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而人生不能错步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配合音乐食用更佳（链接被审，自行搜吧tt）
歌曲名：tangodellarosa，歌手名：mantovani，专辑名：worldfator
曼陀瓦尼演奏的tangodellarosa，提琴和风琴忽主忽次的相似旋律不断取代对方。若即若离，既不能即也不能离。脸颊、身躯及双腿，势必交缠缭乱却永不触碰。
不是编排的舞步，谁都猜不到下一秒会跳成什么样。恋人柔情可能咫尺仰息宛若调情，路人相谊可能更愿扭转对绕仿佛游戏，而从这二位变化无常的力度看来……确确只是在争夺主次。
明明探戈就是一个很没所谓跟不上会丢脸的舞蹈，二位却非要在乐曲节奏中发掘出令人措手不及的契机。
譬如男方非要在提琴被手风琴张扬取代时猛然蹲身，持着女方手俯下肩膀限制对方行动，逼她错过下面几秒变幻多端的乐符号。女方仰着腰硬是单腿撑起弯曲的膝盖，用另一只空闲的脚踢出两圈圆弧。
譬如女方非要在两种弦乐轻柔相接而二人并行时怵然停顿，转腰飞快走出交叉步。男方当然只得跟着刹步扭转，只两圈就掐着细微的力道跟上对方再次的急刹转向。
小提琴找回主位傲然拔高，此刻合该奏出一道华丽旋转。于是迹部景吾手掌在她背心一用力，安城奈当然不服输地挺腰离心，又掐着两个慢拍连甩出两个圈。
而与旋舞衣摆一起甩出的拉链坠子打在迹部景吾腿上，痛感似乎让打断他移步的设想，第二次扶移的跨度险险没跟上。但这没关系，只要他稍稍侧腰倾身，双手便可重新抓住对方夺回控制权。只要对方顺着他手尖推的方向跟着往后仰一下。
可安城奈没往后仰。不仅没后仰，她预想的骚操作是转完圈直接踮起身去推对方肩膀，那时对方弯着腰背，脚说不定就跟不上了——那样子对方姿势一定可难看了。
如果面对面一般高的两人一个往前弯腰，一个往前踮脚会发生什么？
她猛然推开他，连臂长尤不及，一米远。
是大提琴的低沉拨弦使得舞步未停，原地扭转绕着步。
想得通吗？看着对方的眼睛，是火焰？是冰山？亦或盛开着花海？如果对方想得通。对方的嘴唇呢，是石晶？是蔓刺？是蝴蝶可攫取的露水？只要想得通，似乎舞步也不是不能继续。
正如电影所说，探戈里没有错步，不像人生。
正如它在暗示说，人生不能错步。
“噢。”安城奈换上歉意的目光，踏着轻巧的三个快拍重新靠近，嘴唇绽开新鲜的微笑，“不好意思呀。”
两个五拍间没有手掌触碰，而双肩并行，仿佛第一回在并行时甩头重新望向对方的眼睛。风琴重新柔和，右手重新交握，左手重新扶持。音乐还在继续，视线错开又重新锁定。最后一节主旋律的提琴音还在上旋。她的双腿飞快交替，只够跟着对方疯狂跨越整个大厅，几乎在同一水平面的瞳光不为所动。
剩余的日光如烛金黄投射在米白的墙面上，飞快掠过的灰影就像是低空迎击海面的白鸟，随后乍停于岩石峭壁。尾步在揉进一个快拍的五阶提琴音中结束，男方向着女方倾压大腿，她左腿尖刚在音符中重新踢出一圈圆弧，险险勾在对方膝窝。
一秒，两秒。
只有两秒，她卸下姿势，放开双手。温热潮湿，谁都分不出那是来源于谁的手心。第三秒是极短的刺耳金属声的停歇，第四秒是庆祝我们回归真实人生的掌声。
这是真实中的声音：“算是势均力敌。”
它还在继续评论：“有意思，女生变着英式套路，男生倒是跑美式节奏。”
舞蹈老师鼓完掌还似乎在侧头品味自己刚刚的话，眼神晃过二人脚下：“不过嘛，景吾你还是……”
气势不能输身高当然也不能输，没有高跟鞋全程踮着脚跳舞那也是驾轻就熟。她松懈下小腿踩上鞋，闻言下意识扫过对手紧闭的嘴角，干咽间发觉喉咙麻了好一阵。
安城奈转身对着厅门，忽然喉咙不麻了，又疑惑地把手从红热的耳垂上放了下来，去捉楠木大门的门环。她清了清嗓子道：“现在能开个会了吗？”
伸手一拉门，门外摔来一群人。
灯火辉煌中石化的不是安城奈本身，还是迟到也敢偷看的一群假人。
“滚进去上课，协调性还不如青学的经理，还敢迟到。”迹部景吾几个大步跨到队员面前，眼神低睨扫视，假装躺尸不存在的人们迅速起身成为乖巧好学生。
舞蹈老师咳了咳，踩着红鞋跟在大理石面嗒嗒两声：“都给我进来，忍足，把门带上。”
这个时候安城奈首先意识到，或许刚刚迹部景吾并不是来爽约的；她然后意识到，此刻的逃跑行为只能够持续到楼梯阶下一层转角的那个会客厅。
