保守那个秘密。

        “累了？在我身边，她觉得累了？”旻禛怅然问自己。

        “让她下葬吧！”白幼虚道。

        旻禛把头埋在褚灵颈边，闷声微微摇头，还不肯放手。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你们这一路走来，并不太平，她活着的时候苦受得不少了，死后就别折磨她了。”

        “幼虚”旻禛微微抬起头，像以前那样唤他，“能告诉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好么？”

        白幼虚诧异，面前的这个九五之尊，突然脆弱得像个孩子，“你很好，她也很好。旻禛，你知道么，有的人，生来就注定无法在一起的。你选择巩固你的王位，而她无法放下她的族人。你很清楚，你亲手杀了钟鸿邺那一天，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我没办法，我必须得杀了他！”

        “你对她，下手太狠了。”白幼虚想起一天云思俭告诉他的事，忍不住道：“你只记得钟家亏欠了你，可你何曾知道，那晚在密室里，真正将你放出去的小女孩，正是钟褚灵啊！功过相抵，你也该留她一族血脉。”

        第二天，墨夷旻禛在白幼虚的陪同和搀扶下，在百尺楼，目送钟褚灵的旻车驶向帝陵。

        几天之内，两位娘娘先后离世，城内百姓也很是震惊，疑云重重，猜测纷纷，满城白茫茫一片，经幡纷飞，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百尺楼上，白幼虚看着神伤的墨夷旻禛，问道：“为何不去送她？”

        旻禛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怕她不愿意见到我。”

        白幼虚道：“既如此，为何还要把她葬在帝陵，等你百年之后，终究会相见的。”

        心思被戳破，旻禛大方道：“我也努力过，终究拗不过这点私心，总希望她陪着自己，哪怕她不愿意，等他日合葬，她就无处可逃，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还是这么霸道。”

        “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两年后，宫中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孩子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秦阳姿。

        生产那日，九死一生，孩子呱呱坠地时，她已一脚踏进鬼门关，白幼虚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她脱离危险。

        因她身子虚弱，孩子便由慕云梵一手照料。

        经过两年的历练，慕云梵在这凤位上做得得心应手，这也要得益于盛宓兮死得早，加上两位娘娘离世，墨夷旻禛一心在朝政，极少沉迷美色，后宫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老熟人，日子过得自然顺当。

        她虽不承宠，但尊荣不会少她半分，除了背地里忍受几句嘲讽，并没有什么心烦的事。

        眼下，秦阳姿又诞下孩儿，她就是嫡母了。在这如死水的后宫生活里，这算是头等喜事了。

        有乳母在，慕云梵照顾起来，倒并没有手忙脚乱，现在，她一天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陪着这个奶香四溢的小家伙消遣。

        这天，正哄了小家伙睡下，大宫女就跌跌撞撞跑进来，神色惊慌，“王后娘娘！”

        慕云梵被她这表情也着实跟着着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慕云梵便道：“阳姿出事了？”这么久以来，她一向不好，每次见了白幼虚，想问个仔细，他都只沉默摇摇头。

        大宫女上气不接下气，摆摆手，道：“禀娘娘，是灵夫人……”

        慕云梵眉心一跳，不顾得礼数，忙捂住她的嘴，小声提醒道：“你忘了盛宓兮是怎么死的了？”

        当年，盛宓兮因跟墨夷旻禛赌气，失言说了几句钟褚灵的坏话，传到旻禛耳朵里，当即将她打入冷宫。从小娇生惯养的盛宓兮在冷宫是叫天天不应该，叫地地不灵，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不过，对于她的死，这其中也总有些缘故，必定有人在暗中指使，这是大家的共识，只不敢说穿，免得引火烧身。

        宫女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绝无诋毁灵夫人之意。奴婢听鹤龄宫的下人说，帝陵发现了密道，地宫被人开启过了，灵娘娘的棺椁里尸首不翼而飞，君上已亲自摔人倒帝陵查看。”

        “你说什么！”慕云梵脸色发白，“此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连白先生也一并赶去了。”

        慕云梵千思万绪，不知该从何理清，只呆呆叹了句：“这天底下，果真有这样奇怪的事？”

        墨夷旻禛一行人来势汹汹，负责看守帝陵的一众官员跪得乌泱泱一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白幼虚对其中打头的道：“且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那人这才胆敢站起身，佝偻着腰将他们往墓室走，边一一呈报。

        原来，在钟褚灵下葬的第二天，就遇到大雨，他们担心陵墓被大雨破坏，便在四周做了几层加固，还放置了许多暗器在其中，防人不轨。昨儿又遇暴雨，一个响雷正劈在陵墓东南角，官员们得知此事，便立刻命人做修补，这才发现，原先放置了暗器不起作用，已遭人破坏，当下警铃大作，细细检查一番，发现了个秘密通道，一直延伸到地宫，钟褚灵的棺椁被打开，里面除了堆砌的金银珠宝，早不见了钟褚灵，这下发现闯了大祸，才往宫中禀报。

        白幼虚查看了地宫，道：“这里面的宝贝一样不少，可见来人不是冲着这些来的。”

        他自顾自的说，官员不敢做声，也不敢点头，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那些人是冲着灵夫人来的，这对墨夷旻禛可是大不敬，所以只好道：“他们一定是趁着两年前那场大雨来的，那时候加固层还未干透，正好动手。”

        墨夷旻禛一路都表现得异常平静，看得白幼虚心里直打鼓。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猜到，伽蓝盛会那天，他看到了施隰，一定是他给钟褚灵出的主意，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调制出那种药。

        他突然放了心，至少跟他在一块儿，钟褚灵十分安全。

        马车上，墨夷旻禛早不似来时那般焦急了，神情放松了许多，白幼虚唤他一声，他没忍住，突然笑起来，道：“幼虚，她没死，对么？”

        原来是为这事，看他突如其来焕发的生机，他不忍心摧残。

        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尤其是秦阳姿的孩子出生，他那种痛不欲生的状态简直已达到极点。他在为自己醉酒错将秦阳姿认作钟褚灵而自责，虽然白幼虚以为旻禛没什么可自责的，但转念一想，也许他觉得对不起钟褚灵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那可是还在娘胎里，就已获储君之位的孩子。便道：“她若真没死，你打算如何？”

        旻禛脸色大变，那股狠劲久违地写在脸上，“自然是抓她回来，做寡人的王后！她注定要做寡人的王后的！”

        “已经过去两年了，你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白幼虚实在不想他们这样捏捏扭扭地纠缠。

        旻禛全当没听见，自顾自道：“两年了，你撇下寡人，足足两年了！这次，寡人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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