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苏漾经常送安大校园内的单子，一回生二回熟，门卫老王一瞅见她便自觉地拉开栅栏放人进去。
昨夜下了一场雨，此时的地面仍旧湿漉漉的，电瓶车驶过，歪歪扭扭地划出几个道子。春雨清爽，连带着苏漾的心灵也被洗刷了个干净。
她提着两袋奶茶到学生会活动室，敲门，冲里头喊：“你们的奶茶到了！”
“来了！”一位女同学来开门。
苏漾走进去，把奶茶放在桌上。学生会一群人围成一桌，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
女同学：“谢谢漾姐！总共多少钱啊？”
“不客气，二十六块五，收你们二十六好了。”苏漾经常随口抹掉零头，以前用电子支付的时候根本不管零头，现在用现金，她也懒得加加减减了。
“漾姐大方！”一人起哄。
“漾姐慷慨！”二人附和。
“漾姐热血澎湃！”三人走火入魔。
“”苏漾脑袋上挂黑线，无情吐槽：“你有好好学汉语吗？”
引得哄堂大笑。苏漾和他们是同龄人，容易相处，送外卖的时候聊几句，久而久之就熟悉了。
学校里知道赵普老师的人，多少也都会知道苏漾。巾帼不让须眉的正面教材，年纪轻轻的，一人创下奶茶店，脑子里的营销策略得天独厚。
不过苏漾本人不知道赵普老师如此夸她，还顺便用她作课堂例子。
原本只有大一大二的亲切地叫她“漾姐”，传得广了便所有人都叫她“漾姐”。
当然她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江如烟那里就是“烟儿”，而她被称为姐——可能跟她大姐大一般的作风脱不了干系，她有这点自知之明。
“你们这是在讨论什么呀？”苏漾朝桌面好奇地瞧了瞧。想当年，她也是学生会的一把手。
“哦，我们学校的校庆快到了，得搞些活动。”女同学说。
“都有什么活动？”苏漾问。看看她能不能凑上热闹。
“这不还在想嘛。”
苏漾摸摸下巴，提议道：“我给你们提供个思路吧！篝火晚会，怎么样？可能需要一定的经费。”
她以前的学校在校庆的时候就举办了篝火晚会，无比热闹。
他们互相看了看，用眼神询问彼此的意见，然后一致称好。
“还是漾姐机智！”
苏漾故作谦虚：“小意思小意思。”
她左手边的男同学，就是那天在奶茶店门口领头叫“烟儿”的那位，陈瑞扶了扶无框眼镜，说：“篝火晚会啊，听上去很浪漫，到时候肯定炸出一堆小情侣。”
女同学说：“这不正好么？又能热闹，又能促进感情！”
陈瑞哭丧个脸：“可对我不好啊，我孤寡一人，没人陪我跳舞，周身全是腻腻歪歪的情侣，杀人诛心呐！”
大家又笑起来，说他正处在哺乳动物求偶期，多愁善感得很。
陈瑞不理，转而问苏漾：“哎，漾姐，我问你个事儿！”
苏漾：“啥？”
“烟儿她有对象不？”他的眼神如狼似虎。
苏漾太阳穴突突地跳。好啊，这家伙居然把注意打到江如烟身上。
她战术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嘿嘿，别介，我只是想邀请她来咱们校庆玩一玩。”
苏漾挑眉：“你放心吧，我会带她来的。”
陈瑞着急，他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么浪漫的时刻，你不和你爱人一起渡过吗？放心去吧漾姐！我帮你带着烟儿玩！”
“可是我也没对象啊。”苏漾耸耸肩。
“哎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在物理系”
陈瑞说话不经脑子，等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才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
他是经管院的，上学期看到漾姐和一个男生频繁出入赵老师的办公室，后来偶然知道那个男生是物理系的学长。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学长对漾姐说什么，有本书落在公寓了，叫她下午送来。
那时候他连苏漾是谁都不清楚，仅仅因为她是赵老师破例收的学生而多留意了一些，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认识了，回想起她和学长的互动，两人似乎已经同居了，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是一对。
难道他猜错了？
陈瑞偷偷略略地去看苏漾的脸色，刚要为自己的冒犯道歉，便听到她说：
“嗐，没有的事儿。姐不需要爱情，姐只需要纸醉金迷。”
苏漾潇洒发言，挥一挥衣袖：“你们继续讨论，我接下一单去了。啊对了，一定要有篝火晚会啊，我和你们的烟儿一起来看！”
她转身出门，身后学生会的人热情地对她告别。骑上电瓶车原路返回的时候，苏漾感觉自己刚刚似乎说了特别酷的话。
没错，她剩余的时间很少，容不下儿女情长。
校庆当天，学生会积极采纳苏漾的提议，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篝火晚会，南北广场各有两堆，晚上八点正式点燃。
本校学生按照班级划分领地，规定是如此规定，但大家早就散至四面八方了。
苏漾兴奋地牵着江如烟，穿越人群挤到靠前的位置。
“听说待会儿还有肩搭肩的跳舞活动，我一定要找准时机混进去！”苏漾在人声鼎沸中大声说。
“你去，我不去，我可不会跳舞。”江如烟说。