笔记本，对，笔记本还在那，上面写着后天对抗赛的预案。安城奈伸手去够，然后被乾贞治卡上去的第二只笔滑脱了手。
已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还在逼近，安城奈现在好想晕过去。
“本大爷刚……”随着声音出现，迹部景吾出现在会客厅门口。他在那里弯下身把笔记本捡了起来，似乎临时改变了原先要说的话，“后天去你们那儿是吗？”
“啊……恩。”可惜她没有晕倒的任何迹象，安城奈微微动了一下手，似乎在犹豫是自己拿过来还是等着对方先递过来，“具体的话，下、下午三点行吗？”
“可以。”迹部景吾把笔记本递还回来，越过她率先落座，“坐。”
“有两个临近的独立场地可以同时比赛。”安城奈翻到教练定的预案，一下子说话又利索起来，“不抢七，同意吗？”
“可以，双打不要。”
“那就是各八人，四轮。”安城奈记下，然后率先建议，“两位天才比拼一下？”
“身手最好的是菊丸吧？让桦地试试。”
“力量型选手别硬拼，除桦地外谁威力大些？”
“让慈郎对你们最难快攻最难缠的那个。”
“桃城容易急躁，我看那位向日前辈比较会气人。”
“日吉需要战胜的是他自己，你们那个乾——”
“乾前辈应该没问题，那你……”安城奈记着配对，竟跟先前龙崎教练排的相差无几，最后确认道，“你要跟龙马打一场吗？”
“呵。”迹部景吾合上双手，“本大爷倒要看看，手冢那家伙看重的小朋友到底哪好了。”
“你不要瞧他年纪小。”安城奈习惯性地护道，“龙马他可厉害了。”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道：“听你这么说，就让人更忍不住想欺负他了。”
“你……”安城奈将那句‘没事别学霸总漫画里的变态’吞了回去，只道，“可别到时候反被他欺负。”
“这次可不像在美国那次玩玩了。”迹部景吾搭着话，忽然问她，“那你跟他谁更厉害呢？”
“当然是我——”安城奈一顿，“弟他最厉害了。”
迹部景吾若有所指道：“那可真得见识见识。”
如此就顺序达成一致后，她往窗外一看，乌云正趁着日暮开始聚集，安城奈没了别的话时又察觉到手心隐隐冒出的细汗，果断告辞：“那我先回去了，芝小姐在哪儿？”
“刚让她先已经走了。”
安城奈奇道：“啊？那你送本小姐回去啊？”
“还怕没车送吗？”
不敢怕不敢怕，安城奈从沙发椅上跃起，把注意力移向窗外。此时满山墨色下，只有山原上的玫瑰花还盛开着未被遮笼的紫红色。而墨色越来越重，从窗外飘来的花香气息中开始夹杂着泥土的腥味。
“我说了。”迹部景吾跟着起身，“这才是本大爷的玫瑰园。”
像是在呼应他，一道银光从天际最高处轰然炸向山原起伏处，墨色被炸开的瞬间满山蔓延的紫红刹那如血鲜艳，而紧随而至的便是震天的一声巨雷。
她小心翼翼地问：“不怕……淋雨？”
说话间大雨已经落下，而对方很是淡定地说：“轻井泽的雨下不了太久，这点雨怕什么？它们不像有些花。”
她只好径直走出会客厅，不以为然地说：“你能把它种在这儿，只能说明它好养。”
迹部景吾给门口管家打了个手势，慢慢踱步把安城奈引到屋门口，随意指了指恰好停稳的车道：“呵，比起那些娇弱的品种。”
安城奈俯下身，在司机师傅上来开门前就示意对方停步，便自己拉开车门。她一边躬身坐进去，一边小声道：“别的那是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有本事你在这儿种啊。”
迹部景吾一低头，没来得及回答，车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窗户最后摇了下来，露出安城奈换好的一副面对前辈的恭敬面容。
“那迹部部长，青学网球部等着你们。”
迹部景吾转身进屋，在楼梯口顿了顿，将目的地从二楼练舞厅改到了健身房。
健身房的大钟在大雨中依旧踩着安定利落的节奏，齿轮忠实地记录时间流逝，与体感的那种忽长忽短的时间完全不同。还有半个小时才到晚饭时间。
“呵，朱丽叶……”
一道巨雷又炸了下来。
迹部景吾隔着玻璃窗凝视着重归的夜幕里依旧鲜红的后车灯，而右手抚上了依旧刺麻的嘴唇。
半晌，嘴唇翕动。
“你倒是真会打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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