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邪僧就要吃白食
三月十九当天，荣升客栈重新开门营业。
沈乐意买了个鞭炮自己却不敢点，柳依依拿着站到客栈门前，用火一点就是噼里啪啦地热闹声音，等快要烧到手上了，她才把剩下的鞭炮扔到地上，朝看热闹的人喊一声：“荣升客栈开门大吉，各位客官都里面请啊！”
沈乐意在旁边补充说道：“今日只要是在我荣升客栈用饭花上了一百文的，就送一盒桃花酥。”
那桃花酥就摆在门前，样子讨巧地让人看见，旁边贴着招伙计消息的纸被撤下了，换上了庄唤江书写的菜单，光是菜名就足够吸引人。
来客自是不断，有之前就在荣升客栈吃过饭的，也有新来尝鲜的。李添宝一早就来了，送两斤面粉当贺礼，接着就站在门前管秩序，有那要推挤人的直接拔刀吓唬。
他妻子何香莲原是绣娘，后来眼睛花了就制作点纳鞋底的活计，怕沈乐意这边刚开门忙不过来，便过来帮忙。
“婶婶，真是麻烦你了。”
沈乐意一边炒菜一边道。
“不妨事不妨事。”何香莲脸皮薄，让她一说切菜刀都要拿不稳，“我也就只能做些粗活儿，不像你们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哪里都伶俐。便说这肉沫茄子，我就见都没见过。”
茄子切成条先蒸熟，再把用大酱腌好的肉沫炒熟浇到茄子上，简直下饭。
“若没有婶婶剁馅，我这肉沫茄子也做不好。”
沈乐意笑笑，让银杏把菜端到前面去。
过了一会儿银杏回来，为难地道：“掌柜的，前面来了位化缘的和尚。”
“没事儿，好好招待就是，我这就预备点斋饭。”沈乐意道。
银杏：“可是那位长老说，不吃斋饭，要吃肉。”
“还有这种事？”
何香莲活了五十岁了，也没听说过和尚要吃肉。
“是。”银杏道，“那位长老说他是俗家弟子荤素不禁。”
“那就端碗焖肉去吧。”
沈乐意纳罕着从蒸锅里端出一碗焖肉递给她：“小心烫。”
然而没一会儿，银杏又回来了，比上一次还为难。
“怎么了？沈乐意问。
“那位长老说，焖肉做得……不好。”
沈乐意：“什么？”
何香莲也惊呆了嘴巴，这焖肉她光闻着味都肚子咕咕叫，还能说是做得不好？这和尚该不会是许久没沾油星了，胃口变得像羊只会吃草吧？
“我去看看，婶婶帮我看着点汤锅，多搅搅不糊了就成。”
沈乐意围裙一摘扔到旁边，往大堂走去。
她自认脾气算好，一直都能心平气和，可就是受不了别人质疑她的厨艺。上辈子美食杂志的编辑随便评价她都火大，更别提这辈子被没吃过多少美食的古人说不好吃。
“人在哪里？”沈乐意瞪着眼睛找人要算账。
真正在算账的庄唤江拨了一下算盘，手往角落一指，沈乐意就迈大步走了过去，柳依依正和人讲道理。
“长老，您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店里的焖肉今儿都卖出去十碗了，没一个说不好吃的，怎么到了您这儿就不行了？”柳依依道，“要是您吃不惯，我给您拿点腌萝卜来？”
这和尚笑了一下，道：“你这小二自是不明白，把厨子叫来我亲自说与他。”
“我就是厨子，你说吧。”
沈乐意拉开这和尚对面的凳子坐下。
她稍稍打量了一下，这和尚身材高大，胳膊比常年提剑的陈轻舟还粗上一大圈，面容老相，头发却黝黑，让人看不出具体年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个个圆润，是玉石所作。
真不像个和尚，这是沈乐意给他的评语。
这和尚也在打量她，见是个女娃有些微惊，想到这家客栈的背景，又大概猜到了她是谁：“你是沈霄的闺女？”
“是。”
猛地听到“沈霄”两字，沈乐意还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些日子听到的都是“沈大侠”。
“不错，你比你父亲有出息，会这庖厨的手艺。”这和尚捻了捻胡须说道。
“你认识沈大侠？”柳依依问。
“不认识，听说过。”这和尚道。
沈乐意无语地抿抿嘴，接着道：“敢问长老，我这焖肉做得怎么不对了？”
“做得不错，算是数一数二。”这和尚道。
沈乐意：“那长老还说不好？”
“原本是好的，只是放得久了热第二遍，失了原本的味道。”这和尚看着沈乐意问，“这焖肉，是你昨日做出的吧？”
沈乐意一惊，又不免心虚。
按理说饭菜要吃新鲜的，肉起早焖上中午吃最好，但她为图省事把肉提前焖好了，又在今日放在蒸笼里热，肉是过于烂了些。
“不光肉过烂，味道也咸上了三分，油脂渗出显得腻了些。”这和尚道，“比之其他家，定是稳赢，和你自己的手艺比嘛，差了不少。”
“长老，您的舌头真是刁钻！”沈乐意只剩下佩服。
“天南地北游历多年，尝得多了，不过你也算其中第一。”这和尚道。
沈乐意捂了捂脸害羞：“长老，你稍等，我再给你做些拿手的来。”
得到了鼓舞，沈乐意有心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赛螃蟹、锅包肉、辣子鸡、凉拌土豆丝轮番来了一遍，这和尚一一尝了又一一点评，待把饭菜都吃了个干净，终于撂下筷子：“不错。”
沈乐意高兴：“有长老这句话，我就踏实了。今日多谢长老了，以后还望您常来，我给您做新鲜的焖肉。”
