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映
花映早就做好准备会被澹台家的人找到。
这里是渝州，她出不去的。
找到自己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她也乐意被澹台家找到。
要完成任务，有什么方法比得过直接进入澹台山庄呢？
哪怕是这般不太友好的方式。
她是坐着滑竿抬上山的。澹台家三少爷阿瑅考虑到她非本地人，对滑竿这种交通工具可能不熟悉，于是“好心”在座椅两侧做了加固，让她难以动弹。
“山路陡峭，轿夫又不知轻重，怕颠簸坏了姑娘。”阿瑅客气而礼貌地说道。
花映报之以甜甜的笑容，困在轿椅中，心里把澹台山庄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
到了山庄，花映被请入了议事堂。
阿瑅客客气气，耐心地为她介绍，那是大庄主夫人、二少奶奶、六少爷。
花映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一一行了礼。
江月华仔细打量着她，笑容很温和：“花映姑娘长得真是漂亮，水灵灵的样子，不像是中原人的长相，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秀美。”
花映屈了屈膝，爽朗地回答：“夫人见笑啦，小女子来自大理，自小在江湖漂泊。倒是近些年在江南讨生活。”
江月华做出一脸的惊喜：“这便巧了，我的娘家便在江南，说不定也与姑娘有过往来。”
花映浅浅笑了笑：“夫人的娘家乃是大名鼎鼎的钱塘江家，小女子怎敢高攀。”
江月华好奇地看着她：“看来你对我澹台家的人倒是很熟悉。”
花映：“澹台家乃是武林翘楚，咱们行走江湖自然要多加注意。我知道夫人来自江家，而这位二少奶奶来自吴越白家。”
江月华垂了垂眼：“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花映：“我自小流落，见到会武功的都上前去缠着人家教，实际上并没有正儿八经拜过师。要说师承，百花门的人教我最多，时间也最长，只是人家嫌我，不让我说是百花门弟子呢。”
江月华：“姑娘这般奇才，百花门不认，那便是百花门的损失。要知道，姑娘可是有能将小女打落山崖的本事。”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花映大大方方地：“夫人可是要问责？小女子在这里先赔个不是，那日确实是我不对，光想着自保，没想到差点害了贵千金的性命。”
江月华挑了挑眉，这姑娘倒是坦诚。
一旁阿瑄的夫人白棠轻轻开口：“姑娘轻飘飘一句自保便要置人于死地吗？这是哪里的道理。”
终于说到重点了吧！花映立即摆出一脸的可怜，“哎呀，这两日我都在深深自责。本以为九小姐从小在武学世家长大，武功要好过我的，谁知……”
白棠气得一掌打在椅子背上：“你……”
江月华默默止住她，呵呵笑了起来：“姑娘说得不错，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确实学艺不精。没点真才实学还要学人当女侠，幸亏遇上的是花映姑娘，要是遇见狠的，指不定就吃大亏了。”
她极有兴趣地看着花映：“看样子，姑娘是跑江湖的，不知作何营生？”
花映僵笑着：“小女子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哦？”江月华继续问道：“不知这次姑娘又是受何人所托，办什么事呢？”
花映面不改色，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夫人，请见谅。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小女子是万万不可说出雇主的。不过见夫人这般以礼相待，小女子无以他报，只能说是为着贵千金婚事而来。其余的恕我不能多说。”
编谎容易，要骗过澹台家却很难。花映早就想好，不说假话，真话说一半藏一半，剩下的你们自己去琢磨吧。
更何况，她被请上山是渝州城内那些江湖人士都看到的，想必澹台山庄也不会对她用刑逼供。
江月华没有追问，微笑着点点头：“姑娘的难处我明白，既然你是为了小女婚事而来，那便在山庄小住一段时日吧。正好，也教教我那不成材的女儿，让她知道江湖是什么样，看她还敢不敢冲动行事。”
花映盈盈拜倒：“夫人盛情，小女子便从命了。”
今日是阴天，天光昏黄，感觉有大雨将临。
阿瑾在小院里，百无聊赖。青青叫她回房间呆着，她也不愿，感觉整个人和天气一样闷沉。
无聊想着心事，忽院门被推开，二嫂白棠走了进来。
“二嫂！”有人来，阿瑾自是很高兴，连忙将她请到屋内，让青青上茶和糕点。
白棠坐下以后，慢慢喝着茶，没有说话。
倒是阿瑾沉不住气，立即唧唧喳喳问个不停：“二嫂，父亲这两日可好？”
