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岂曰无衣
“沃日你哦!”舍长脏口就来,“谁说他考不上大学了?”
“就是,还我们和他,你特么就以为你一定能考上啊。”有机灵鬼听出了弦外之音。
“那换个说法。”杜陵梦炯炯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张铁床上的同学,“如果我跟他考不上大学,你们跟我们,是不是从此两个世界了?”
“去你妹的两个世界,阴阳相隔吗?”胡一刀隔他最近,直接砸了他一拳。
“谁特么管你们考不考得起大学了?耍朋友还要看文凭咩?”这哥们儿口音带一点四川方言的味道。
“英雄莫问出处!”有人说。
“朋友不看岁数!”有人接。
“知道说什么了吗?”杜陵梦问。
“晓得了!”一群人都带上了传音。
“咳咳!”舍长先走到杜陵梦旁边,清了清嗓子,“范才良,你快来上学,我们搞卫生差个人。”
“卧槽,舍长你把盒饭当牛使。”
盒饭是范才良的外号,因为“饭菜凉”。
“曹尼玛,你才把盒饭当牛屎!”舍长果断骂回去。
“这声音有点小,怕录的不清楚哦。”下一个走上来的是个有识之士,“我大点声。”他也清了清嗓子。
然后,一声大喊从201男舍传出,整整六层楼道的声控灯全亮了。
“盒饭儿,快回来上课,杜陵梦个龟儿子说你考不上大学,你回来,我们给你补课。”
“卧槽!”
“卧槽!”
“卧槽!”
201男舍顿时一阵哀嚎,这货绝壁要把值勤的老师引过来。
“抓紧时间!”杜陵梦说。
“豁出去了!”下一个勇士也凑上来,说话也是用吼的。
“范才良,我是你的同桌,毕业了你还是我的高中同桌,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女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狗日的你特么好大方。”寝室里一片哄笑声。
这位仁兄脸红了,赶紧补充道,“就是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不要多想。”
这时,被惊动的值勤老师已经出现在院子里:“是哪个寝室在吵啊?”他手上的电筒从各个寝室的窗户上扫过。
从灯光扫过的一瞬,杜陵梦看到胡一刀悲壮地占到了walkman前面。
“盒饭!”他的语气简直视死如归了,“值勤老师就在门口,老子为了你壮烈牺牲,你特么快回来帮我写检查!”
电筒的光束停在201的窗户上。“201的发什么疯?”值勤老师一边大声呵斥,一边走过去。
现在说话的是饭量很大但是话很少的一个哥们儿。
“范才良,我不会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他稍微酝酿了一下,然后猛然放大了声音,“英雄不问出处,朋友不问前途,我一辈子认你当朋友!”
“开门!!”值勤老师敲门。
walkman前面又换了一个人,这是在学校光荣榜上前三名的常客,出了名的好学生,从来不违纪。
“开门!快开门!”值勤老师敲得更急了。
“范才良,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而走到一起来了!”前三名开始背语录了,“但是,这个目标并不是大学,而是我们这三年的结果。”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压过值勤老师敲门的声音。
“也许我们的果实,味道并很不相同,但是无论是酸涩还是苦楚,是甜蜜还是幸福,它们都来自同一棵果树,同一片天空,同一场风霜,同一段时光。”
“等瓜熟蒂落,我们还会落到同样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餐风饮露,继续下一段旅程。”
“如果我们相隔很远,可以托清风问候;我们隔得近,可以借树阴击掌,如果我们冷暖一致,便可以遮彼此风雨,如果我们晴雨有别,就可以笑彼此狼狈。”
“如果我说得太快你没听懂,”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在闪烁的手电筒的灯光下竟然让人感觉像阳光一样灿烂无比,“那你快回来,我慢一点再说一次。”
“好!”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这时候外面多了一个老师,值勤领导也来了。
“里面很吵,但是他们不开门!”值勤老师汇报。
“喊人来撞门。”领导果断决策。
杜陵梦听到外面的声音,阻止了下一个,说道:“没时间了。让老师把门撞开就太不好看了,最后一段,大家一起来。”
几个人面对面看了一眼,有一个当即开口喊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剩下的所有人立即接上:“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这是他们班上的战歌。
高一时学校举办新生广播操比赛,当时校服还没发下来,别的班都从高年级借了校服或者班上买了班服,柳弘毅为了不让班上的家长们花冤枉钱没有集体定班服,也没有找别的老师借,而是教了他们这首《秦风·无衣》。比赛时,他们穿着自己的常服,以989分的高分,获得了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这时候,值勤老师叫了两个门卫过来了,领导发出了最后通牒:“开门,不然我们就撞门了。”
里面的声音继续。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领导面无表情,手一挥:“王于兴师,修我矛戟。撞!”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嘭!”这是人装在铁皮木门上的沉闷响声。
“与子偕作!”没有人停下来,也没有人动摇。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这一声来自寝室外面。
是202,202舍的也开始集体背诵了。
201舍的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加大了声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砰!”这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在撞。
“与子偕行!”
“刚才我们没赶上,再来一次,预备——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砰!”“嘭”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砰!”“嘭”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收!”202舍长发号施令!
“来人呀,给领导开门!”201舍长意气风发。
门打开了,领导和一个门卫进来,老师带着另一个去了隔壁。
“啪”领导的手电筒怼在杜陵梦脸上,“杜陵梦,你又不住宿,到寝室来干什么?你给我出来!”
杜陵梦才不听他的呢,腰一弯,绕过领导就冲到寝室外面去了。
胡一刀一下就把领导的手电筒抓住了:“曹主任,曹主任,我们要告状,我们要血泪控诉!杜陵梦他半夜三更跑到寝室里,非要逼着我们背书,简直有病!”
剩下一群人七嘴八舌血泪控诉。
领导鼻子都气歪了,血泪控诉你妹,我看你们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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