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小白脸
姜昀微怔：“你至少还能再走二十步。”
对手已经替她预判了何时迎来失败，晏晴云的脸色更白了，她艰涩地撑着微笑，试图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不愧是殿下，晴云受教了。”
姜昀眉头轻蹙，再次确认：“你真不下了？”
晏晴云：“……嗯。”
姜昀便信手把手中的余棋丢回了棋盒里，只觉得没劲极了。
这人没劲，下棋也能下到一半就走，还是跟谢御遥下棋有意思。
姜昀归心似箭，站起来就想走，又随口问了一句：“那本宫又赢了，哦对了，这次你没让本宫吧？”
晏晴云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她艰难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姜昀颔首：“那就行。”
她向门口走去，视线掠过凝露厅中神色或呆滞，或震惊，或茫然的贵族公子们，在同江子墨的含笑视线向对时她顿了一下，继而又撞入了霍潜黎复杂的眼神里。
姜昀：“……”
这“藏龙卧虎”的凝露厅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还是自己的小窝舒心清静。
“晏姐姐认输是为了给你面子！”
“你、你就算赢了晴云姑娘，你也不配被称作京中第一才女！”
两道中气不足的呼喝声从身后传来，姜昀本已走到了门口，正素手挑开珠帘，闻言回首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宫才学了一个月的棋，京中第一才女的称号自然归不了本宫，不过呢也不归晏小姐啦。”
语毕，她携着她的侍女拂袖离去，只余那道流光的珠帘轻轻摇晃，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掩映成一抹不太真切的绯色。
三皇子揉了揉眼：“我没在做梦吧？！”
待“姬芙”的身影完全消失，宁国公世子才猛地清醒，惊呼：“殿下，你那妹妹刚才赢了京中第一才女？！”
晏晴云脸色苍白地看向她的未婚夫霍潜黎，却见后者的视线仍是牢牢锁在那道珠帘上。
一阵绝望漫上心头，晏晴云遍体生寒，眼前一阵阵地发白发昏，心跳被放大了数倍，声声惊雷般炸响在耳畔：她的多年筹措竟毁于一旦，毁在姬芙这个臭名昭著的蛮横公主手里！
急火攻心，晏晴云感觉口中一甜，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竟呕出一口血来。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不远处模糊响起，晏晴云几乎要捏断自己的指尖：不行，她不能输在今日，她不能输给姬芙，不能输！
——她闭上了眼，晃了晃身子，继而径直“昏迷”了过去。
“晏姐姐！”宋珍一声惊呼，从女宾席位中直接跑上前去，晃了晃突然“昏迷”在棋案上的晏晴云，却见她毫无反应。
“大夫，快去喊大夫！”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晏晴云的异象，霍潜黎终于从那抹绯色中回神，望向他不省人事的未婚妻。
他作为她的未婚夫，必须做些什么。
待霍潜黎起身离席后，江子墨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赏梅宴虽然彻底告吹，但今天他可真是看了场精彩好戏。
‘晏家这位千金，真才实学不见得有多少，算计起人来倒是颇有心思。她这一昏迷，一石三鸟，一来得了霍潜黎的关心，二来得了其他贵族子弟的同情，让他们更厌恶姬芙，三来还可以借口今天状态不佳，才在姬芙手下连输两局。’
江子墨轻“啧”一声：高明，真是高明。等霍潜黎把她娶回家以后，霍府恐怕就要热闹起来了。
‘霍潜黎，这也算是你的报应吧。’
倒是霍潜黎唯恐避之不及的那位小公主，眼神明澈似她，疑似是个棋艺天才，行事嚣张中又透着几分可爱，实在有趣得紧。
……
回府的马车里，银杏一脸憧憬地望着姜昀，姜昀却是头皮发麻：本来是想给霍潜黎找麻烦的，现在可好，她自己也摊上了个大麻烦。
平日里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的娇蛮公主，一个月速成棋艺大师，还连赢了京中第一才女两局，这他令尊的要怎么解释？！
姜昀瘫靠在软枕上，捻起一块车上备的梅花糕塞入口中，一边嚼一边面无表情地想：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姜昀思绪烦乱，又惦记着府中谢御遥的情况，倒忘了处理掌心的伤口。待得马车回到了公主府，姜昀下了马车便径直向寝殿走去。路过一些侍女仆役时，她发现她们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好像是在强忍某些兴奋？
姜昀：“……？”是她的心理作用看错了？还是说这消息已经这么快地传到了府中？
等她揣着一颗忐忑的小心脏，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寝殿，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七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郎时，姜昀悟了。
