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蝴蝶（1）
那是她和小姑娘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被师傅委托前往附近的镇子进行一些日用品的采买，为了节约时间她和另一个同门师姐相约在村口集合后就分头行动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对比一下两家店的商品然后再决定买哪个。突然，不经意间她和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那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披着过于宽大的羽织，那女孩罩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她的黑色眼眸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大概是附近的乞丐吧。】她这么想到，毕竟流浪汉在这边也并不少见，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和妹妹一般大的年纪，她还是忍不住的会多看几眼。
“给她买点吃食吧。”
这么说着，香奈惠就拐进了一家店里买了几个饭团，然后走向了女孩所在的角落，来到女孩面前弯下身把饭团递了过去。
“给你。”
女孩微微抬眼看了眼香奈惠手里的饭团，没有任何反应，香奈惠见状又把手往前递了递，脸上是温柔至极的笑容，以免吓到她，把语气放的更加柔和:“没事的，拿着吧。”
女孩这才抬头向香奈惠看去，但因为逆光的原因，只依稀看见了头发两侧的蝴蝶发饰，女孩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她的脸，于是就放弃了，又把小脸放回了臂弯之间，看着地上的石子，好像这个比饭团还有吸引力。
香奈惠疑惑的歪了歪头，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接过去，但考虑到自己还有采购的任务，也就只好把饭团放在了女孩身边，叮嘱了一句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女孩并没有理会香奈惠的离去，微微挪脚碰了碰身前的那块石子发出轻微“咔啪”的声音。
“喵呜～”一只黑猫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蹭到女孩身边然后顿坐下来舔了舔爪子。
女孩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一个饭团放在了它的面前，黑猫应该是不太饿的样子，没有吃，反而是把饭团往女孩这边顶了顶然后喵喵叫的让她吃。
女孩眼睛里多了丝柔光，使劲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然后拿起饭团，掰成两半，把大一点的放在了猫咪面前。
回去之后香奈惠还惦记了几天那个孩子，不过很快就被繁忙的训练填满了空间，直到下一次出门办事的时候，再次路过那条巷子，香奈惠才记起那个奇怪的孩子。
这次那个角落没了那个身影，但是在返途的路上，香奈惠被一个孩子拦住了去路:“大姐姐，这是另一个姐姐给你的！”
然后把手里的饭团递了过去，香奈惠愣了一下，感受着手心里还温热的饭团，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个女孩，谢过这个孩子之后香奈惠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看着手里的饭团笑了笑，然后也不管她在不在附近，扬声说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在一旁的巷子里，女孩靠在墙边耳朵微微动了动，显然听见了香奈惠的回应，然后女孩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朝巷子深处走去。
香奈惠自那之后每次来镇上采购或者办事都会无意的关注那个孩子的动向，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见过她的踪影。
直到两个月后——
“住手！”
香奈惠冲了上去拦住了正在施暴那群人，把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可怜孩子挡在了身后。
“你们做什么！”
领头的那个男人啐了一口，骂咧咧的说:“这个小兔崽子偷了我家的药！教训一下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
香奈惠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身后默默坐起身低头不语的孩子，用那双和第一次遇见时一般无二的眼神看着她。
犹豫再三后，香奈惠掏出钱袋:“这些药多少钱，我给。”
拿了钱后人群散去，女孩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拢了拢怀里已经有些散掉了的药袋，向香奈惠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香奈惠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穿过了大街小巷，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有一块被木板挡住了的小空间。
跟着女孩钻了进去看清里面的状况后，下意识捂住了嘴瞳孔放大。里面倒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肉团，勉强能认出来是一只猫，仔细看过去在腹部的地方还是勉强能看到起伏的。
女孩抱在怀里的药品都放在地上，挨个查看，但似乎也不知道各自都是什么功效，随便拿起了一个粉状的药就要往它的伤口上撒。
“等，等一下！”香奈惠一把擒住了女孩的手，不顾女孩的挣脱夺过了她手里的药。
“不是所有人的药都可以给动物用的，而且……”香奈惠指着药粉说“这是冲剂，不能外敷。”
女孩眨了眨眼睛，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在香奈惠松开她后，把药往她身边推了推，然后昂着小脸看着她，眼里多了份祈求。
香奈惠叹了口气，分辨了一下女孩偷来的药物，大多数都对不上，为了避免用药失误，香奈惠还是谨慎地选择了把它带回处理。
女孩默认了她的决定，跟着她走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但是没有跟着她离开，只是虚虚的跟了几步就停在了巷子口。
香奈惠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女孩好像没打算和她走。
“怎么了？”
女孩摇了摇头，转身跑开了。
“你去哪！”
女孩跑的飞快，一眨眼就已经跑远了，香奈惠看了看怀里奄奄一息的黑猫，决定先回去处理这个小家伙再说。
黑猫伤得很重，两个前肢像是被人狠狠碾踩过的样子，不得已只能放弃掉，腹部也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索性没有伤及内脏。眼睛有一只也被戳瞎了身上也有多处烫伤导致毛发脱落，看上去严重得很。
