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是个妖孽
一瞬间的惊异过后，吴太医马上恢复了神色自如。
“回左相大人的话，八殿下自小便体寒身虚，元气不足。故而，稍有不慎，便可引发高热。治病先固体，方为上策。所以下官便先开了些滋补药材，先调理……”
“好了。”
看着吴太医絮絮叨叨的样子，萧荆似有不耐，马上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似乎还瞥了我一眼。我赶紧轻轻哼唧了几声，因为高热，难受呗！
就这样，我“病”了十几日。
为了躲避萧荆这种大人物的亲自授课，这些天，我成天窝在自己的寝殿里。除了吃，就是睡。过着宠物一般的生活。再加上吴太医的滋补药。最近我都感觉自己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了。
这样可不行。因为，身体长，哪里都会长。于是，我不得不提心掉胆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我的“病”已渐好，而萧荆却没再过来找我麻烦。
毕竟，做为左丞相，他要处理的事儿，每天都不会少。哪里会有闲功夫与我这种闲散人物纠缠。
这样也好，我还懒得应付呢。那次见面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过他。
我又回归了原来懒散的生活。
中元节马上就快到了。
前一晚，在我的恳求下，父皇特准了我明日可以出宫，去五十里外的妃陵寝祭拜母妃。
这天，我破例起了个大早。宫禁刚过，我的马车便出了宫。
通往妃陵寝的这段道路，宽阔而平坦，就连路边的青杨都是整齐有序。因为每年都有专门修护的人手。毕竟这也是皇家的颜面。
所以，这五十里路程，顺风顺水，几乎没什么颠簸。一个时辰后，我的马车就到了。
妃陵寝，依旧庄严肃穆，气氛压抑。每次从这里离开后，都会让我忧伤一整天。
进入大殿，小锅子和桃香摆好了供品，同我一起为母妃磕了十几个响头。随后，他们便去殿外守候着了。
而我，依旧跪在殿内，默默注视着母妃的灵位，目光迟钝，心事悲沉。
每次还没来的时候，我觉得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可是，一看到那块漆黑的描金灵牌，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无语凝噎，任泪水一遍遍决堤而下！
灵位前的几案上，除了琳琅满目的供品，最前面的，是一鼎镶金雕花的红木三足香炉。里面燃着的。正是我刚刚插上的三根尚好的檀香。
我就这么跪着，静静的看着母妃的灵牌。瞄着几案上一缕缕香烟习习飘绕，一截截香灰不停的散落，那三枝赤红的香柱渐燃渐下，最后全部化为灰烬。
待香柱一燃尽，一直在殿门口注视着的桃香马上小跑着进来，将我从软垫上搀扶起来。
我揉了揉有点抽筋的腿脚，踉跄了一下。好在，桃香一把便将我扶稳了。
我也任由着她架着我快速离开这里，甚至头也没回。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嘶声痛哭，让九泉之下的母妃不得安宁！
母妃，安息吧……
重新坐上马车，车厢的气氛便开始沉闷起来。看我心情不好。桃香也没像往常一般唧唧哇哇地说道个不停。而是默默递过一杯茶来，让我润润嗓子。
我轻轻吖了一口，茶温刚好。
车厢内，一股浓浓的香味传来，我知道，是矮桌上的那几样糕点。
我吸了吸鼻子。嗯，还是这么好闻，油酥与芝麻混合的焦香味，我最喜欢的味道。
玉城“一口酥”的糕点，天下闻名。刚刚给母妃的供品就是。但此刻，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自从母妃去世，中元节于我来说，无外乎一个悲伤的日子罢了。
那座红墙碧瓦，至尊至贵的宫廷内，明面上，展现给世人的，是富丽典雅，高端奢华的人间天堂。实则，却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沼潭。
潭下鲨蛟隐伏，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陷入漩涡，被淹没，被吞噬，最后连渣都不剩！
那里，却正是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唉！
一声叹息，道不尽万般的无奈。
出生，由不得我选择。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一个平民百姓，日子无需奢华，只要有一个幸福的家，一对爱我的双亲。此生足矣……
思绪飘去了很远，直到听见车厢外小锅子曳着缰绳，喘着粗气，长长的一声吆喝“吁！”
马车才算停了下来。
我一愣。这才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怎么忽然就停车了？
正要询问缘由。听到小锅子已经在向外面的人行礼了。“见过左相大人。”
左相？我还在反应中。
“八殿下，没在车内？”
对方的声音响起。略带低沉，磁性的嗓音，透着淡淡的的清冷之味。
此刻，坐在车厢内的我，都能猜想得出这人孤傲的姿态来。
因为这声音，我太熟悉。眼前马上浮现出一张清冷倨傲的面孔来。
裕王世子，萧荆。现今的左相大人。
