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结婚他从未动摇
霍姜两家的订婚宴上宾客如云，各界名流聚集在此，用珠光宝气的笑容祝福一对准新人。霍北川心不在焉地应酬一番，独自去了院子里。
水池四周的灯光将水面映得白亮刺眼，霍北川走到背光处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然而听到的依然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昨晚离开医院后，他开车去了蓝郁的学校，没有找到人。他尽量不去想蓝郁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惦念着谁，只想蓝郁有可能去的地方。
回忆中的画面一幅接一幅跳出来，他想起去年初秋台风过境的一天夜里，他被隆隆雷声惊醒，发现蓝郁坐在床边，怔怔地盯着自己出神。
毕竟是深夜，突然醒来发现被人这么看着多少有些惊悚。霍北川问蓝郁怎么不睡，蓝郁却莫名其妙地讲起了记忆宫殿。
他说，川哥你知道吗，记忆宫殿是欧洲中世纪的秘术，那时印刷术没有普及，书籍需要人脑记忆，于是产生了记忆宫殿。可那时大多数人认为掌握记忆宫殿的人都是妖孽，便将他们抓起来烧死。不过到了现代，就连世界记忆冠军使用的都是记忆宫殿法。
只要有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房子，比如自己的家，就能把记忆里所有的东西存储进去。
霍北川觉得他有点古怪，以为他睡糊涂了。然而那时蓝郁应该已经确诊了病情，正独自身处绝望之中，试图抓住一切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的可能。
他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一岁，正是青春时光，本该愈发耀眼。可他余下的路会越来越崎岖坎坷，他在朝死亡接近的途中将会变成一具丑陋的行尸走肉。
霍北川的回忆变得十分艰难，更让他郁结的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关注蓝郁的生活。当蓝郁说他在打工、出去写生、给老师帮忙的时候，自己从没过问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霍北川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想，蓝郁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找不到蓝郁。
离开蓝郁的学校后，霍北川去了姜赫那里。难得昨晚姜少爷没有纸醉金迷，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公寓里。见霍北川找上门来，很开心地让他进去喝一杯。
霍北川哪有心情喝酒，直接问他那天在俱乐部都发生了什么。
姜赫眼神无辜地摇头，说自己又不是真的看上了蓝郁，难道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他难得看到霍北川如此急躁不安，等听到霍北川简略地说了与徐慕见面的事，不由得感到惊讶。
“这么巧？那个徐慕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姜赫若有所思地问。
霍北川此刻根本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人，他只想尽快找到蓝郁。阿尔茨海默病在发病初期如果得到良好的治疗，是可以控制和延缓病症的。
姜赫递给他一杯酒，安慰他说：“你别急，现在蓝郁拿到了钱，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以后呢？”霍北川蹙眉道，“这种病会把一个中产家庭活活拖垮，更别说他无依无靠……”
“他不是有个藏在心里十年的男人吗，他可能去找自己一直惦念的人了吧。换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去见自己最想见的人，这是人之常情。等他有需要，他会来找你的。”姜赫拍拍霍北川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啊，就是心软。但就算你想找到他补偿他，也要等把订婚宴应付过去之后再说。你对不对得起我姐无所谓，你爸和我爸两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霍北川不得不承认，姜赫说的没错。如果他爸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他恐怕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北川，你怎么自己在这？”
霍北川的思绪被姜鸿影的呼唤拉回到现实，他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对未婚妻说：“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姜鸿影走到他身边，不无担心道：“你真的没事吗，今天一整天你都有点不在状态。北川，我们从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说……”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如果你是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想法，或者对我……”
“你别乱想，我只是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很快就能解决，明天再处理不迟。”霍北川用手里的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我对跟你结婚这件事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姜鸿影欣慰地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霍北川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到霍北川冲自己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稍稍走开几步接起电话。起初他一如既往地平静从容，在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像一幅从海底打捞出来的中世纪油画那般，颜色飞速褪色剥落。
“霍总，今天凌晨有人在海边发现了蓝先生留下的油画工具和鞋子，警方刚刚打来电话……”
助理的声音听起来像墓地上方盘旋的乌鸦嘎嘎狂叫，霍北川一个字都听不懂。酒杯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粉身碎骨，他的视线凝滞在汩汩流动的酒液上，不知为什么，忽然闻到了颜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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