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蛋蛋

李明和李秀芳他们正等着他吃饭。饭店下午已经正式关门了，到正月初二才开门，李秀芳本来下午就要走的，可是想着要等着李亮一起吃个团圆饭，还要去给妈妈上坟才等到了现在。

        晚饭李明好好露了一手，他有心想让二弟看看自己现在做菜的本事，做了肉丝带底，凉拌猪头肉，切了一大盘卷尖，一大盘牛肉，火爆腰花，小炒猪肝，回锅肉，醋溜了个白菜。没有上蒸碗和扣碗，大家这二十天在店里闻都闻腻了，不如吃点现炒的爽口。秋下的大米熬了稠稠的大米粥，再切上一盘子四个流油的咸鸭蛋。

        这顿饭吃的舒服，人啊，要是肚子里有了油水，就不再要求吃饱，而是要求吃好，扣碗啥的过年吃上几顿还行，平常过日子，其实还是这些现炒的菜让人胃里熨贴。

        今年挣的钱比较多，又有李秀芳夫妻在，李明并没有跟往年一样跟家里人报账，也是怕小三小四出去不小心说漏了嘴，给自家惹了祸事。

        小蛋蛋早就能吃饭啦，小家伙被李秀芳喂得虎头虎脑的，穿着个开档的棉裤，上身里面穿着件小毛衣，外面套着李亮带回来的新棉袄，头上带着二婶给做的虎头帽，手里抓着块馒头，吃一口馒头，他爸给他喂一口菜，自己再端着米汤碗喝上一大口汤，鼓着小嘴吧嗒吧嗒吃的可香了，还指使着他爹，蛋蛋喜欢吃肝肝！蛋蛋要吃肉肉！他人小，吃了一块馒头，喝了小半碗米汤就不吃了，他妈给他擦了擦嘴，就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自己去一边玩去。

        小家伙乖乖的坐在高脚凳子上看了一圈，就盯上了和李建军一边说话，一边大口扒拉着菜的二舅舅。这个舅舅他见得少，但是没少听妈妈说这个舅舅对蛋蛋可亲了，蛋蛋吃的好吃的穿的新衣裳好多就是这个舅舅买来的。小家伙眼珠子一转，翻身吃力地爬下了凳子，一点点挨到了李亮的脚下，犹豫了一小会，果断地伸出两个小爪爪抱住了李亮一条腿。

        李亮正一边跟着李建军说着学校和国外的趣事，还有冯新凯和大力两个人的糗事，就感觉腿上一紧，低下头，和小蛋蛋两只小黑豆眼对了了。甥舅俩大眼瞪着小眼好大一会，小蛋蛋两只小手都急出了汗，李亮才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伸手把蛋蛋抱了起来，小蛋蛋也咧开了小嘴。

        可能这就是血肉天性吧，虽然小蛋蛋生下来没多久李亮就走了，这两年也是天天忙，没空跟这孩子沟通感情，但是这一抱，却还是觉出那份来自身体深处的亲呢来。他逗了小蛋蛋一会，就让孩子坐在他腿上，给孩子塞了一块牛肉让他啃，他继续吃饭。小蛋蛋也不闹，小口小口把那块牛肉吃完，就把小脸埋进他二舅舅的怀里，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安营扎寨了，谁来抱都抱不走，他爸伸手过来他还咧着小嘴想哭，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李亮胸前的衣裳。

        李亮这一抱，也放不下了，高兴的抱着小蛋蛋谁也不给。他吃饱了饭，就抱着蛋蛋在家里到处转，高兴了一会儿跟蛋蛋玩玩举高高，让蛋蛋坐坐飞机，一会儿把蛋蛋架在肩膀上，让蛋蛋抓着他的头发骑在脖子里，他抓着他的两只小脚在院里来回窜。小蛋蛋第一次跟二舅舅这样玩，兴奋的大呼小叫的，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吃完了饭，一家子就去给妈妈上坟，顺道把李建军送回新院。小蛋蛋还在李亮脖子上不肯下来，李亮就这么顶着他往坟上去。直到到了坟上，小蛋蛋已经玩得累了睡着了，李亮才蹲下身子，让王路把小蛋蛋抱了下去。

