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顾桓一又缺席了一周的课。
他才来了学校五天，在新学期的第三周伊始，又因为参加什么集训，去了京市。所以薄月从听说投稿事件的那个周五傍晚起，就没再见过他。
这感觉倒也是蛮神奇的，像是徒留她一人面对流言蜚语似的……
好在同班的都比较有眼力见，并没有人被薄月抓个八卦的现行，不知道是没人说，还是没人当着她的面说。
不过薄月佛系地觉得两者没什么两样，毕竟都眼不见为净。
可能是顾桓一平时过于的特立独行，包括但不限于午休缺席、晚自习缺席、美术课缺席，等等等等，他看起来好像确实只跟薄月熟一些，所以第一天没来学校的时候还有女孩来向她关心情况。
薄月很是尴尬，委婉地撇清关系：“我也不清楚，他去哪干什么也不会跟我说的。”
谣言在本班算是不攻自破了，课间氛围都好了很多。
大概，是暗恋顾桓一的女生们又重拾了快乐。
薄月在周六下午收到了顾桓一的好友申请。
那时候她们举牌小组刚练了一小时走姿，临时解散休息，大家分散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地。女孩儿们都穿着私服，没了校服的约束，一眼望去，满场百花齐放的超短裙和超短裤。
薄月温朝禾双双牛仔长裤，倒是显得反向突出。
温朝禾拿着瓶防晒喷雾，毫不吝啬地对手臂长按，嘴里念念有词：“月月，你简直太明智了。两圈下来我已经要瘫痪了，还好穿得舒服，不然裙子什么的，连休息都要注意形象。”
薄月瞅了眼女孩们白花花的大腿和她们略不自然的矜持坐姿，胳膊也被温朝禾拽过去一顿狂喷。
薄月任她摆布，道：“还给你省防晒了。”
温朝禾花了两秒反应过来，然后狠狠点头。“没错！”
她被闺蜜的可爱逗笑，接着微信收到一个通讯录红点。
她一眼看到申请对话框里“顾桓一”三个字，愣了愣，再看别的。头像是一副挂在墙上的几何画，能看出来没加任何滤镜，画面自然的昏暗，一股困顿颓靡之感。他昵称是简单的两个大写字母，来源那栏显示，是从“高一九班班级群”里添加。
薄月手指在旁边顿了片刻，点了同意。
“hy”出现在了她的聊天列表第三排。
她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先按兵不动。没一会那边查收到她通过的消息，很快发来第一句话。
“薄月？”
薄月有点无语。你在班群里加的，还有问的必要？
她只回一个字：“是。”
顾桓一不留情面地：“建议你群里备注。”
薄月：“？”
顾桓一：“我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排除。”
她退出聊天页面，往下找到班群，点开成员详情，亲眼看着才终于承认自己真的没改任何备注。
她想起来了，她报到之后第一个加的是个班级消息通知群，当时是改了备注的。而这个群是全员齐了之后有人新建的，里面没有老师。
大家聊天其实还是偏向于这个没有老师的轻松场合，使用频率比较高，所以顾桓一大概也跟她一样，先翻到的是这一个群。
她又从上到下大致扫了一遍，大多数人都改了自己的群昵称，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人也没留意到这个问题，不过男女都有，薄月的头像是张浅紫的纯色图案，没有什么显不显眼之说。
她倒是有点好奇了，又返回去问顾桓一：“你用的什么排除法？”
顾桓一回：“聊天记录，按群成员查找，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那个。”
薄月：“……”
顾桓一找她是想请她帮忙把这几天他缺堂的数学课讲义和作业卷子拍给他。
“听说快期中考，我的家教要来给我补重点。”他如是说。
薄月喉咙哽住，觉得她同桌那不学无术的表面形象再次崩塌了。
她心中回顾了下自己的错题数量，沉默片刻，回头望了望教学楼。
“急用吗？我正好在学校，晚点可以去教室拍给你，这几天发下来的试卷都给你桌上留着。”
“不急，我明天早上才回霁城。”
顾桓一那边显示正在输入，没一会又一条消息：“你现在在学校？”
薄月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得很，只三言两语概括。
“对。”
“运动会的事。”
“你周一来就知道了。”
顾桓一没再回复。
过了两分钟，她们继续排练，开始一个一个举着牌子依次走，相隔之间留出一个运动员方阵的距离。
其实要求并没有非常严苛，只是需要她们在正常走路的基础上稍微端庄优雅一点儿。礼仪老师在旁边盯着，现阶段只要求她们别走得歪歪倒倒就行。
而女孩们就是比较怕这种单练。众目睽睽下难免紧张，何况国旗队的男生们休息下来也都无聊，恰来旁观。
好在，双手在前面平举着，同手同脚的惨状不会出现，出洋相的几率还是比较小的，老师指出的也大多是抬头挺胸、肩颈挺直之类的仪态问题。
路程也就不过一条直道的距离，薄月出发之前深呼吸一口气，挺起腰背。
稳定发挥，经过主席台时老师并未说什么，她顺利通过，身后又响起洪亮的指令声。“七号出发！”
众人视线转而集中到起点许晏清身上，薄月没敢松懈，牌子仍直挺挺地立着，眼睛却瞄向跑道边。
苏寅盘腿席地而坐，两手往后撑着草地，肩膀微耸，正弯眼微笑。江霖单手叉腰懒懒站在旁边，垂头看手机，这时正好漫不经心一个抬眸。
他远远注视，握手机的手不自觉垂下，直到薄月走到线外放下牌子。半晌，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又哑然一笑。
跑道的另一头，许晏清走至半程，望见江霖徐徐走向薄月的身影，脚下一顿。
