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碗汤面
柳相如看了会儿,叹了口气:现下工具还未齐全,弄起来风险太高了,还是先把这伤口处理下吧。
她轻轻拉开衣袖,露出流脓血色的伤口,舀起清水轻轻冲洗,水流哗哗而落,带走了污浊的血丝。
柳相如起身回屋,她刚刚在屋内见到了寻常外科用的纱布与止血药粉。
止血药粉同药材放在一起,只是在小瓶上仔细贴了个小标签。
柳相如打开瓶塞,细细嗅闻了下里头的药味,微微皱眉,里头的成分太多太杂,只依稀能闻到些三七的味道。
柳相如也不再迟疑,既然是放在屋内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从屋内回来时,看到陆望舒还一人坐在墙角,手乖巧地抬着,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乖巧与温顺。
他听到柳相如的动静,抬起头看过来,往常冷淡的瞳孔中居然出现了些许的犹豫与迷茫。
柳相如心中莫名一动。实话说,陆望舒的皮囊生的的确好,只是他常年阴沉着脸不肯抬头见人,给人一种阴暗的印象,此时他抬起头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下,剑眉星目,说不出的动人。
柳相如忙摇摇头,不再去多想别的有的没的,坐回他身旁。
她摸了摸手中的白纱,有些粗糙,远不及从前的细腻。若是这般盖上去怕是动作间还未磨损到伤口,可到底是现实所迫……
柳相如轻叹,她自己也觉得自从她重生以后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她拿起药粉,轻轻洒在陆望舒手上的伤口上,药粉细细簌簌落在伤口上,不一会儿就融入血水里,不留踪迹。
柳相如见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又拿起旁边的白纱给他搭上,仔细叠成三角的模样包扎起来,她的动作轻缓有力。
陆望舒对于疼痛的忍受力早已不是常人能比拟的了,或者说他的这具躯壳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麻木了。
他并没有感觉到来自手臂伤口的尖锐的疼痛,而满心都因为柳相如的包扎动作涌现出少见的柔软。
柳相如让陆望舒自己摆动下,看看有没有拉扯到的地方。
陆望舒默然摇摇头,少女的包扎很用心,很标准,比他自己乱捆的强多了。
这时候柳相如才松了口气,面上有些怒气,正色道:“你以后不要再随意扯动那只手了。”
“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也无意去刺探你的隐私。”少女的目色坚定,里头盈满了一个医者对于病人的担忧,“但还是请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陆望舒知道她猜出那些细碎伤痕的成因了。
他在夜静无人之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梦到过去,沉浸在那些厮杀与背叛之中,在那种时候只有身体上的疼痛能刺激他的大脑,把他拉回现实。
虽然离那段岁月越来越远,但他却越陷越深,需求的疼痛越来越多,直到最后……
他总会想,如果他能死在那时候该多好。
陆望舒微微移开目光,不去与柳相如对视,他无法保证这一切。
或者说,他以后绝对还会再犯。
夕阳西晒,光总是较别的耀眼几分,落在人的身上也多了几分热意。
陆望舒今日原晒好药材后还要回去劈点柴火,但柳相如忧心他的伤口硬是把他扣下了,说是让他帮忙打理医堂。
他拿着扫帚在外头打理着,能从窗棂的花纹间见到屋内少女忙碌的背影,她在打点着药材。
柳相如翻找着书架上的医术,想要从中找到些许前世的印记,最好是关于麻醉的,可却一无所获。
她重重叹了口气,若是没有相关的药物,她手术时只能靠酒精麻醉了,但这时代的制酒工艺也绝不会太发达,也无法制出高纯度的酒精。
天色渐晚,昏色渐起于天边,有些微亮的月亮也渐渐在空中显现,预示着这一日的结束。
柳相如抬起头,伸手歪了歪脖子,身子骨也有些微微酸痛,许是在抱怨她今日的劳累。
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见天边夜色渐起,肚子里头也有了响意。
啊,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能忘记吃饭。柳相如有些无奈地关上手上的医书。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朝外头看去,果然见到陆望舒还在外头坐着等她。
青年因为右手被纱布绑住,只能艰难地“握”住木雕,用左手一点一点地刻着些细节。但奇怪的是,他的左手虽不如右手那般灵活,却远比普通人控制得要好得多。
她心中暗自揣摩,毕竟是右手有伤,平常重活他应该都是用左手来操作。
柳相如心中一直很好奇他刻的那个木雕是什么样子的,她从不曾近距离看过,只远远大概能见到是个长条形状。