“不必多谢，以后我自会常来。”这和尚说道。
但沈乐意没想到他说的常来是这么“常”，中午走了晚上又过来，今天走了明天又过来。一开始沈乐意还没当回事儿，等他连吃五天，胃口极大，客栈的盈利和被他吃下的亏损持平，沈乐意才恍然发现这五天的活都白干了，她是一文钱都没赚着。
要是等这和尚再吃上几天，没准她还要倒赔钱。
沈乐意觉得她得和人谈一谈。
“咳。”沈乐意轻咳一声嗓子，笑着问：“长老，今儿的饭菜怎么样？”
“不错，焖肉尤其得好。”这和尚也不嫌腻，连着几天都吃焖肉，好像都吃胖了似的。
沈乐意忌讳他是和尚，不敢直白地说，迂回着问道：“那个……冒昧地问一句，长老法号是什么呀？在哪座庙里修行？”
“法号决明，是个闲僧，独来独往云游天下惯了。”决明说道。
“什么？是个邪僧！”沈乐意吓了一跳。
“闲僧！”决明大声重复道。
沈乐意讪讪一笑：“哦，我听错了。那长老是云游到了京城？”
“正是。”
“那长老什么时候离京？”沈乐意脱口而出，又找补着道，“我好为长老准备干粮和盘缠。”
决明道：“本意今日离京，但眼下……”
“眼下？”沈乐意疑问。
“眼下你这客栈黑云压顶似有妖邪作祟，我岂能视而不见。”决明说道。
沈乐意生怕是自己又听错了：“妖邪作祟？”
“没错，想来是你之前做了丧事吸引了妖邪过来。”决明说道，“但你也莫怕，为我准备一间上房，待我为你做法辟邪。”
沈乐意却抱起了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长老麻烦，妖邪我是不怕的。”
难道她看起来这么好骗吗，不光骗吃骗喝，现在还要骗住了！
决明：“哦？是吗？”
“乐意、乐意！”
刚才听到决明法号觉得耳熟陷入沉思的柳依依突然惊醒。
“怎么了？”沈乐意问。
“你、你来一下。”柳依依尽量保持淡定。
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决明活动了一下脖子继续吃菜。
“依依，到底怎么了？”
柳依依脸色苍白：“江湖上有一个和尚也叫决明，但大家都更爱叫他绝命。听说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命案，脖子上的红色佛珠就是鲜血染成的，还吃过人肉。”
“不会吧？”沈乐意浑身起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道，“我、我去找陈轻舟来。”
柳依依绝望地摇头：“陈轻舟没用的，即便是沈大侠在世，估计也只能和决明打个平手。如果他就是这个决明，那我们就完了……”
决明的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我的确是你口中的决明，不过我这佛珠是玛瑙做的，并非染过人血。”
沈乐意惊吓着回头，和柳依依抱在一起：“长、长老。”
“这颗佛珠就给掌柜做谢礼了，现在能给我一间上房了？”决明从系绳上卸下来一颗佛珠交给沈乐意。
沈乐意手捧着佛珠直哆嗦：“那是当然、当然，您楼上请。”
“好。”
决明走上楼，又突然转身冲沈乐意她们悄悄道：“但我的确吃过人肉。”
“啊！”
沈乐意与柳依依一起惊叫，满堂的客人均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沈乐意是彻底明白了，这和尚根本就是个邪僧！
“他是决明？”
陈轻舟听沈乐意和柳依依说完，皱了皱眉：“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不过那些命案也不一定就是他做的，或许他只是想吃些白食，说自己吃过人肉也是吓唬你们而已。”
“而且这颗佛珠……”
陈轻舟从沈乐意的手里拿过，仔细查看：“色彩浓厚，能透日光，另有层纹，入手不凉而宜人，确实是上好的玛瑙所作。”
“那能卖多少钱？”沈乐意只关心这个。
柳依依道：“如果这是真的，大概能卖一百两！”
“这么多！”沈乐意吃惊。
柳依依连连点头：“我押镖过一次玛瑙原料，差不多就是这个市价。”
沈乐意的嘴角慢慢上扬起来，便听柳依依接着道：“不过不能卖。”
“为什么？”沈乐意问。
“佛珠都是有灵气的，只能请来，哪能卖走。”柳依依道，“还是把它摆在你房间吧，你身子弱又体寒，有了佛珠没准能改善一下。”
“邪僧的佛珠也有灵气？”
“至少这是他念着佛经盘出来的呀。”柳依依道。
简直是鸡肋！
“掌柜的，长老说他晚上要吃烧鸡。”银杏过来说道。
沈乐意停下颠珠子的手，握拳：“我去和他拼了算了！”
“不行啊！会被打成肉酱的。”柳依依道。
“陈轻舟，那你去！”
柳依依：“不行啊！不会被打成肉酱，也会被打成残废的！”
陈轻舟有心要反驳，又安静下来，他现在的确打不过决明，少说还得再练五年。
“那我拿刀去！”沈乐意道。
“拿刀干什么？”
沈乐意垂头丧气：“杀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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