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万事自有他

上元节——

        皇城长街，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上下争辉，人戴兽具，诡状异性，说不尽太平气象，富贵风流。皇帝还命人在高楼间摆展灯笼，寓意“彩龙兆祥，民富国强”。

        寒风四起，夜里虽凉，这大街小巷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明亮的花灯映照在少年纯粹的白袍上，少年挺身立在月下，有一种干净分明的美，听得身后一轻软的女声唤他少璟。

        封玉琊闻声转过身，眼前斗然一亮，见元妧披着一件纯白狐裘，衬得少女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颜若朝华，目光移到她发间，羊脂玉钗温润生光，浸出他眼底的丝丝笑意，“止止”。

        “天寒地冻的，等我许久，你冻坏了吧。”元妧的语气中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关切与心疼。

        封玉琊笑着调侃，“莫说天寒地冻，便是此刻刀山火海，也不会负与止止之约。”

        “油嘴滑舌”，元妧有些羞怯的嗔怪。

        封玉琊拉起元妧的手，走进熙熙攘攘，灯火辉煌的街道。

        “王爷，暗人来报——”

        尘王封承佑津津有味地听着一旁侍卫禀报，烤着火炉，一身红衣艳如血，唇角一掀，与平日有些不大一样。

        侍卫说了个大事，他更是来了兴趣，“此事当真？”

        侍卫神色严谨不容置疑，“属下不敢欺瞒王爷”。

        “那还当真有趣，此等好戏，本王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封承佑声落，起身拢了件披风，迈着兴致勃勃的步伐朝屋外走去，显然心情极为不错。

        街道上，百姓舞着龙灯和狮灯，浑如一条条火龙在空中飞舞，煞是壮观，连连拍手称绝，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间，封玉琊回眸见她眼神落在身旁女子手中的花灯上，便一路将她带到卖花灯的摊前。

        “老板，来个兔子的”，封玉琊开口道，那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公子好眼光，我这摊里可是有全京城最多花样的灯了。”

        说着，老板递来一个兔子的花灯，封玉琊转手就将灯递到元妧手中，元妧低头细细望着那白色的兔子灯，笑得天真无邪，眸子明亮如星，神情间藏不住的甜糯娇俏。

        “这兔子灯真是好看”，封玉琊见少女笑得这般开心，心底也不由温暖起来，“你喜欢便好”。

        暖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而深情，低眸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眼中似是逐渐漫起一团炙热的火，一点一点的凑近她，元妧察觉异样，美眸瞬满含冰霜，猛地窜到他身后，边跑边笑，指着不远处的人堆，“少璟，你看那儿！”

        封玉琊的思绪被拉回，看着元妧跑到人流中，与自己隔了好大段距离，担心的追上去，“止止，止止。”

        他有些费力的朝她的方向去，满是焦急，不过顷刻间，刚刚在自己眼前动人活泼的少女，已没了踪影。

        封玉琊无了往日的矜贵淡定模样，此刻如同失了魂般，慌乱无比。

        元妧随着人流挤动，回眸，身后无他身影，有些疑惑，环顾着四周，她只觉有些不对，觅到了些危险的意味。

        只听得人群中轰的一声响，身旁的百姓尖叫着跑散开，两名蒙面刺客落在她面前，着百姓布衣目露凶光，抽出长剑直直刺向元妧，少女无半分惊慌，侧身轻松躲开一剑，另一剑刺来，元妧顺势抬臂用兔子灯一挡，那灯顿被刺穿。

        刺客双双朝她击来，她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用力抵挡住，右腿往前狠狠一踢，同那两人过了好几个回合，没占到一丝便宜，发觉那两人武功高强。

        那两人皆是轻松躲过她的招式，只听得她身后阁楼间嗖的一声，那锋利的箭尖伴随着她清冷的眉目，就要直抵她细长的脖颈，忽一抹白色的身影从人群窜出，长臂一拦，动作迅疾，抓住了那箭，掌心也渗出鲜红，眼前这番着实令那两个刺客没想到。

        封玉琊听到动静，运起轻功，匆忙朝人群散开的方向奔来。

        元妧发丝凌乱的望向那男子，虽着白衣，戴着兽具，显然不是封玉琊，那男子看准时机，挥拳而出，抬腿横扫，疾如闪电，猛攻对方的要害之处，夺过刺客手中的剑，反将那两人逼得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那男子挡在元妧身前，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无一丝晃动，透过兽具的眼眸淡淡的环视周围。

        “止止！”封玉琊一脸焦急的跑到元妧身边，打量着她是否受伤，视线又落到那男子身上。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这位少侠——”

        封玉琊儒雅有礼的问道，那男子转身望向两人，却是沉默不语，元妧皱着眉，古怪的盯着男子，那男子看出她眸中的敌意与不解，目光又随之落在地上的兔子灯，却只淡然一瞥，有些高傲的转回身走开。

