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探监
萧婉容到了大理寺,韩德让正在审问耶律高六。耶律高六一口咬定耶律狗儿参入了谋反,并且说所有的行动都是耶律狗儿事先策划的,他才是真正的主谋。韩德让知道耶律高六是诿过与耶律狗儿,好为自己脱身。他们就是要看朝廷怎么判罚耶律狗儿,他们知道韩德让与耶律斜轸的关系,对这个侄儿是要照顾的,只要耶律狗儿没事,他们也可以自保。这是他们兄弟事先定好的计策。
韩德让非常恼火,却也没有办法。听到萧婉容来了,遂连忙迎出去。问:“二嫂见过太后了?”
萧婉容径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见过了,太后说三弟主审此案,我就过来看看,看看三弟怎么审问我的狗儿。”
韩德让面色有点难堪,讪讪道:“二嫂,你可明白太后的心意?”
萧婉容说:“明白,她怕狗儿吃苦。”
韩德让说:“那么,二嫂是不相信小弟了?”
萧婉容说:“谁说我不相信你了,我来是看看狗儿。”
韩德让说:“狗儿在这里很好,二嫂不用担心。”
萧婉容说:“我自然不担心,只是狗儿胆小,我怕他吓着了。”
说着,萧婉容走进了大堂,堂上坐着几个主审官,堂下跪着耶律高六,衙役站在两边。
萧婉容看见耶律高六,立即扑上去,连搧高六几个耳光,骂道:“好你个高六,你个狼心狗肺的王八羔子,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家狗儿?我家狗儿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耶律高六见是萧婉容吓得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她。
萧婉容伸手一把拧着他的耳朵,说:“怎么?做了亏心事,连头都不敢抬吗?你抬头看着我。”
耶律高六只好看着萧婉容,萧婉容说:“你跟我说说是我对不起你,还是狗儿对不起你?”
耶律高六嗫嚅着说:“不,你们都对我很好。”
萧婉容喊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陷害狗儿?狗儿从小都拿你是好朋友,可是你把他当什么了?”
耶律高六说:“婶~~~”
“呸,”萧婉容朝耶律高六脸上啐一口,说,“你别叫我婶,我不是你婶。”
耶律高六急道:“不,你听我说,婶,我不想陷害狗儿,只是我不想死。”
萧婉容说:“你不想死,就不要谋反,造反失败了,为何又要陷害我家狗儿?”
耶律高六看着萧婉容,不禁面红耳赤,想起萧婉容平时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顿时羞愧难当,头低得更下了。
萧婉容扇了耶律高六一耳光,说:“这一耳光是打你忘恩负义。”
耶律高六抬起头,说:“婶,你打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狗儿,你打死我好了。”
萧婉容泪水流出来了,叹息道:“算了,打死你,又有什么用,又救不了狗儿,算了,还是算了吧。”
耶律高六哭泣道:“婶,你莫急,救得回狗儿兄弟。”
萧婉容说:“如何救得了。”
耶律高六说:“罪是我犯的,我不能为了活命牵连狗儿兄弟,我这就把实情说出来,这事与狗儿无干。”
萧婉容说:“那你快说。”
耶律高六说:“在谋反之前,我大哥就想好了,只有拉上狗儿,我们才有可能保住性命,大哥说皇太后是您的亲姑姑,大丞相是狗儿的三叔,不会对狗儿怎么样的,只要狗儿没事,我们就活下来的希望。”
萧婉容又朝耶律高六吐了一口唾沫,说:“亏你们想得出来,你还是不是耶律休哥的儿子?当年耶律休哥是何等的英雄好汉,顶天立地,刀斧临头,眉头都不皱一下,光明磊落,诚实待人,从不耍阴谋诡计,他与狗儿阿爸肝胆相照,总是为对方考虑的多。没想到生了你们这帮不争气的东西,为了苟活竟然陷害别人,我看你们还是早点死了算了,免得祸害其他人。”
耶律高六挨了萧婉容一顿骂,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洞钻进去,说:“婶,你骂的对,是我无用,你放心,我这就对主审官说清楚,这事都是我大哥的阴谋,狗儿兄弟并不知情。”
萧婉容说:“这还像一个男子汉,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能丢了你父亲的人。”
耶律高六于是向韩德让坦白了事情的原委,将他如何拉拢耶律狗儿,如何激发他的不满情绪,让他去鼓动皇上捺钵等等都说了出来。
次审邢抱朴问:“你拉拢耶律狗儿之时,有没有告诉他你们要造反的目的?”
耶律高六摇头道:“没有,耶律道士奴担心他靠不住,不敢告诉他。”
邢抱朴说:“这么说来,你们只是在利用他。”
耶律高六说:“是的,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在利用他。”
韩德让说:“你们够阴毒的。”
耶律高六说:“这都是耶律道士奴的主意,我也不忍心这么做,是我对不起狗儿兄弟。”
韩德让说:“好吧,你把事情交代清楚,邢大人,你继续审问,我陪二嫂去看看狗儿。”
邢抱朴说:“大丞相自便。”
韩德让便请萧婉容一起去看耶律狗儿。出了大堂,穿过一个院子,再走过一个大厅。说是大厅,无非就是搭了几个穹庐,破破烂烂在风中招摇。绕过穹庐,萧婉容就看见远处一段土筑的墙垣,她想那里应该就是牢房了。
萧婉容突然止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那段墙垣。
韩德让说:“怎么了?二嫂,怎么不走了?”
萧婉容说:“三弟,我这样去见狗儿,行不行?”
韩德让不明白何意,说:“有什么不行?”
