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父亲
江湛向玄关走去，他这次临时赶回来不过几个小时，不知道是谁消息这么灵通就上门了？
门外那人似乎有些急躁，又重重敲了几下。
江湛的脚步一顿，他知道是谁了。
一大清早这么不客气地敲他的门，除了他那脾气不好的父亲不作他想。
站在门口的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身材高大，头发有些花白，眉宇间深刻着川字，目光锐利，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他穿着和江湛同款的黑色制服，右腿有些微跛，拄着一根黑色包银的手杖。
老江将军开口极不客气：“你果然在这里，我本来还不信你会擅离职守。”
他进门，看到了举着叉子坐在沙发上的陆宁，和她脚边一脸严肃的总裁，一愣，转头质问道：“你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跑回来的？基地里的传闻竟是真的，狗和女人，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他紧接着看到了江湛的狗头围裙，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做菜。”
江湛皱了皱眉，短促地一笑：“我的确是很没出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江将军看了陆宁一眼，目光复杂：“这姑娘怕是还没成年？你这是犯法！”
“你跟那个人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也没成年？”江湛嘲笑，“基地的律法哪能约束到我们这样的人？”
“你……”江将军气结。
“爷爷，我十九了。”陆宁弱弱举手为自己正名。
江将军被一句“爷爷”噎得说不出话来。
江湛横了她一眼，吓得陆宁缩了回去。
江将军压下恼意，对江湛说：“你跟我进来，我们有事要谈。”
江湛看了一眼他有些严肃的脸色，没再和他争锋相对。他解下围裙搭在椅子背上，和江将军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异种攻击了中央基地，就在昨晚。”江将军在书桌后坐下，开门见山道，“具体数目不清楚，很多，速度也很快。它们直接攻击了实验大楼，你应该知道，那里正在进行全基地科技研讨会。”
江湛一愣：“人员伤亡怎么样？”
“几乎没有伤亡。”江将军说，“但是，这次研讨会带去作为展示的所有实验体，全部逃离。”
“所以这次袭击的目的，是‘劫狱’？”江湛有些难以置信。
“目标明确，没有额外的伤亡，行动在半个小时内结束。”江将军说，“恐怕是这样没错。”
房间里一时寂静。
“我听说你是昨天临时赶回来的？”江将军问道。
“这么巧就在我不在的时候。”江湛抿紧唇。他突然想起了离开前感觉到的那股细微的能量波动。
他当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异种实验体的正常脑波。想在想来，那种特殊的能量，是姜博士的7号实验体，那只精神异化的蝴蝶异种。
它知道他要离开，甚至于，它可能一直在监视着他。
“这次袭击是有预谋有规模的，他们甚至还可能是特意避开了你。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一直给民众灌输着异种只是一种毫无自我意识的杀戮机器，但是基本上所有高层都清楚，异种是有智力的。”江将军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种有规模有组织的袭击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王’。”
“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包括这次西南沿海的异种登陆，都有可能是这个‘王’的指示。更糟糕的可能是，他们不止有一个王。”
“异种的活动和异化程度在最近五年异常的高。”江湛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是它们的确再次进化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江将军喃喃道，“难道人类真的注定要被淘汰？”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把鲲鹏的秘密公布出去？”江湛问，“异种越来越强，基地手握巨大的能源十数年却秘而不宣，鲲鹏的力量可以让全世界的科技水平起码前进十年，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江将军揉了揉太阳穴，“议会统一的决议不是我一个人能更改的。”
“但是你乐见其成。”
“东南基地因为鲲鹏而强大，吸引了无数人来这里定居发展。我不能冒险失去这一切。”江将军说，“而且鲲鹏资源有限，如果公布出去开采过度，最后谁都没得用！”
江湛冷笑：“冠冕堂皇。”
江将军疲惫地移开目光，这件事情他们已经争执过太多次，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江湛也知道多说无益，他的父亲自大又固执，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你这次擅自回来，真的是因为外头那女孩？”江将军问道，“一个月前基地里就在传了，说你找了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还在隔离室里跟人家……”他老脸一红。
“什么？”江湛有些不明所以。
江将军瞪了他一眼。
“是顾桢叫我回来的，他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江湛含糊道。
“那小子找你帮忙？他是个研究员，你能帮他什么忙？”江将军眯起眼睛，“你们从小就很要好，他一句话你就擅离职守千里迢迢从中央基地赶回来？说起来，那小子今年快三十了吧，也没听说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会是……”
江湛皱眉：“你在想什么呢？”他和顾桢？
江湛浑身一阵恶寒。
“我跟他没关系。”他严肃道，“你不要，腐眼看人基。”
江将军噎住了。
随后他提醒道：“你自己注意一下，这次你擅自离开中央基地，又正巧出了这样的事，算是严重的失职。议会要找个人背锅，这个人只能是你。”
“难不成我一个人还能阻止一支异种军队。”
“因为你是我江临的儿子，又一直做得无懈可击。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个纰漏，议会那些人就像苍蝇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他们能放过？二十年了，那帮老家伙一直想把我拉下马，他们都不服气我坐着一把手的位子。呵，我们是军人，我们父子的功绩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命来的，东南基地在我们的手上才变成人类第一大基地。”江将军轻蔑道，他眉目舒展，脸上隐约可见当年的意气风发，“他们这些只会躲在电网和干扰仪背后发号施令的小人，也配让我交出执政权？”
江湛沉默地看着他，他从没这般清晰地认知到，父亲老了。他看上去位高权重、志得意满，可是他的疲惫他的力不从心刻在每一道深深的皱纹里。
江将军，他曾经是东南基地最强的战神，是他从小仰望尊重的父亲、偶像，而如今不过是一个守着过去辉煌、蝇营狗苟的政客。
江湛有些难过。
他这些年因为信仰的不同，一直和父亲争执不休，甚至主动放弃了军队里的位置，退到基地里做一个挂名的护卫队长。但是父亲已经老了。昔日无所不能的战神早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背甚至有些佝偻。
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那未知的可怕的异化，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异种。
一直都是时间。
变异不能拦下他们前进的脚步，异种也不能磨平他们的棱角，但是时间可以。
最可惜不过，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江湛内心深处涌上浓浓的疲惫。
“这件事情你要心里有数，估计过不了多久议会就会来审问你。”江将军站起身，“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湛点头。
“一会八点钟我还有个会议。”江将军看了下手表，抬腿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书房的门打开，陆宁正在客厅跟总裁大眼对小眼，茶几上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
一人一柴同时侧头看向他们，水润润的眼睛谜之相似。
江将军咳了一声，站在玄关处，回头。
“要是你真的喜欢，就趁早把婚事办了，不要偷偷摸摸的。你也不小了，现在鼓励生育，为了基地留下优秀的基因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人工培育的孩子虽好，但自然分娩的毕竟更健康一些。”他说着上下打量了陆宁一阵子，目光居然有些慈爱，“小姑娘长得倒是精神。”
精神小妹陆宁头皮一阵发麻，勉强对着江将军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微笑。
总裁呲了呲牙。
江湛箭步上前，绝情地当着他的面狠狠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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