“哎呀没事！蹦蹦跳跳你总会吧？待会儿我带着你昂！”苏漾已经蠢蠢欲动了。
江如烟笑看苏漾激动得不行的模样，任她胡来。来的时候她做了两杯奶茶，递上前问：“喝奶茶吗？”
苏漾：“不渴，等下跳累了喝！”
江如烟便插了根吸管自己喝。
在又一波雷霆般的掌声和热火朝天的起哄声中，篝火冉冉升起，飘起的火星子兴高采烈。
苏漾扯着江如烟的袖子，没什么文化地乱叫：“江如烟你看！火！好高的火！”
江如烟：“看到了看到了。”她也被眼前这一幕迷了眼，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苏漾左瞧右瞧，发现他们都在团体活动，有唱歌的，有打扑克的，还有作诗的，就她们两个外来人孤苦伶仃。
她随便抓了一个人，一边比划一边问道：“同学，你知道什么时候大家能围成一个圈跳舞吗？”
“哦，那得九点多了吧！节目表上是这么写的。”
“好的谢谢。”
苏漾：“还有一小时，我们先随便逛逛吧！”
江如烟听她的。
她们边聊天边走，有同学认出她们来了，笑问今天怎么不送奶茶了。苏漾回答，今天只凑热闹，不干活。
热闹凑足了，二人在圆形花坛边歇脚。某股神秘吸引力促使苏漾看向花坛的背面，恰好遇上黎慎的班级。
他们坐在地上围成一圈，中间有个幸运儿在表演踢毽子。苏漾一下子就看到了黎慎，他背对着花坛而坐，旁边的人她也眼熟，以前经常跟他一起来奶茶店。
苏漾不想去打扰他，主要是没有得当的理由，去了会尴尬。但不妨碍她多看几眼。
黎慎看上去很开心，又是鼓掌，又是双手作扩音状地起哄。坐在他左手边的女生——橘子，苏漾记得是这个名儿——橘子靠近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又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苏漾心不在焉地吸奶茶，一时间连眨眼都忘记了。
她看见黎慎接过纸巾，三两下扭成一朵纸玫瑰。橘子拿过玫瑰，眼里似乎有星星，笑得甜美。
这一幕不着痕迹地在苏漾心头敲了一击。
什么啊，他也给别人折纸玫瑰了。
还那么熟练。
一定折过不少次吧。
关她什么事呢？
是不关。她只是，有点烦。
苏漾逃也似地收回眼神，遮遮掩掩地摆弄手中的奶茶。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和黎慎保持距离了，而且话也说不上几句了，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还是时常想起他，他还是能引起她内心的波澜？
苏漾第一次对自己的自虐式自律感到无力，突然就不奏效了。
“苏漾？要不我帮你把盖子撕开吧，你这样是吸不到珍珠的。”江如烟说。
苏漾这才意识到她刚刚一直在用吸管戳杯底的珍珠，漫无目的。
“不用了，我不吃啦！”苏漾将奶茶丢进垃圾桶，又道：“咱们回去跳舞吧，占个前排！”
江如烟巴巴地瞅了眼垃圾桶，觉得怪浪费的。
苏漾尽情跳舞，拉着江如烟厚脸皮地加入别人的队伍。她叫江如烟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另一方面，也是在对自己说。
从安大校庆回来以后，江如烟感觉苏漾干活更加卖力了，一接到单子便立马骑上电瓶车，歇都不歇，搞得她也不自觉加快了做奶茶的效率。
“烟儿，我又来了！”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如烟习惯他们这么叫她了，客气地问：“今天喝点什么啊？”
“老样子！”
陈瑞趴在吧台上，闲聊：“烟儿，你昨天有没有来我们学校的校庆？篝火晚会，那叫一个旷世胜景！”
江如烟浅笑：“去了啊，苏漾带我进去的。”
“果然”陈瑞喃喃道，然后又嬉皮笑脸地说：“就你们俩玩多没意思，下次来找我，我手把手带你逛校园！去尝尝东一食堂的地三鲜，西二食堂的肥牛拌饭，对了，还有南区的小西湖”
他滔滔不绝地讲，为了创造和江如烟的二人空间，可谓费尽口舌，不留余力。
“唉停一下，你们的奶茶好了。”江如烟说。
她不讨厌像他们这样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反倒觉得有趣。
陈瑞接过奶茶还不罢休，追问：“你听我说的没有啊？你要是不想逛校园，我还可以带你逛安市啊，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年，哪只蚂蚁住哪个穴我都知道！”
江如烟忍俊不禁，刚要回答，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买好了就让开，不要耽误别人点单。”
江如烟瞬间定住，转头发现程滨站在门口。
陈瑞一帮人匪夷所思地打量了程滨一番，他看上去是个商人，脸色阴沉，带着莫名其妙地敌意。他们没有惹是生非，只对江如烟说了句下次见便离开了。
江如烟此时已经白了脸，手里的抹布被捏的皱皱巴巴。程滨一步一步走到前台，也什么话都不说，只用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
那眼神里有什么？
深情？愧疚？后悔？
不，江如烟都不觉得，她只觉得愤恨。
“不好意思，我不想给你做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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