白棠瞥了她一眼：“父亲和母亲都很好呀！”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出去呢？”阿瑾一双大眼睛扑闪闪地看着她。
白棠扑哧一笑，“妹妹，父亲说你是闭门养病，这病可不是三两天就好了的。”
阿瑾嘟起嘴：“什么嘛，人家明明好得很。再不让我出去，没病也真的有病了。”
她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床榻上，唉声连连。
白棠走过去将她拉起来，“我的好妹妹，既是生了病，那吃了药就好了嘛。”
“吃药？”阿瑾惊得差点跳起来，“我不要，我不要！”
她拉着白棠的衣袖，不停撒娇：“好嫂子，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药的，我真的没生病，你跟二哥和父亲母亲仔细说说嘛。”
白棠哈哈大笑，“傻妹妹，药也分很多种呀，也不一定是要吃的。”
阿瑾叉着腰，斜睨着她，“嫂子真是的，非要拿我寻开心。”
白棠笑够了，才拉着阿瑾坐下来，“好了好了，认真同你说吧。那日偷袭你的女子，已经被阿瑅带回山庄，现下母亲将她安置在后院，由吴大娘几个看管着呢。”
“什么？她在山庄？”阿瑾一听蓦地站了起来，双眼喷火，“还不快带我去好好收拾她。”
“哎呀，九妹别冲动。”白棠拉她坐下，“人都在山庄了，还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吗？”
阿瑾哪肯乖乖坐下，她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开始谋划怎么出这口气。
白棠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就你这个样子，到了人家那里，照样将你玩得团团转，她可是真有江湖经验的人。”
阿瑾不高兴：“要不是家里拦着，我早就出去闯荡江湖了。能比她差？有江湖经验了不起吗？”
白棠叹口气，“九妹，你干嘛老想着闯荡江湖呢？都是在议亲的人了，刘家父子还在这儿。你听嫂子的劝，且收敛收敛你这性子，若你真嫁给了刘桓，没哪个当公公的喜欢任性的儿媳妇。”
一听刘家，阿瑾立马泄气，瓮声瓮气地说：“嫂子，我真的不想嫁刘家。”
白棠奇道：“这些天你和刘桓也算相处了，你真的对他没意思？”
阿瑾笃定地摇摇头，心里想着的是云尘，她想不明白，若是那晚没有遇到云尘，她会不会喜欢刘桓。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琢磨着心事。
“罢了，还是说正事吧！”白棠喝了口茶，拿着团扇轻轻摇着，“那名叫花映的女子，是江湖上受雇于人的探子，这次也是有任务在身。虽然她不说到底是什么，但父亲猜测，多半跟那些送贺礼的江湖人士目的一样，想逼着我们尽快和刘家结亲。”
她认真看着阿瑾：“不管你是否嫁给刘桓，澹台家都绝不能如此被动。所以，花映的任务不重要，重要的是查出武林中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件事。所以，九妹，既然她的目标是你，那就需要你配合配合了。”
接着，白棠将三位庄主的计划详详细细跟阿瑾说了又说，确保她明白，才离开了小院。
山雨欲来，大风刮得树枝东倒西歪，树叶遍地乱走。
澹台麒独自坐在亭中。
这是竹子搭成的一个遮阳亭，位于山庄顶部。坐在亭子里，可以看到蜿蜒曲折的山路通向渝州城。
他极喜欢来这里打坐，风高云淡，视野开阔，最适合练练心法，或是捋捋思绪。
和刘家的婚事，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按原计划议亲，那么正合武林中人的意，澹台家与刘家携手制霸大西南，成为强势的地方力量，成为朝廷第一个打压的对象。
不按计划议亲，那么便是向朝廷低头，从此被武林嘲笑，“当朝廷的走狗。”
左右都是被动。
澹台麒目光投向远方，心中格外愤怒。
蓦地，他想起了青云真人的话。
“若是左右为难，不妨各退一步。你无法成全他人，便成全自己。”
这婚事，成与不成，本就该澹台家说了算。
因着武林之事，澹台麒原本对刘家开始有了芥蒂，这两日都躲着不见刘岳明。
末了，还是青云真人来劝：“许多事，刘家主也是身不由己。澹台庄主是爽快之人，何不与刘家主开诚布公谈一次，彼此将话说透，方能消免误会。”
嗯，真人毕竟是真人，格局都不一样。澹台麒默默点了点头，明日就找刘岳明把话说清楚。
“轰”地一声，远方有雷响起，头顶的竹子开始噼里啪啦作响。大雨以倾盆之势终于落了下来，刚才的闷热瞬间被泥土清香所代替。
澹台麒心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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