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惜花娘娘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一道骷髅镶嵌而成的大门，门中众人看着她嘴角的血痂，还有紧捂住心口的苍白双手，略微有些惊讶。

        正对门口的方向是一个长满触角的卧榻，触角上布满倒刺，正在吮吸着一个年轻男子的骨髓，男子一身紫色衣衫，神情扭曲，面容渐渐变得焦黑干枯。

        卧榻之上，一个身量较高的男子正懒洋洋躺在卧榻之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转着手里那杯血酒。

        他带着半面梅花纹饰银面具，露出的半张脸透着十足的俊美，俊美中又带着让人胆寒的邪气。

        惜花娘娘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大长老，属下不辱使命，已经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

        魔族大长老赤炎天微微拂手，其他人都欠了欠身，退出殿外，将骷髅门合上，整个屋子透着一股死寂和压抑。

        赤炎天终于将他的懒骨头扶正了些，嘴角微弯：“做的好，这是随无暨新近的情况，赏给你的。”

        赤炎天将手中一物掷出，乱花一卷便飞入了惜花娘娘手中，是一个琉璃球，里面隐隐约约是随无暨怀抱娇俏小娘子的浪荡轻薄样。

        向灵烟有一点猜对了，随无暨那条船上的确有“监视器”，但这“监视器”并不是惜花娘娘有能力放得上去的。

        放上去的人，是这位魔族大长老赤炎天。

        赤炎天原本是天魔皇身边的魔族四长老之一，天魔皇被挫骨扬灰后，赤炎天扶持如今的魔皇继位，统管魔域，成了整个魔界一手遮天的人物。

        惜花娘娘看着琉璃球里面的场景，嘴里又喷出一口血，满脸阴郁紧绷，活像块棺材板子。

        赤炎天看着她这张因为自我折磨而越发愁苦的脸，心上微沉，觉得自己这个寝殿都给她弄得愁苦了几分。

        “我这位老友这么多年还是半点没变啊，依旧这么放浪……对了，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惜花娘娘怆然一笑：“没想到向灵烟这么厉害，她拍我那一掌，刚开始并无多大创伤，我想着任务完成就不用再作纠缠，谁知道回来的路上，她灌入我体内的劲力好像发疯的野狗，越咬越疯狂，我试图排解，却一点也逼不出来。”

        赤炎天嘴角一弯，喝了一口血酒，温声说道：“那便是太息峰绝学逍遥游。”

        惜花娘娘猛地抬头：“逍遥游？风清渊那个老东西的遗物？”

        赤炎天并没有回她，而是喝了口酒，自顾自回忆道：“逍遥游的内功心法，看似无波无澜，但惊涛骇浪都是在湖面之下。逍遥者，必定是不滞于物，不滞于事，不滞于人，修习者进入无滞无碍的大境界，就能破除自身界限，和世间万灵相连相通。”

        赤炎天停顿了一下，收敛起温和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只是，修习逍遥游有个大忌，倘若将来心中有了滞碍，又堪不破，这些劲力就会反击修习者自身，让修习者生不如死。风清渊也许是觉得他这个徒弟天生清冷，此生都会无滞无碍吧，哈哈，真是可敬可佩的勇气。”

        惜花娘娘觑了赤炎天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赤炎天说的语气好像对逍遥游特别熟悉一样，熟悉到连它的细枝末节都无比清除。

        惜花娘娘道：“怪不得……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大长老要给向灵烟中噬心蛊？以向灵烟那样的修为，不可能不会发现噬心蛊，也很容易除掉它们。”

        赤炎天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普通的噬心蛊当然瞒不住她，但我让你带去的噬心蛊，是我用心头血养了几百年的，她再厉害，也不及她的师祖厉害……说到这儿，我还得感谢天魔皇殿下，用噬心蛊控制人的办法，我还是跟他学的。”

        惜花娘娘听闻此言，放下心来，对于其中不明白的地方，也自觉是自己不该多嘴问的。

        “还有一事，我此次去，见到了一个叫云叶暮的少年，他身边有那只千年狐妖白夭做帮手，我猜测他是魔皇殿下安插在太息峰的卧底。大长老想找到五方封印的位置，可以在云叶暮身上下手，就算那向灵烟中了噬心蛊，依照他们正道人士让人作呕的大义凛然，恐怕自爆灵体也不会说出太息峰封印所在。”

