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女同学和老班长
杜陵梦醒来的时候,范母正呆呆地面对着手里的杂志,目光涣散,神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杜陵梦看了一下时间,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阿姨!”
“啊!”范母回过神来,“你要走了吗?”她的眼神有一点期待。
“我想问一下,”杜陵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同时按下了手里walkman的录音键。“如果范才良他醒过来,但是考不上大学,您能接受吗?”
“嗯?”范母略有些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醒不来了!这跟考大学有什么关系!”
“我前不多久听他说,他感觉自己考不上大学,您还要请假在高三照顾他,他觉得对不起您,他压力很大。”杜陵梦把梦里打听的情报找了个借口讲出来,“我觉得,他潜意识里根本不想醒过来,他害怕面对您。”
范母一愣,眼圈忍不住泛红,不多久,眼泪便簌簌地落下来,她捂住脸,头埋进被子里,抽泣起来。
杜陵梦默默地记录着。
不多久,范母抬起头,擦干了眼泪,看着杜陵梦,恳求道:“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跟他讲,讲出来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听,如果——”她顿了一下,眼泪又慢慢地下来了,“如果他醒过来,你一定要跟他讲——”
“他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然后是我儿子,最后才是一个高三的学生。”
“他可以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儿子,只要他是一个健全的、独立的人,做好了面对世界的准备,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醒来。”
她泣不成声了。
“您等我一个小时,我回来把他叫醒。”杜陵梦挥了挥手里的walkman,“您说的话我可录下来了。”
范母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勉强地笑了一下,看着他跑出病房。
杜陵梦是下了晚自习来到县医院的,这时候距离下课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学校宿舍已经关灯,走读的同学也都到家了。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找走读的同学。
回忆了一下,他知道大概住处的走读生同学有3个,英语科代表李觅觅,班长陈思仁和好朋友江连潮。他决定都去一趟。
首先到了李觅觅家楼下。杜陵梦只知道这位同学住在这里,却不知道她住在哪一层。他索性在楼下喊起来。
“李觅觅!”突然的声音划破夜空,把夜色中隐隐传动的电视的声音盖过去了。
“李觅觅!李觅觅!李觅觅!”杜陵梦连着喊了三声,一边喊眼睛一边上下扫视。
四楼有个窗帘拉开,露出屋里明亮的灯光;然后窗户也打开了。
“杜陵梦你发什么疯?”李觅觅的语气非常冷淡,又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窗户旁边的窗台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没开灯,但他在杜陵梦4倍的视距里显眼无比——是李觅觅的胖爸爸。
“李觅觅我问你一个问题。”杜陵梦故意大喘气,脸朝着李觅觅,眼神其实全部在她的胖爸爸身上。
“什么问题?”李觅觅紧张地朝阳台那边看了一眼,但是阳台是凸出来的,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墙。
胖爸爸的表情严肃无比。
“我刚才去看了范才良。”杜陵梦不在逗这对父女俩,“他的情况很不好,可能醒不过来了。”他说的是事实,如果没有他,范才良可能真的宁愿沉睡在梦境里。“如果,他能醒过来,你愿意有他这样一个只顾着玩,不愿意学习的同学吗?”
同时,他按下了录音键。
“杜陵梦!”李觅觅本来不生气,听到这问题却生气起来,“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势利!”其实她生气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觉得杜陵梦误会了她。
“范才良,他学习成绩不好,但是这一点缺点跟他的优点比起来,简直太微不足道了,”她稍微顿了一下,“他对待同学都非常和气,做卫生又特别耐心,对老师也很尊重,参加集体活动也很积极,是一个最称职最合格的学生!”
但是她的矛头转而指向杜陵梦了。
“尤其是跟你比起来!他简直太优秀了!”她的语气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亏你还是他的朋友,居然说他只顾着玩不愿意学习!”
“他不学习难道不是你带的吗!你除了学习成绩比他好一丢丢之外,哪里哪里都不如他!”
杜陵梦微笑着看着这个生气的女同学,觉得她跟自己记忆中的英语科代表真的很不一样。
“吱~”李觅觅把窗户关上了。
胖爸爸表情有点复杂。
“叔叔你好,叔叔再见!”杜陵梦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跑了。
胖爸爸的表情更复杂了。
第二站是班长家。班长厉害了,住在教育局家属楼里。他妈妈是教育局基教科的主任。
杜陵梦照例在楼下大喊。
“班长——班长——老班长——”
“干哈!”三楼阳台的灯亮了起来,陈思仁穿着裤衩站在栏杆前,“有啥事上来说,别吵吵。”
“就一个问题,不耽误您老人家时间。”杜陵梦嘻嘻哈哈的。
“问!”
“你愿意范才良回来吗?”杜陵梦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就是眼睛里反着精光。
“卧槽这什么破问题!”陈思仁骂道。旋即屋内传来一声呵斥:“好好说话!”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陈思仁说得理所当然。
“他成绩差啊,老拖咱们后腿!”杜陵梦刺激道。
“你还有脸说这个!”老班长的语气还挺轻蔑,“你成绩也烂得要死,我瞧不起你了?”
“哈哈,这倒是没有!”杜陵梦笑出声来,“就冲你这句话,明天打扫卫生,我不提前跑了!”
“老子信你个鬼!”老班长也笑了。
“陈思仁!好好说话!”屋里又呵斥。
杜陵梦离开院子,没有去江连潮家里,而是回到了学校。这么晚,学校出是出不来,进还是很好进的。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男舍201室。201和202是班上的男舍,高一的时候他在学校住宿过,体验了一下集体生活,后来屡屡翻墙而出,多次被通报批评,他索性搬了出去。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哪个?”屋里问。听声音是胡海涛,名字跟一号首长只有一字之差,因此外号叫做胡一号,后来被误传为胡一刀了。
“有没有军火?”杜陵梦小声问。
这是男舍中风行的暗号。他们把上大号称作放炮,那放炮用的卫生纸就被称作军火了。
“谁呀?”里面有人小声问。
“不知道,没听出来。”胡一刀小声回答,然后传来窸窸窣窣下床穿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杜陵梦一个闪现就进去,然后低声叫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卧槽,是杜陵梦。”
“你特么怎么来了。”
“是不是又被关在门外面了?”
宿舍的气氛热烈起来,然后舍长不断提醒大家小点声。
“我去看过范才良了!”杜陵梦宣布。
“卧槽你好快!”
“班上最快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一群猥琐男暗笑起来。
但是更多的人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同学。
“他怎么样?”
“受伤很严重?”
“堆蓝县医院能治吗?”
“什么时候回来?”
……
“他可能醒不过来了。”杜陵梦严肃起来。
“医生说他的体征很正常,之所以昏迷,可能是潜意识不想醒过来。”
“我们得把他叫醒。”杜陵梦打开了walkman,“你们说点什么,我录给他听。”
黑暗中,一群脑袋面面相觑。
“这……这说点什么?”舍长问,“我们也没经验啊。”
“我就问一个问题,”杜陵梦提示道,“一年之后,他如果考不上大学,我们和他,是不是再也当不了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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