        封玉琊怔了片刻，垂眸安慰元妧，“止止，是我疏忽了，可有伤到哪里？”

        元妧笑着摇摇头，他将她揽进怀，下颔抵着她的发顶轻轻的蹭着，如同珍宝失而复得，眼中也渐渐弥漫起暗色，元妧靠在他的怀里，望向消失在人群中的白色身影，眼眸轻眯，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两日后——

        窗外传来阵阵婉转动听的鸟鸣声，晨风拂面而过，送来丝丝的凉意，金色的阳光倾洒在她身上，墨柒墨染和春姝立在她身旁，却只觉森冷得很，她想起封旭对她说的话，心中恨意更足。

        “王爷，元家二小姐求见——”尘王府的侍卫报道。

        封承佑轻笑了几声，“带她过来——”。

        元妧无心赏他的府中景致，上了亭子，缓缓走到封承佑前，微微一拜，封承佑故作客气的道，“稀客啊，元小姐快请起。”

        元妧冷冷一笑，面容清冷的好似生长在高山之巅的雪莲，令人不敢亵渎企及，“王爷金贵，府中伺候的人真是不少。”

        封承佑挥手摆退了身侧的侍卫，亭内顿时只有她两人，眼前那张虚伪的脸上，嘴角荡漾着若隐若无的笑意，让她看着只觉反胃。

        元妧毫不客气的坐到他对面，接过他刚沏好的茶，慢慢品起来，“不知元小姐来寻本王，有何事啊？”封承佑一脸疑惑的询问。

        元妧放下茶盏，红唇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女想着，王爷大费周章的搞了那么一出，若不让王爷看看臣女无恙，怕王爷不安心啊。”

        封承佑闻言薄凉一笑，深情依旧那般镇定自若，舒展的眉头现出他的事不关己，“元小姐福大命大的，无论风吹雨打，自然是平安无恙，只可惜再娇美的花，也有禁不住的时候。”

        元妧不甘示弱道：“王爷说的是，只是这风风雨雨的，未必都会落到臣女头上，就怕，王爷一不小心，头顶上便是电闪雷鸣的呢。”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元妧轻抬眼皮，一脸淡漠的望着他，嗓音温凉冷静，“像臣女这般低微卑贱的身份，怎会劳烦王爷兴师动众。”

        封承佑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玩味起来，眸子盛满了探寻的意味，“呵，那是自然，本王才没那个闲功夫。”

        “是啊，王爷隔岸观火，好大的闲心呢，不过臣女此次前来，是要告知王爷一声，你我本可相安无事，若王爷非要寻衅，那臣女便也不会留情面了，至于王家，日后福泽怕是要薄淡了。”

        封承佑不以为然，“元小姐随心即可，本王便好好看出大戏，不会插手。”

        元妧起身凑近封承佑，躬下身子，精致的双眸泛起几抹暗色，清冷的嗓音藏着几分蛊惑的意味，轻声低喃道：“王爷果真是卖米不带升——居心不良呢。”

        封承佑低眸浅笑，看着她不语，元妧说完，潇洒地转身便走了。

        元妧回了府，只觉得这日子太过无聊了，淡如清水索然无味，“春姝啊，你亲自去一趟尚书府，给王县君下个帖子。”

        “她不是喜欢求神拜佛的吗，那就约在泽山寺。”

        春姝有些奇怪，元妧素来不喜欢这些交际来往，如今却像是开窍了一般，“是”。

        春姝开心的答应，出了屋子便要去下帖，唯有墨柒墨染二人知道元妧心怀鬼胎，“这尚书大人啊，最宝贝的便是他才貌双绝的女儿，可惜世事无常啊。”

        元妧慢悠悠的说着，语气裹夹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轻笑，暗的不像话，墨柒回道：“小姐，主子传来话，万事自有他，小姐放心大胆去做便可。”

        此话一出，原本的轻笑更显猖狂。

        泽山寺建于京郊，乃是皇家亲修，虽是低调却也不失大气。

        元妧早早到了泽山寺，下了马车，入眼便是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沐浴在金光中，熠熠生辉，正门香火缭绕，来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元妧漫步往里走去，只听得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每间佛殿门楣正中高悬着金匾，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神仙、花卉图案，富丽堂皇，大殿三尊佛像面泛笑容，惟妙惟肖，生趣盎然。

        来往的香客虔诚的叩拜祈祷着，元妧也学摸做样的，跪在蒲团上，合掌躬身一拜，她不知自己求什么，也不奢望神佛保佑，万事万难她自有谋算。

        “小姐，王县君已到寺外了。”墨柒自殿外走到元妧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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