知晓到自己的车辇被这么一位大人物给拦了路。但车厢内，我却没动，甚至连屁股都没挪一下。这种朝堂权贵，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好。
我这种闲散皇子，又没什么野心。接触这类人物，弄不好别说羊肉了，羊毛没沾一根，也会惹上一身骚。
若是运气不济，还有可能被诬陷个与朝堂官员私相授受的罪名，到时候，怕是连这种闲散的日子都保不住了。
这也正是前几日，我刻意躲着他的主要原因。
不得不说，世事真是无常。曾经，两小无猜的竹马少年郎，时隔五年，却已物是人非。
如今，我与他，充其量，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所以，我继续装聋做哑，以静制动。
“八殿下？！”萧荆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看这架式，大有不见到本皇子，誓不罢休的精神。
唉，这人，性子怎么还是这么倔呢？
看来，今日，不露面怕是不行了。
带着些许的无奈，我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撩开帘子，从车骄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哦？左相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上依旧是苦大仇深，面如死灰的模样。眼神也是冷漠之极。
我这样子，不止是想与他疏远，也是因为这个日子，我实在是没有笑的意念。哪怕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我也懒得做，没心情。
不过，另我没想到的是，今日的萧荆却格外好说话，并没计较我的态度。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目光从我脸上扫过，他淡淡地开了口。
“八殿下，是来祭拜萱妃娘娘的吧？”明明是一句客气的问候，可瞄了一眼他的表情，我就感觉心情更加不舒畅起来。
客套，疏离，假！
果然，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受，刚才，明明是自己为了避嫌，要与他拉开距离的。可一看到他这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就莫名心塞的不行。
对此，我自个都觉得挺蹊跷的。
“是啊，来给母妃上柱香。不知，左相大人来这种荒僻之地……难不成，也是来祭拜先人的？”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皇家的妃陵寝，与萧荆有何干系？这不是赌气咒人吗？
可是，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不是？嘴欠，没办法！
“还真被八殿下给猜着了。没错，本官也是来给亡母烧些纸钱的。只不过，不能亲自送到她的坟头上了，只能以遥寄的方式，朝着那个方向磕几个响头……”
说到这里，萧荆语气渐缓，情绪也落寞了几分。后面的话他没继续，只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东侧一条分岔的小路上，有一小块颜色鲜明的地方。与这灰白的路面相映，尤为显眼。
加之距离很近，那边的风景一目了然。
我看到，那里一块青石板上，摆放着几样糕点，水果，还有几束野花。一看就知道是刚采摘的那种，开的正艳。
正前面的地上，有一堆烧过的灰烬。
“那个，我没想到……”这样的情景，瞬间让我羞愧难当。
我多想解释几句，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就这一刻，竟让我觉得，我和他的距离其实也没那么遥远。这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此时的萧荆，收敛了一身倨傲之气，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温润柔和，仿若昨日。
让我莫名生出一种错觉，曾经，那个牵着我一起玩投壶的少年郎又回来了。
一丝暖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我一抬头，无意间对上了他低头垂视的目光。
由于身高的差距，大部分在男人看我的时候，都得向本皇子颔首低眉，放低身段。
嘿嘿，这一点，着实没办法。
本皇子天生柔弱，托皇后娘娘的福，我又成了天残。唉，这辈子，怕是永远都做不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这一刻，由于距离太近，我猛然抬头仰视的目光，直接对到了这男人的面门上。
毫无悬念，我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浓而黑的剑眉，长而上翘的睫毛，配上一双好看的瑞凤眼。
棕黑色的眼眸，似一潭碧水，幽深而神秘。高挺的鼻梁，英气十足，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蕴含着风情无限。
真是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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