        还是老规矩，李秀芳带着弟弟们给娘上了坟，今年拿来的菜都是饭前李明盛出来的新菜，并没有往年的方子肉和扣碗那些。用李明的话，日子过好了，也得让娘吃上点新鲜的。

        李秀芳给娘磕了头，跟娘絮叨着：“娘啊，你看，咱家日子越过越好了，明子现在跟俺爹开了个饭店，一个月可不少捞钱，你见了吧，年前那生意，买菜买馍的排的那老长的队！我也好，你看这是我男人和小蛋蛋，你看咱蛋蛋长多大了，长得多好呀，娘你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啊！老二不用说了，大学没毕业，就出了国，听说还挣了不少，在外面也有两个好朋友帮衬着，媳妇也好，他日子差不了，你本来就最喜欢老二，现在你放心吧。老三没考上高中，但是现在也在明子的店里好好干活，只要好好干，就饿不着你说是不？老小学习不错，明年就该考高中了，娘你保佑你家小儿子啊，叫他考上高中再考个好大学。就是我有点发愁大弟的亲事，给他说了多少个，他一个都相不中，娘啊，你给你大儿子找个好媳妇送家来呗？除了这件事，家里都好，爹也好了，你啥都放心吧啊，你该投胎就走吧，就是要看好，找个好人家。要是不该呢，就多陪我们姐弟几年，就是娘啊，你可别走太远了啊！今年我给你烧了不少金元宝，你拿着花，不够就给我托个梦，别不舍得。”

        上完坟，众人往回走，带来的供品没收拾，而是就摆在了那里。以前日子不好过，供品要拿回家自己吃，现在日子好过了，就留给队里那几户日子不好过，就每年二十九在坟前猫着，指望着众人上完坟留下的那几碗菜过年。他们还没走多远，坟前的菜就被人收拾走了，收拾完了后，那人还诚心地对着坟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一早，李秀芳和王路就收拾着要回去过年，这都三十了，不走真的要在娘家过年了。王路昨天就骑着车跑了一趟，把老娘和老丈人给准备过年的菜都送了回去，今天回去就带着他们娘俩就行。

        可是说要走呢，小蛋蛋却哭闹着起来。这娃平时不怎么哭的，这一哭，大家奇怪的都围了起来。李明抱起了娃，哄他哄了半天，问他怎么了，小家伙眼睫毛上挂着眼泪，委屈的瘪着小嘴，对着大舅舅哭道：“找，找，找二舅舅！”

        这可把刚进老院门的李亮高兴的够呛，他几大步蹿到他哥面前，还没等伸手，小蛋蛋就探着身子往他这边来，还一边委屈的大喊：“二，二舅舅！蛋，蛋蛋醒了就找不到二舅舅了哇啊啊啊！”

        李亮把娃娃接过来，搂进了怀里，让蛋蛋坐在他一条胳膊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蛋蛋的背，小孩儿哭得狠了，头上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李秀芳拿了条干净的干毛巾过来，让李亮给他擦擦汗，一边含着点酸道：“这小人精儿，也没跟老二见过几回，这回见了面咋就这么亲，连亲爹亲妈都不要了！那跟你二舅过去吧！妈不要你了！”

        她逗着蛋蛋开着玩笑，蛋蛋可当了真，一听妈不要他了，本来已经停住的哭声又哇的一下高亢了起来。李亮气得拍了他姐一下，这个坏娘，赶紧哄着孩子：“蛋蛋不哭啊，你妈跟你开玩笑呢，她哪舍得蛋蛋啊，我们蛋蛋这么好，这么乖！我们蛋蛋还跟舅舅这么亲，真不行了，咱不要你这个坏娘了，好不好？蛋蛋跟二舅舅过，好不好？”

        蛋蛋抱着他舅的脖子，不看转到他舅身后哄他的爹娘，慢慢的抽噎才停了下来，用还带着哭声的小嗓子说道：“娘不坏，蛋蛋要！蛋蛋还要二舅舅！”

        小孩子说的在场的大人都心里软软的。闹了半天，蛋蛋还和二舅舅拉了钩钩，说定明天二舅舅就去蛋蛋家看他，才委委屈屈的跟爹妈回了家。

        蛋蛋一走，李家的人做事都有点心不在焉。李亮给写着对联，李明和李老蔫收拾着中午和晚上的菜，还有包饺子的馅，却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亮把新院，老院，和李建军家的对联都写完，端着李明打好的糨糊，带着老三老四把这几个院都贴完，看到大哥还是在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啥，走过去坐在他哥旁边，撞了撞他哥的肩膀，“哥，你看蛋蛋多可爱，就是不姓李，这现在家也有钱了，这么好的新房也盖了，你看是不是该找个就找个了？早点给我生个侄子多好玩？咱家不是以前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了。”

        李明点了点头，是啊，该找个媳妇了，这习惯了蛋蛋在家里跑来跑去的，冷不丁一走，也实在是不适应。家里有个小孩子，就感觉哪哪都是他，家里的人感觉心里都满满的暖暖的。要是能生个蛋蛋那样的臭小子，倒是也真不错，要是能生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那就更好啦，可以给她做小裙子，买头花花。

        李明就在那幻想了起来。可是老兄，您的媳妇儿还没影儿呢，现在就想给闺女买衣服买头花，是不是太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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