        赤炎天先是讶然，而后淡漠一笑：“原来我那个诸事不理的小殿下还在太息峰也安插了卧底，我竟然不知……本座当然知道向灵烟不会那么轻易屈服，只是五方封印我已经掌握了其中三处的位置，只剩越九歌那个老狐狸的巢穴，和向清天这个老顽固的狗窝至今没有丝毫进展。越九歌故布疑阵，把本座派去的人耍得团团转，我倒是不怪他，因为脑子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后天也弥补不了。”

        说罢，将血酒倒在卧榻下方的年轻男子身上，触角受了刺激，吸噬的更加卖力，男子痛苦的□□着，脸部渐渐枯萎。

        惜花娘娘大概猜到了，这男子应该就是被派到越九歌身边的卧底，他穿着缥缈阁的校服，已经被越九歌洞穿了身份。

        这位大长老随即又躺了下来，好像他那把懒骨头多坐一刻就会散架。

        “虽然太息峰的人都是一群棒槌，从上到下都转不过弯，但是他们的封印藏得深，还是五方封印的中心，本座查了这么多年也查不到半点消息，实在是让人焦灼，逼不得已只能从向灵烟那里下手了。”

        “她最近受了伤，你以随无暨的理由找她，她应该会相信，况且我这蛊虫养了几百年，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一手扶持上去的魔皇小殿下这些年长大了，有点不安分了，绕过他往五派安插了不少间谍，这让赤炎天不得不加快进度，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曾经他是天魔皇身边的四长老之一，那些年他和随无暨、石佛手跟着天魔皇肆意人间，好不快活。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都相信魔族可以重返上古荣光，和神族争辉，而不是被一群人间凡人道士给压制着，那场和修真门派混战几百多年的仙魔大战，打得何其痛快！

        要不是风清渊，要不是太息峰～

        罢了，都是久远的事了，赤炎天已经不想再提了。

        眼下最让他头疼的不是这些消逝风中的过去，而是那个越来越君心难测的魔皇小殿下。他安插这么多卧底去五派，目的自然是为了找到五方封印的位置，只是五方封印里到底有什么，恐怕这世上没人清楚。

        当年风清渊耗尽灵力设了这个五方封印，他身陨魂消之后，五大派中每一代都有专门的人去守护和加强结界，但风清渊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里面有什么，只是散播消息称那是可以防止魔族大军的防御阵，赤炎天不是傻子，怎么会相信风清渊的故弄玄虚。

        那里面恐怕藏了更宝贝的东西，才值得风清渊耗尽灵力去封印。

        见赤炎天微闭双目，惜花娘娘知道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伏地一拜，正要退出，赤炎天突然说道：“哦，忘了一事，你身上的逍遥游劲力，如果十日之内不除去，可能会经脉尽断，五脏俱裂，看你的伤势，向灵烟应该下了狠手，用了□□分的力道。”

        惜花娘娘：“……谢大长老的提醒。”

        更谢您老人家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

        赤炎天“唔”了一声，道：“要么潜心闭关几十年，调顺气息，要么找个人引渡，引渡之人要主动替你承受，方能成功。”

        惜花娘娘神色一凛，心甘情愿帮她引渡之人，举目望去，这世间何来一人？

        “是，属下记住了，属下告退。”

        惜花娘娘化做飞花，消失无踪，这阴森的殿内仿佛明亮了一分，赤炎天心里生起点点暖意，被触角裹做一团的年轻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说道：“大长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一定会，找到的……”

        赤炎天歪着头，看着男子，银色面具发出美妙又幽寒的光亮，赤炎天想了片刻，颇为认真的说道：“我倒是觉得，还是黄泉路比较适合你。”

        男子投下最后一丝绝望的神情，淹没在触角狂乱的吸噬当中，整个身子被迅速吸干了血，变作一句干尸，而躲在暗处一只魔兽见状，静悄悄跑上前，一口吞了那具干尸，嚼碎了骨头，又蹭了蹭赤炎天的手背。

        赤炎天翻身朝向里面，又开始新一轮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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