合着那些侍女兴奋地不是她手撕晏晴云，脚踩霍潜黎，而是她又多了七个小白脸啊！
姜昀欲言又止，一时哭笑不得。
老嬷嬷殷勤地凑上前来：“殿下，您上次说想要十个，但能配得上殿下您的人少之又少，老奴在这一个月里也就勉强找到了这七个，不知合不合殿下的胃口？再给老奴宽限几日，老奴一定把剩下的三个给补齐！”
姜昀：“啊这……”她集齐十个小白脸是能登基还是咋地？！
再看这几个小白脸，容貌或清秀或端庄或俊朗，只是有的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净，有的目光涣散像是被抽走了魂，有的瞪着她活像有什么血仇，姜昀顿时觉得麻上加麻：“他们这些……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自愿的？”
老嬷嬷顿时扭头怒瞪了他们一眼，再转头看向姜昀时又是那副和蔼恭顺的模样：“能来侍奉殿下是他们的福分，怎么会有不自愿的？殿下呀，这些都是身世干净的良家子，比那条赵狗干净多了，您只管放心地玩就好。”
提起赵狗，姜昀蓦地想起，她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谢御遥的影子，顿时心急如焚：“你把他弄哪里了？！”
“那条赵狗能侍奉殿下这么多天已经是他莫大的福分……”老嬷嬷在看到小殿下那怒火中烧的眼神时瞬间一哆嗦，赶忙又道，“老奴只是暂时给他换了个地方，殿下您看，要不要先安置下这些新人？”
“宋嬷嬷。”姜昀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盛怒之下她的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您当真是在关心本宫吗？”
宋嬷嬷愣愣地抬起头：“殿下，老奴当然是全心全意地在服侍您……”
“你是在全心全意地把本宫往火坑里推！”姜昀从那七个“新人”旁边踱步而过，面寒声冷，“强抢良家子，按燕国的律法该怎么判？此事传出去，本宫的名声又该置于何地？！”
老嬷嬷满脸惊诧地望着“姬芙”，半晌才愣愣地应答道：“殿下，他们都是自愿的！他们的爹娘都是同意的，咱们公主府跟那些街头恶霸不同，可不会短了他们家的好处，多少人上赶着进来服侍您还没这资格呢！至于殿下的名节，您就更不必担心了，您是燕国最受宠的公主，谁敢妄议您半分老奴就替您拔了她的舌头！”
“燕国最受宠的公主？”姜昀怒极反笑：“本宫好生受宠啊！”
“举目无友，至亲离心，滥用私刑，豢养男宠，笔墨不通，嚣张跋扈，在赵国都臭名昭著！以后这大燕的小孩子再哭再闹，怕不是都能拿本宫去震她们！再闹？再闹就把你们送到公主府！让你们拔了舌头断了腿，永生不得见天日！”
宋嬷嬷的膝盖一颤，当即就跪了下来：“殿下，老奴绝无……”
“宋嬷嬷，”姜昀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俯视着她：“你口中所谓的本宫受宠，怕不是得你专宠，断了父母的宠，寒了天下人的心！”
老嬷嬷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白的唇一直在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有两行浊泪滑落下来。七个少年更是懵在原地，彼此的眼神尽是茫然诧异……和一簇点燃的希望：他们也许不用留下了。
果然下一刻，那位殿下就命令道：“你们七个，立刻给本宫出去！”
十几岁的少年人乍得自由，连礼都忘了行，匆匆地就蜂拥着向门口跑去，仿佛要逃离什么吃人的魔窟。
老嬷嬷呆呆地扭过头去。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精心挑选的少年们跑走，跑出那扇门，逃入外面刺目的白色阳光里，仿佛也看到了其他什么正离她飞速而去。
一去不返。
她无比熟悉的小殿下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如此的陌生。
她听到她的小殿下问她：“都看到了吗？百姓离心，焉能长久！托了宋嬷嬷的福，本宫跟吃人猛虎站在两边，他们都会往猛虎那边跑！”
‘不是的！’
宋嬷嬷想要辩驳，可当她望向她陪伴照顾了十四年的小殿下时，望入她寒凉如冰的眼眸中时，她浑身一个激灵——
不对……
不对……
这根本不是她的小殿下！
她的小殿下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的小殿下同她朝夕相伴十四年，她的小殿下说过，她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比陛下和娘娘还……
‘娘娘……’
宋嬷嬷突然想起，那天她无意路过，听到她的小殿下同那赵狗说：“我娘曾经说过，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不管这句话皇后娘娘有没有说过，可她的小殿下对皇后娘娘的称呼一直是“母后”，从来没有喊过她“娘”啊！
老嬷嬷忽然睁大了眼睛，一双老眼里布满了血丝，她死死地，狠狠地盯着姜昀：“你不是殿下！你根本不是殿下！！”
屋中的其他侍女们发出一阵低呼，不自觉地跟着老嬷嬷的话，惊诧地将视线落到她们的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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