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周一，清晨七点半。
地铁站已经有不少人了，有的低头专注手机；有的望着那扇透明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蓼排在后面，她原以为这么早应该没什么人，不想还是挺多人的，难怪总听到赵茗公司的人吐槽三号线人多到像蚂蚁。
坐了几个站就要转线，转了三趟才到那家公司附近，再走几百米。比定好的上班时间早了十多分钟，公司还没开门。四四方方又狭隘的走廊看起来有点阴森。
离九点半还差十分钟的时候有人来了，那个前台小妹妹，看到她很是惊讶，“你到多久了？”
周蓼笑笑，“我也刚到没多久。”
两人进公司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她的上司也就是那天面试她的都市丽人准点到。带着她向众人介绍了一番后，指向最靠窗户的那个工位。
“你坐那里。”
“谢谢婷姐。”
周蓼去自己的工位要路过坐在外边的员工，他们好奇地看着她，她便朝他们笑笑。面上在笑，其实心里很是不安，手紧紧攥着包。直到在工位上坐下，那股压迫的紧张感才慢慢消失。
“周蓼啊，你来我们公司算是来对了，保准让你赚大钱。”坐她前面的中年大哥突然转过来身来很兴奋的说。
周蓼被吓得往后仰了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尴尬的点点头。中年大哥也发现自己吓到人了，道了个歉。
这时做中年大哥对面的年轻女人侧过头来，“哟哟，大强哥，又开始在新人面前刷存在感了，搞得好像你赚了很多似的。”
周蓼看向呛中年大哥的女人，很年轻，穿着时尚，指甲精致。年轻女人也看了过来，“周蓼，别跟着他做，和我一起做吧。”
“你怎么又和我抢人，上次阿彬就被你抢走了，这次又想抢周蓼。”中年大哥怒了，整张脸气红了。
周蓼有点手足无措，看了下四周，见四周的人都是在看热闹没有人说话，她这个导火索也不知道说啥，愣在位置上看着。
两人越吵越凶，把里面的婷姐给闹出来了，说了两人一顿这才安静下来。末了把她的去处也安排好了，让她跟着年轻女人一起学。
周蓼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跟着年轻女人好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中年大哥心里瘆得慌。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饭盒拿出来准备去微波炉热一下却被告知公司没有微波炉。也是她笨，忘记先问了。也没关系，留着晚上吃。
办公室的人都出去吃饭了，只剩下她和那个叫阿彬的。周蓼做了下心理建设才走过去询问，“你怎么没去吃饭啊。”
阿彬从电脑前抬起头立即合上电脑，笑着摇头，“让别人帮忙带了，你怎么没去吃。”
“现在去吃。”周蓼说完不好意思笑笑，她好像打扰到别人工作了。
小区附近吃的店子不多，一半都是早餐店，周蓼选了家早餐店进去吃了碗馄饨。回到公司发现大家都在敲着电脑，她再次看了下时间，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受氛围感染，她也赶紧坐下打开电脑，开启了电脑她才想起还没人告诉她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视线投向那个带她的年轻女人，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着笑手指一下一下在键盘上跳跃的非常快。
她思索着是等着年轻女人来问还是自己主动去问，要是现在去问会不会打扰到别人工作惹人烦？
各种顾虑在心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现在就去问。但走到年轻女人面前她又顿住了，心里焦急，她不知道如何称呼。心急口快，一个您字脱口而出。
“您好，请问我要做什么。”
年轻女人很快的关掉聊天界面，看向周蓼，一副大姐大的语气，“会聊天吗？”
“啊？”周蓼疑惑，不知道怎么答。聊天？什么聊天？
“网上聊天。”年轻女人解惑了，又问了一遍，“会吗？”
“应该可以。”周蓼有点没底气，因为她还是不懂对方说的网上聊天是什么聊天，问道，“是客服聊天吗？”
“差不多吧。”年轻女人说完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加我微信。”
周蓼忙拿出手机一顿操作，加上了微信，便看到对方点开她的头像公事公办的语气，“先把你头像换成你的自拍头像。”
又看了下她，“长这么漂亮，不利用起来不是浪费了吗。”
周蓼为难了，让她把头像换成自拍照，心里实在是抗拒的很。“一定要换吗。”
“当然，你信我的，换了会让你好赚钱。”年轻女人很是傲气。
“我，没有自拍照。”周蓼迟疑了下，轻声道。
年轻女人惊讶地看了过来，颇不耐烦地瞟了周蓼一眼，声音大了起来，“没有不会现在拍吗，做事要灵活点嘛。”
突然而来的当众训斥让周蓼脸红了，不停点头说着，“知道了。”
赶紧回了座位拿起手机随便拍了张，立马换上，刚换上就听年轻女人头也不回地说，“等下我推几个人给你，你先加上微信。”
“好，知道了。”周蓼忙应着。
才消停了一会，前头的大强哥转过来幸灾乐祸道，“受罪了吧，要不你去和婷姐说让我带你怎么样。”
“不了，谢谢。”周蓼小心应付着，深怕说错话惹怒人。
微信很快就加上了，只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了，要聊什么？她这次等一下，应该会来教她吧。
这一下没等来教她的年轻女人，反而把警察等来了。警察突然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纠结要不要去，因为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
