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是你的错

“我先去拿东西，很快回来。”程琂把水递到他面前，拿着背包就往外走。

        程琂下去经过前台，不禁顿足问了句：“你好，我刚刚那个房多少钱一天呀。”她刚刚没留意听，急急忙忙就带着江温上去了。

        “503房吗？”前台问。

        “嗯，就是一房一厅那个。”程琂点点头。

        “你好，是358一天哦。”前台移动鼠标查了房价，带笑。

        程琂道了谢，忍不住感叹，要两天半的工资呢，这钱是难赚，但花出去可像流水一般，抓都抓不住，她要抽个时间去面试那份业务员才行。

        等程琂到了北清宿舍时，还是上课时间，她跟宿舍阿姨说明情况，宿舍阿姨带着她上楼收拾东西，宿舍阿姨敲了敲门，梁成抱着枕头一脸睡衣出来开门：“谁啊，没带钥匙吗？”

        梁成看到程琂第一时间就是跑回去，等等，他穿睡衣了啊：“怎么了。”

        “我来帮他收几件衣服。”程琂莫名其妙看着梁成跑了又走回来说了句，转身：“谢谢阿姨，我收拾好就走。”

        “好，别逗留太长时间，下来跟我说一声。”宿舍阿姨那双精明的眼睛看着他们，叮嘱：“你们俩最好是开着门知道吗？”

        “”梁成挠了挠脑袋，打开房门。

        程琂走到江温的书桌上收拾了手稿和一些相关资料装进袋子里，又问了梁成：“江温的衣柜是哪个呢？”

        “这个。”梁成指了指柜子，又看了阳台：“不过他的衣服还有几件在阳台，已经干了，要几套啊，现在他怎么样啊，还要住几天院呢，我们晚点可以去看他。”

        程琂手脚利落收拾了两套衣服，路过书桌底下看到那个黑色的袋子，想了想，把衣服塞进黑色袋子里，连同新衣服一起带着，头也不抬：“他出院了，在外面住几天，等拆了线再回来，麻烦你帮他多请几天假。”

        “”梁成脑子宕机了一会儿，不太确定：“他在外面住，那住哪啊。”

        “有地方住的，不用担心。”程琂顺手将他床上的被褥叠好，提着两个袋子往外走：“我先走了。”

        梁成回神：“哦，好，那你注意安全。”他应该没有地方住啊，难不成他们住一起？

        程琂不知道梁成的猜测，她提着东西下去跟宿舍阿姨道谢，走到公交车站，心里盘算着买点菜熬个汤给江温补补身体，许是没有休息好，许是公交车太晃，导致她一下车就忍不住跑到垃圾桶吐了。

        她蹲在那缓了好一会儿，行人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在人们的目光中站起来，走向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菜，回到公寓时，江温睡着了，他单手抱着抱枕，另一只手垫着头，歪躺在沙发上，单腿放在沙发外，睡颜安恬。

        程琂小声拐到厨房把东西放下，打开水龙头接了杯水漱口，又倒了杯凉透的水喝了几口，把衣服和资料提到卧室，在卧室翻了张被褥盖在江温身上，发现他皱眉翻了个身，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有几分哄着的意思。

        程琂不自觉盯着江温的那张脸，饱满的额头，英眉上扬，闭眸的那双眼挂着长长的眼睫毛，如同山根般高挺的鼻子和带着弧度的薄唇，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样貌。

        他跟他的弟弟江宇长相有些相似，却不完全相似，他长得像江父多一些，而江宇像江母多一些，老人都说儿像母，女像父就会好看的。

        程琂的视线触碰到他的喉咙那道疤，手一顿，肢体僵硬，她缩回手，蹲在他面前双手捂着脸，急促呼吸着，不断调整自己，不断用江温曾经的话安抚自己：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的，是他的问题，是程辉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她可能真的生病了。

        长期被环境影响的她，好像真的生病了。

        事发那段时间，她把自己困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窗户紧闭，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呆了个遍，常常忘记吃饭，昏昏沉沉分不清白天黑夜，课也不上，医院也不敢去，江温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

