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有时候,初见并不是一场美好的回忆。郁子愿第一次见到凌慎之的时候,是他给郁家带来最大的噩耗。
先前孙舯的军队在镇上强掳民女做妾,人心惶惶。因而管家在看到这么大阵仗的时候吓得没敢开门。
荀易正要下车与管家交涉,肩膀却被后座伸过来的一只手掌按回了座位。
“我来。”
一个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短短两个字却带着巨大的疲惫感,这场仗虽然打赢了,但他损失了不少兵力甚至好友。这种疲惫感是两天未眠的疲惫,也是伤心缅怀的疲惫。
他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橐橐的轻响,墨蓝色的斗篷从车位上滑落后在风中扬起,斗篷下是一副颀长的身躯。
“有劳通报,我是金三角地区巡阅使,凌慎之。”
忽见管家身后款款走来的两位小姐。凌慎之曾有耳闻威江的郁四小姐乃江南绝色,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慎之的眼神落在郁子愿身上,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久。直到荀易到跟前咳嗽了声,凌慎之才收回视线,随之脱下军帽向两位小姐微微低头。
郁子愿被方才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低着头迟迟不敢抬起,眼前只有男人那双黑色的军靴,军靴鞋底边上沾了不少泥水,但靴筒十分干净,是刚擦不久的。
“郁子珍见过大帅。”郁子珍屈膝行礼,右手扯了扯郁子愿的衣角。
郁子愿意会得跟着屈膝行礼。
“郁子愿见过大帅。”
凌慎之不由得再次瞄了她一眼,她礼毕抬头时与他的目光相撞,反而惹得凌慎之闪烁地看向别处。
他清了清嗓子,把方才那些疲惫感扫去,字正腔圆地说:“此番前来,是将郁家两位英雄的遗体带回,这是我曾承诺过他们的。”
郁子珍闻言身子一歪,差点往旁边倒去,郁子愿手快扶住了她。
“阿姐。”郁子愿唤了一声,将郁子珍从失魂落魄中拉回,这种失去至亲的情感她是不能体会的。
她用尽力气掐了自己手心,小拳头发力到颤抖,才疼得挤出来几滴泪水。
不曾想这些小动作都被凌慎之窥探到了,他心中不免起疑,这个郁家颇有些事情在里面。
“阿姐,哥哥们是郁家的荣耀,路上已经耽搁很久了,快让哥哥们回家吧!”郁子愿使着哭腔说着这些话。
郁子珍已经泣不成声,呜咽着点了点头。
郁家偌大的宅子里一副萧条景象,人来人往却鸦没鹊静。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在微风中挣扎摇晃。
丧幡也随风摇曳着,这种有序的曳动让郁子愿看得入神。她趴在廊桥的扶栏上,目光平淡而呆滞,是一番悲伤过度的神情。
但凌慎之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过,他路过瞧见那边一团白色的小东西时,她像一条软被似的挂在那里,这条软被绊得他迈不开步子,停滞不前。他突然很想上前询问,可他没有身份没有理由去过问别人的家事。
微风渐渐变成大风,就在那一瞬间吊着丧幡的绳断了,丧幡顶端的铁环落到地上丁零当啷的,这叮铃的声音缠绵的一会儿,像是落到了郁子愿的心里,娇躯一颤,似乎是吓了一跳。
随之是下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去重新悬挂丧幡。
“大帅站在那里做什么。”郁子愿起身时看到不远处的凌慎之,捏了捏衣角,回想方才是否有异常之举,确保没有后,才悻悻然开口。
“路过。”
简短二字是凌慎之的回答,他匆匆与郁子愿擦身而过去往后厅。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面对敌人指着他脑袋的枪杆子都不会有的一种惊慌之感。
荀易比凌慎之先一步来到后厅,他接到凌慎之的指令就早早赶来了。他站在郁子珍面前,正在说着什么。
见凌慎之来了,立马站了军姿:“报告,一切安排妥当。”
凌慎之点了点头,郁子珍上前说了一番感谢的话,他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哭的眼睛红肿的女孩,她并没有比郁子愿大多少,但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行派。
她跟郁子愿的长相差了挺多,一种是自带柔弱感的美丽容颜,会令凌慎之想到凌老爷最小的姨太太,也是那般柔弱作态惹得凌老爷疼惜有加;一种是普通富家小姐的清秀容颜,虽然身形单薄,但有家底加持给她了足够抬头挺胸的气势。
当然郁子珍是后者,她的容貌不太耀眼,是相比郁子愿之下。
凌慎之心头冷笑,为何突然开始对女人有了比较之心,从前只会对比哪个手下枪杆子瞄得准罢了。难道真是因为形单影只太久了吗?
“既然安排妥当,我们就先撤退了,我已在城南购置了一处房产,如若有事可以派人至幽兰亭找荀易。”凌慎之朝荀易点了点头就走了,他厌弃这凄凄楚楚的气氛。
荀易同郁子珍问候以后小跑着追上凌慎之,他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舔着脸皮子问:“大帅,儿女情长了解一下?”
凌慎之乜斜了一眼,没有回答。
白事的最后一天,郁子珍终于瞧不惯郁子愿那张不带任何悲伤情绪的脸,她跪在牌位前烧着黄表纸,正好郁子愿进来拜礼。
“子愿,我们郁家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外人都该养熟了。我大哥可是你亲爹,你怎么这样冷血无情?”郁子珍泪眼婆娑地说着。
冷血无情?郁子愿觉得好笑,她才来了六年而已,前十岁都是跟着那个被他们说是□□的母亲的,母亲要嫁人了不要她了,她才被大少爷接回来。
接回来之后郁老爷也不要她,郁子珑从军后郁老爷怕他无后才同意养她,并且不能认自己的亲爹,是填补早夭的四小姐的。
郁子珑自带她回来就去从军了,这个亲爹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何来感情。她已经努力不想做的太难堪,这几天人前人后都在装作悲伤的样子了。
“难过就一定得像你这样?”郁子愿平淡开口,她明明扮演着她认为的悲伤情绪,“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我和你不一样而已。”
她的口气中带着些嘲讽,一贯厌烦郁子珍拿着礼数仁德来数落她,更厌烦动不动就提她的身世。
此话一出,郁子珍也无话反驳,哭声滞了一会儿。
“明天一早去送丧。”郁子珍主动转移了话题,她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的,这六年来都是如此。
“知道了。”
郁子愿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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