看到四五位警察站在办公室前面，她懵了。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跟着警察的命令走，让她包头蹲下就蹲下，让她跟着出去就出去。
等上了警车，听到警鸣她心脏跳得更快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的抖。年轻女人和阿彬还有大强哥和她坐一辆警车。她看向年轻女人，那张浓妆的脸上此刻是腮红都救不了的苍白。
年轻女人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狠狠的瞪了回来，带着仇视。
周蓼很莫名其妙被警察抓和她无关吧，再看看大强哥一副害怕哭丧的样子，旁边的阿彬倒是很平静。
到了警察局，一个个进去被问话。周蓼这会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她什么违法的事都没干。旁边一直沉默的阿彬突然开口，“周蓼，你应该感谢我。”
周蓼再搞不清状况这会也知道是怎么进的局子了，是她旁边这人做的，心里大概猜到一点但不敢确定。
阿彬比她先进去，过了半小时才出来，只是出来后径直走了出去。周蓼探头想看一下，里头在叫她名字，赶紧进去。
她刚坐下，面前的男警察就问，“做多久了？”
周蓼心里还是忐忑，声音都有点弱，“今天第一天。”
做笔录的女警察突然抬头和问话的男警察互看了一眼，继续问，“你是怎么进这家公司的？”
“招聘进来的。”周蓼老实回答。
“妹子啊。”问话男警察语重心长，“你知不知道自己进了狼窝，这是一家诈骗公司，通过网络和人聊天以投资项目为由骗人钱，我们查了两个多月才找到他们窝。”
周蓼提着的心落地了，幸好不是和毒品有关，是她想多了。松口气的同时又庆幸自己运气好，及时被警察救了出来。
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对不起啊，给国家添麻烦了。”
“这次是你运气好。”问话男警察教育道，“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妹子长点心眼，工作慢慢的仔细的找，28岁了不是18岁。”
周蓼被说得很委屈，被吓后消失的情绪又回来了带着委屈，眼泪像落下的雨水一样滚落，垂着头不停点头也不敢出声。
旁边的女警察发现了不对劲，忙拿纸塞到周蓼手里，瞪了男警察一眼。男警察并不觉得自己说重了，人被说哭了也不好再严厉教育，缓了语气，“好了好了，这事和你没关系，让你家人来签字你就可以走了。”
周蓼赶紧擦了泪水，声音带着闷声哭过后的干涩，小心询问，“我家人不在这边，朋友可以吗？”
“可以可以。”男警察想着赶紧把人送走。
周蓼一边缓冲自己的情绪一边往外走，出去的时候瞥到婷姐和年轻女人还有大强哥手被拷着往外面走，估计是要看管起来。
而那个阿彬坐在大厅等着，想必也是等人来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打通了赵茗的电话，大概说了下情况，便坐着等。
周蓼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两眼空空盯着地板。阿彬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像丢失了灵魂只有空壳子的样子。
“你还好吗？”
周蓼过了几秒才转过头去，看着眼前人摇摇头，“我没事。”她很好奇，眼前这人明明做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向警察举报。
阿彬笑着问:“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现在才向警察举报？”
被看穿了，周蓼有点尴尬的点点头，听到对方说：“婷姐这个人警戒心太强了，我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一家传销公司，待了久了，婷姐才让我慢慢接触核心这才发现本质上就是一家传销公司。只是他们的传销手段高明了许多，不像过去会限制你人身自由，天天给你灌输钱好赚。”
周蓼若有所思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她一开始只会觉得这家公司有点怪，但过后又不觉得了。因为看到那些认真工作的人，可能那些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在做传销。
阿彬继续说：“这家公司不强人所难，只赚那种急于求成愿者上钩的人的钱，所以很多人都进来后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传销。”
急于求成……她现在不就是这样吗。急于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急于融入这个社会，急于摆脱以前的自己。
这不，踩坑里了。
赵茗风风火火赶到警局，好家伙看到好友和一年轻小伙子聊的正开心，不过看到这一幕绷紧的身体松软了。
人还没过去，声音先过去了，“了了。”
周蓼朝赵茗笑了笑，和阿彬说：“我朋友来了，先走了。”
“一路顺风，拜拜。”
周蓼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笑着道：“一路顺风，拜拜。”
出了警局，赵茗忍不住还是说了两句，“了了咱们以后不要这么着急，工作到处都是，慢慢找，幸好这次没出啥事，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周蓼忙点头，“我知道，以后不着急了。”
“走吧，我们去搓一顿牛扒压压惊。”赵茗拉着周蓼走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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