        那些男人对她恶语相向，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恶毒的咒骂充满她的耳膜。

        那会儿的她真的走不出去，打开这一扇门，谁知道会面对什么呢？不孝，恶毒，还是他们叫她去死，如果这是能想象到的事，为什么还要去验证，她宁愿死在这个有彭清苑痕迹的房子里。

        这样算不算是一种赎罪？

        她以为就这样死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没有人发现，会腐烂，直到发臭才会被人发现。

        可是，她再睁开眼睛时，却在江家，是江父砸了锁，把她带到了江家。

        程琂翻身从床上滚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他们一家人面前，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满脑子乱七八糟，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江温，对不起叔叔阿姨。”

        “你快起来吧，我们受不起。”江母手上还端着水，转手给了旁边的江宇，阻止程琂的动作，神色不明，多少夹带着阴阳怪气：“我们家受不起你这个大礼。”

        江母给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她说。”

        “诶，好，孩子也还小，这事儿不能全怪她，你别说太过分的话。”江父其实也有点吓懵了，凑近江母耳边叮嘱：“昨天我要是不去一趟，她就死那了。”

        “妈，你要快点，一会儿还要去看哥的。”江宇把水放书桌上，满眼复杂看了她一眼，抬脚跟着江父一起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两父子相视叹了口气。

        程琂跪在地上，双手压在地上，江母蹲在她面前，彼此都没有开口，窗外天低云暗，房内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她一句句对不起，就像是飘下来的雪，堆积在江母的心里沉甸甸。

        江母作为母亲眼见自己优秀的儿子变成这样，怎么会不生气，在江温抢救时，第一时间就报警抓人，凭着一知半解听来的事件，才知道江温是为了帮一个女孩子残疾，她都快疯了。

        “对不起。”程琂又一次磕头认错，这次被江母的话打断。

        “程琂是吗？江温的同桌对吗？”江母对已成定局的事也无可奈何，对她的语气也不太好，都不是圣人怎么能控制情绪：“江温从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见，对于任何事情都有分寸，对自己要求也高，喜欢打篮球就打进省队，喜欢画画就想尽办法拿第一，读书的成绩也不用我和他爸爸操心，作为家长我们很骄傲，所以也很少去干涉他的事情，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冲动。”

        江母所说的这些事，程琂有目共睹，正因为江温这样的人，才令她不停产生向往和追逐，她时刻惦记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隐藏着，收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但她不知道江温为什么会出现，不知道江温什么时候知道她的事，不知道江温怎么会那么冲动。

        “或许说他冲动也是对你的不公平，但论公平，谁又能对他公平一点，我没办法做到那么大度，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我讨厌你，也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是你令他的生命产生了威胁。”江母的声音随着激动的心情越来越大声，切齿痛恨指责她：“江温在抢救那时，你父亲跑了，你呢，你没有来看过，江温为了你太不值了，真是太不值了，怎么会为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程琂的手止不住颤抖，低着的头迟迟不敢抬起来，自惭形秽，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他知道你躲起来，他会怎么想，他是不是还会觉得救你是值得的，凭什么要用他来换你平安，我要抓了你们，让你们赔我儿子，赔我一个这么好的江温。”江母紧紧抓住程琂的双臂，一句又一句质问，发泄这些日子的怒气，对她嘶吼：“就算你们赔不起，我也要你们抓进去，让你们坐牢，我要你们赔我儿子的人生。”

        江父和江宇在门外听到江母的怒吼，心里一颤，相视一眼，彼此眼底的痛，不比里面的江母少半分，房间内的江母还在接着说，他们趴在门口接着听。

        “直到警察通知我们，程辉被捕了，是你举报的，是你举报了他的所在地，是你让人抓了他，你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你是受害者？”江母声音沙哑，眼泪沿着脸颊的纹路落下，双手无力松开了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算了。”

        江母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张医院的纸：“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来没有怪过你。”江母擦了眼泪，走到门边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嘴里却轻飘飘说了句：“我们也怪不到你，这件事确实不是你的错，是他自愿的。”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紧接着被关上。

        程琂抖着手翻开皱巴巴的折纸，上面的字迹弯曲：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的，是他的问题，是程辉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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