她反应很快，节奏没被打乱，礼仪老师虽看出她一瞬间的分心，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眉稍轻微一挑，以目光示意她专心。
许晏清没再被影响。
一程走完，自尊心不允许她往江霖跟前凑，只甩一甩略酸的手腕，静静坐去主席台的阴影下。
约摸七八分钟，最后一名举牌手也结束，有声音招呼集合，各自休憩的女孩们开始聚拢。许晏清还是没忍住，起身的时候以余光打探。
薄月身影动了下，握起立在脚边的牌杆，并未显吃力，江霖却仍搭了把手，而后往她走去的方向凝视了片刻。
礼仪老师花了很短的时间稍作集中点评，接着点出几个问题比较大的女孩，单开小灶。
本按号归队自觉站好的其余人一时又落得清闲，但到底没敢自说自话地走太远，只原地略分散地松懈下来，聊天音量渐升。
薄月稍转身躲太阳，肩膀跟旁边人轻轻碰擦了下，许晏清回过头，正对光线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客气一笑。
她走近了些，指一指自己的腿，她很白，白得太阳下皮肤甚至有些反光。“想着训练会热，就穿得轻便些，还是失策了。”
薄月先想到温朝禾的防晒喷雾，但借闺蜜东西惠及他人的举动不妥，她的同情心也从不会四处泛滥。她同样礼节性地笑笑，只说：“今天也快结束了，应该没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两句，许晏清扬了扬手机：“我可以加你个微信？”
薄月歪了歪头，觉得面前的女孩很有意思。
她会在江霖面前用些迂回的小手段，找些譬如学生会的借口，甚至薄月也被扯进她那个无伤大雅的谎言里。但在她面前，许晏清并不遮掩，坦荡得一览无余，她那支亮着的手机展示着自己微信的二维码，薄月看着她的眼睛，明亮、鲜活，没有以往那些喜欢江霖的女孩子藏匿不住的敌意。
薄月没有丝毫不情愿。“好啊。”
她摸出手机，点亮屏幕，手将要抬起，预备扫码，又一顿。
“稍等。”手指从扫一扫的按键边移开，她看了眼屏幕，然后点开某条消息。
许晏清不自觉往她手机上望了一眼。不是故意，却刚好扫视一下就看清。她认识那个头像，也同样有他的微信好友。
顾桓一给薄月发了一个链接，然后跟了条消息：这说的是我们？
非礼勿视，许晏清即刻别开目光，何况这一眼，又给她带来许多信息量。
那个空间的帖子，她也是看过的，经由别人转发，叫她别错过年级里的一大八卦。她当时看了一眼就关掉，因为对旁的男生并不关心，不过因为顾桓一代校参赛这类事今后会只多不少，跟学生会工作免不了有交集，因此他们互有联系方式。
涉及到认识的人，许晏清也因此对这个校内八卦新闻有印象。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薄月竟也是这一桩事的主人公。
那张抓拍的照片虽实在模糊，但算上这次，两次都未认出她，自己的洞察力属实是退步了。
她将自己持手机的手收回一些，留给薄月空间去处理顾桓一的消息，但薄月只盯着对话页愣了会，迟迟未动。
这时候有人带着长长的一截影子走近，她没来得及抬头，脑袋上方已响起一道声音：“看什么看呆了？”
许晏清猛一抬头，江霖浅浅扫过来一眼。
他目光未停留，身在离薄月更近的那一侧站定，距她也不算远，恰是适合三四友人聊天的范围。很奇异地，谁都没有感到尴尬。
江霖的视线落在薄月脸上，并未去探究她手机上的内容。
许晏清却后知后觉地，结合那个帖子，联想起薄月与两个男生的关系。这时才独自惊觉，周遭空气恍惚都见稀薄。她无端替薄月捏一把汗。
叫人没有想到的是，薄月一点避开他的动势都没有，反而表情有些无所谓地，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他。
江霖接过来，目光下移，去看那面消息页。没多少内容，两秒便扫完，又把手机还给了她，语调情绪都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然后拧开手里矿泉水的瓶盖往前一递：“喝水。”
“我不渴。”薄月下意识一说，手机锁上屏，江霖握着那瓶水还停在半空等她接，就又顺手拿过来喝一小口。
江霖掌心里虚抓着瓶盖，又看她喝了两口，眼睛正瞟过来四处找，才放上去拧好。
“不回？”
薄月知道他说什么，也看一眼手机，想了想：“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前发的了，晚点就晚点。”
说完，突然记起最初是要跟许晏清加微信，这会已经把人家晾在旁边好半天，她说声抱歉，又打开手机，轻点几下，举起。
许晏清下意识看了眼江霖，动作有些迟疑。想起那天他看见她们谈话，叫她出去兴师问罪，仍不自觉内心犯怵。此时她去加薄月微信，又不知他会如何想。
她正犹豫，薄月已经洞悉，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摊在她面前。“你扫我吧。”刻意却不突兀地，展示出自愿。
江霖神色淡然，似乎不准备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旁观，半晌才提起眼皮，轻轻瞅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很分明，寂静得让人感到沉稳。似乎薄月任何一句话，都不会使他生出猜忌，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什么事，他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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