那木雕对于陆望舒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从不离身。
柳相如虽然很好奇是何模样,但她也同他说过自己不愿窥探他人隐私。
她施了点力气推开门,门的吱呀声蓦然打断了陆望舒的动作。
他脖子轻扭,桌子门前的石阶上,背靠着木墙,见柳相如走出来轻轻歪了歪头,眼神中满是清冽。
“你在等我吗?”柳相如垂下眼。
陆望舒起身的动作愣了一秒,他面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这么久来柳相如在他面前得到的第一个正反馈动作。
柳相如心中修尔软了。
她原本刚才因为陆望舒的态度也有丝不欢的,毕竟没有一个医生会喜欢自己的患者作践自己的身体。
柳相如刚想说些什么,肚子却有些不给面子的出了些声响。
“咕噜、咕噜——”
柳相如沉默了。
她脸颊上也因此飘上了几丝微红,心中全是局促与尴尬。她悄悄抬眼看向陆望舒,心中不切实际地祈祷着,希望他没有听到。
陆望舒看起来的确是没听到的样子,神色未起任何波澜,眼角眉梢也未有一分笑意,很适合柳相如用来自欺欺人。
只是……柳相如心中暗自落泪,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听不到啊!
“嗯……”她有几分尴尬开口,“庄子里头是管伙食的对吧?”
陆望舒点点头,只是片刻犹豫后道:“现在时候太晚了,应该已经都关了。”
柳相如看着视野中的山边斜阳,心中有片迟疑,不过接着也想到了现在还是农业社会,还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此时在他们看来应该已经是很晚了。
自己早已被日夜电动的现代生活荼毒了,居然有些不适应人类的原始作息!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自己不细心忘记询问庄园作息了,开始为今日晚餐的来路发愁。
她突然想什么看向陆望舒,眼神中带着惊意:“你刚才一直在等着……也没有用晚餐?”
陆望舒就默默地看着柳相如,柳相如被看得心中也有些许尴尬,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无语。
陆望舒看着面前少女少有地露出了羞涩,心中也有些许温动。
他刚才是可以去提醒的,只是看着在屋内仔细阅读的少女,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他现在很少能见到有人这般专心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他看着她总有种在看着从前自己的感觉。
他也就坐回了原位,仔细雕着手中的木雕,其实木雕的意义不大,只是他需要做一件能让自己用心的事情……
要不然他会被困在这里困到发疯的。
他既然把她捡回来了,自然也要护她安好,怎么能丢下她自己先离开呢。
而且……陆望舒嘴角有丝几乎看不出的幅度,若是把她一个人放在库房,怕是连回院子的路都不晓得。
今日的最后,是在一条洒满夕阳暖意的小道上结束的。陆望舒走在前面,柳相如落后他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着。
这种时间很温暖,在这段不长不短的小道上居然有了让人可以抛却一切过往悲伤的感觉。
到了小院后,陆望舒给柳相如下了一碗面。
里面是没有肉菜的,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伴着几根青菜的碱水小面。面表面也很粗糙,并不细滑,但却被捶得很筋道,柳相如一咬下去居然还咬不断,最后是和着寡淡的面汤一起滑下去的。
陆望舒下面的时候,柳相如就静悄悄地坐在厨房门口。她原还想着自己既然占了陆望舒的院子,也是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的,可万万没想到直接就折在了做饭这第一步上。
她做饭的手艺并不好,在学校时吃食堂,工作了就吃外卖,自己做饭只能保证不毒死自己。
而且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现代厨房的基础上的。
而现在她一进厨房,连怎么生火都不太清楚。
陆望舒看出了她的窘迫,也不多说什么,自然而然地就接过了手,自己切菜生火。
陆望舒的吃相很优雅,举筷抬碗见不见一丝声响,连最基本的咀嚼声也近乎听不见。若是忽略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定会以为他是哪里的世家公子。
柳相如心中并无诧异,只默默喝着自己碗里的清汤:她十分确定陆望舒平日里绝不会去庄子里头吃大锅饭,要不然庄子里头早就议论纷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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