香奈惠有些头疼了，毕竟自己在这方面只是勉勉强强，这一刻是多么期望忍可以在自己身边，但没有办法，找来小伙伴一起战战兢兢的处理好黑猫的伤口后就回到了镇上，但她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就和那天一样，消失了。
不过在她寻找的时候，有路过一群混混摸样的人，为首的人捂着流血的手，露出的手臂还有大大小小的划痕或者抓痕一样的印记，隐隐约约提到了“小鬼”，“该死”，“下次”的字样。
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香奈惠循着他们来的方向找了过去，但也只在一处墙边看到了喷溅的血迹还有散落在地上带着血渍的石块。
血还黏黏的，应该是刚刚溅上去不久的，应该就是刚才那群人和谁发生冲突的地方。
香奈惠担心会是女孩，就循着地上低落的血点找了过去，但最后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处，这个线索算是断掉了，而且她也不能确定和那群人发生冲突的，就是那个孩子。
因为夜已深，香奈惠找了一圈还没有结果，想着猫还在自己那里，她应该会想着去看的，于是就打算来个守猫待人。
终于有一天，她在黑猫那里看到了疑似食物残渣的痕迹，就偷偷埋伏起来，终于在当晚，等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说最近他怎么情况不见好转，原来有人不按医嘱偷偷喂食啊。”
背后突然想起的声音吓了女孩一激灵，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想要跳窗跑出去，但被香奈惠的一声训斥呵在了原地。
香奈惠看着扒在窗口没了动作的小孩，冷着脸上前把她拽了下来板正，掀开过大的羽织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擦伤，甚至还有刀伤。
“想来看它，为什么偷摸的来。光明正大的白天从正门进来不好吗？”
女孩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香奈惠也没有办法，拉着她坐下来打算先处理一下伤口。
香奈惠有心问一些情况，但奈何女孩并不配合，只好专心替她包扎，全程两人毫无交流，女孩就像一个布娃娃，任人摆弄。
处理好伤口，香奈惠开始收拾残局，换了身衣服的女孩偷偷看了眼香奈惠然后就蹭到了黑猫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它，手轻轻地拂过它身上的伤口。
黑猫想要抬头蹭一蹭女孩的手，但是因为没有力气，也只能若有若无的叫了一声。
女孩把手放在了黑猫的头上，像之前一样，一下一下的摸着。然后抬眼看了看香奈惠的背影，虚握的左手攥了攥，又把视线放回了黑猫身上。
香奈惠收拾好残局，坐到了她的身边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两个小家伙惺惺相惜的模样笑了笑，询问关于她们的遭遇，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但香奈惠觉得没关系，反正她们来日方长。
是的，她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留在这里了，她和师傅请示过，师傅表明如果这个孩子品行过得去，也不会在意多一双碗筷。
但女孩好像并不打算留下来的样子，表现得很抗拒，于是香奈惠就退而求其次，让女孩如果有需要的话，这里一直会欢迎她的。
香奈惠忙了半夜也倦了，打算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家伙，正打算转身离开，女孩拽住了她的衣角。
回头看去，只见女孩在她放在一旁的衣服里面翻了翻，拿出了什么握在手里啪嗒啪嗒的跑了过来，伸出了左手，手心里乖乖的躺着一朵蔫蔫的，已经掉了不少花瓣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小花。
虽然这只是路边随处都可以看见的野花，这一朵甚至因为少了很多花瓣显得丑丑的，但依旧像一股暖流穿过了她的心底。
但女孩见香奈惠迟迟不接过去，以为她很嫌弃，说实话，她也有些嫌弃，它完全没有刚摘到的时候好看。就失落的把手收了回去。
看着小孩面上不显但浑身都散发着失落的气场，香奈惠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可爱的很，拿走了她手上的小花:“它很好看，谢谢你。”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蝴蝶，果然，喜欢花】女孩感受着来自头顶的温度，眨了眨眼睛，心里默默给这一点打了个勾。
香奈惠询问女孩的名字，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但香奈惠误以为她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读遍所有的音节吗……还是直接重新取一个，但万一那个名字对她很重要是不是不太好……】
女孩看着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香奈惠，张了张嘴，冒出来一句。
“没有。”
沙哑的嗓音吓了香奈惠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看向昂着头看她的小姑娘，反应过来:
“你，会说话啊……”
香奈惠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女孩不会说话的事情先入为主了，暗道了一声大意了，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顺着这个问题问了下去。
“没有什么别称吗？就是，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香奈惠并不意外女孩没有名字，本来也只是问一下，现在正好取一个名字寓意着新生活的开始。
“那我来帮你取一个吧，我想想该叫什么好呢——”
女孩乖乖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其实她并不在乎名字这种东西，只要知道是在叫她，怎样都好，反正不会比过去更糟糕了。
“啊，志乃，栗花落志乃，tsuyorishino，怎么样？”
但看着少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况且……
【shinobu的shino吗？】女孩通过香奈惠和她这几天的碎碎念里自然知道她是有个妹妹叫忍的，而自己的名字来自于她的妹妹，突然觉得，还不错的样子。
女孩点了点头，香奈惠高兴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请多指教喽，志乃～”
“嗯。”女孩，不，志乃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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