萧婉容说:“我觉得还是让他吃一点苦头才好。”
韩德让惊奇地看着萧婉容,这不像是她说的话,她从来都是那么宠着耶律狗儿,生怕他受一点点苦。今天为了他,几乎脚不点地求见这个,求见那个,现在,眼看狗儿要无罪释放了,她反而要让他吃一点苦头了。
韩德让摇头叹道:“二嫂呀二嫂,不是小弟说你,你就是对狗儿太好了。”
萧婉容说:“我不对他好,怎么办?你二哥总是对他凶巴巴的,怪他这不好那不好,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流的是你二哥的血呀,我对他好就是对你二哥好。”
韩德让说:“那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萧婉容叹息一声,说:“那还是见一见吧,不过,先让他在这里住一晚上,让他长长记性。”
韩德让说:“好的,二嫂,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狗儿的。”
在一间阴暗的小屋里,萧婉容见到了耶律狗儿,他瑟缩在墙角里,双眼露出惊恐,绝望的神情。
开门的声音,将耶律狗儿吓了一大跳,睁着大眼睛,看着屋外。等看清萧婉容走进来,立即扑过去,说:“阿妈,快来救我,快救我出去?”
萧婉容摸着耶律狗儿的头说:“别怕,狗儿,阿妈在这儿,别怕,啊。”
韩德让咳嗽了两声。
萧婉容推开耶律狗儿说:“不过,狗儿,你现在还不能出去,案子还没审清楚,等案子清楚了,阿妈就来接你。”
耶律狗儿说:“阿妈,三叔,我是冤枉的。你们快让我出去,呆在这里我害怕。”
韩德让说:“狗儿,你有多大了?都快二十多岁的人了,胆子这么这么小,像你这样怎么去过堂?几块板子不就打得你屁滚尿流?冤枉死了,都不知道。”
耶律狗儿说:“他们说这屋里死过人,我怕。”
萧婉容说:“瞧你个怂样,哪个牢房里没死过人?死了人的破房子就把你吓成这样,你还能干什么?你这样还能谋反?”
耶律狗儿说:“阿妈,我没谋反。”
萧婉容说:“那你就要去说清楚,你不能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你要自己洗清罪行。”
韩德让说:“是的,狗儿,你是耶律斜轸的儿子,你不是窝囊废。”
耶律狗儿松开萧婉容的手,看着他们二人,然后,在墙边坐下来。
萧婉容说:“狗儿,是阿妈没本事,今天只能让你在这里过夜了,你想吃什么,阿妈回去给你做,送给你吃。”
耶律狗儿摇头道:“阿妈,我不怪你,你已尽力了,刚才,你已说了我要自己洗清不白之冤,我会的。”
萧婉容上前拉着耶律狗儿的手,流着泪说:“好,我的狗儿好样的。”
耶律狗儿紧紧握着萧婉容的手,然后松开了,说:“阿妈,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你不要送饭来了,狗儿在这里,三叔照顾得很好。”
萧婉容点头道:“好,我的狗儿长大了,我放心了。”
出来牢房,萧婉容一步一回头,心里有很多不舍。
韩德让说:“二嫂,你还是不放心?”
萧婉容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心太狠了一些?”
韩德让笑道:“一点也不狠,你要让狗儿长大。”
萧婉容说:“你说得对,总有一天我会管不了他,他要自己管自己。”
韩德让说:“二嫂,这样想就对了。”
萧婉容说:“这也是这场官司让我想到的,若是我不那么宠着他,让他早点自立,能看清是非,或许就不会受这种不白之冤。”
韩德让说:“这件事也不能怪狗儿,是耶律道士奴太狡猾,利用了狗儿的单纯。”
萧婉容说:“三弟,二嫂毕竟是妇道人家,没有见识,今后,还请你多多管教他。”
韩德让说:“二嫂放心,二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萧婉容说:“我当然放心,你们三兄弟都是值得信赖的人,只是明天审问的时候,你不要吓着他了。”
韩德让笑道:“要不,二嫂还是跟今天一样,你来坐堂审问,怎么样?”
萧婉容愣了一下,笑道:“好了,我不打搅你们了,走了。”
韩德让送出衙门,看着萧婉容走远,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回到大堂。
邢抱朴已经审问完毕,见韩德让笑着走进来,说:“走了?”
韩德让说:“走了。”
“没发脾气吗?”
韩德让摇摇头。
“看大丞相的样子,守太保夫人情绪也很好。”
韩德让说:“不错,她是个明白人,就是脾气有点急躁。”
邢抱朴说:“确实如此,我听说守太保都惧她三分。”
韩德让笑了笑,说:“耶律高六都招了?”
邢抱朴说:“招了,耶律高十也招了,与高六说的一样,耶律狗儿是受蒙蔽的。”
韩德让说:“好,你把卷宗给我,我这就去见太后。”
邢抱朴将卷宗给了韩德让,韩德让立即进宫来见萧绰。
萧绰问:“问明白没有?”
韩德让说:“明白了。”遂把审问记录递给萧绰。
萧绰看了记录,说:“怎么供词与先前不一样?”
韩德让说:“以前的供词是假的。”
萧绰说:“那他们为什么又翻供了?这份供词对他们没有好处。”
韩德让说:“这个多亏了守太保夫人。”
萧绰说:“亏了她?她在大理寺捣乱了吗?”
“没有。”韩德让便把萧婉容说服耶律高六的事讲述了一遍。
萧绰听了,笑道:“真有她萧婉容的,不是她,你们还真不好审问这个案子。”
韩德让说:“是的,我这个二嫂我都有点怕她。”
萧绰笑了笑,说:“既然已经审问清楚了,你们准备怎么定罪?”
韩德让说:“所以参入谋反之人都判死刑。”
萧绰沉吟半天,没有说话,韩德让知道她,已有别的主意,也便不再说什么了,等着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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