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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二章:痴情人苦盼痴情人


初夏。

        菇茑屯山坡上的菇茑花开了,远远看去极像似头上戴着小白帽的一群群芊芊少女。

        下课了,孩子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在学校的空地上嬉笑、追逐。

        崔秀珍见拿着课本的卞宁从教室里出来便对她说:“卞老师,刚才我接到乡邮递员送来的通知,明天去县文教局开一天会,学校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行,放心吧校长。”

        县教育局的会议结束了。崔秀珍被教育科科长叫住:“崔校长,我那里有几封信件,麻烦你跟我去办公室取。”

        “什么信件?怎么寄到科长这里来啦?”崔秀珍疑惑地跟着科长去了办公室。

        科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信来交给崔秀珍:“这是你们学校卞老师的信,全都寄到县中学去了,是学校专门叫人交到我这里来的。”

        崔秀珍看了看手里的信封,高兴地说:“是从北滨师范学院寄出的。哎呀,难怪卞老师天天都在盼信,敢情盼的就是这信啊。”

        “她在菇茑屯表现得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她人好,课也教得好,屯里的乡亲们和孩子们都喜欢她哪。”

        “那就好,我还以为她这个城里的姑娘,在菇茑屯呆不下去呢,没想到她真还待住了。”

        “谁说不是啊,一个城里的姑娘能在菇茑屯呆住,真是难为她了。”

        崔秀珍回到菇茑屯就兴冲冲地去了学校,她把带回来的信交给卞宁:“卞老师,你看看,你盼的信全在这儿呢!是写信的人把地址给写错了,全给寄到县中去了。这不,科长让我赶紧带回来交给你,数一下啊,1,2,36封信呢。”

        卞宁接过信一看信封上那熟悉的笔迹就知道,这信是大学同学路远志写的。

        崔秀珍以为拿到这些信的卞宁指不定会高兴成啥样呢,可她看到的是卞宁一脸的平静,这让她倒觉得有些不解:“宁子,我回去了,你慢慢看啊、慢慢看。”

        “校长慢走。”卞宁把崔秀珍送出了学校门,回到小屋后坐在炕桌边慢慢地拆开了信封。路远志在信里说:“卞宁你好!近来工作怎样?我只知道你在玉通县,但具体是在学校还是在哪个部门工作却不清楚。曾经问过一些老同学,她们都说没给你联系过也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一直都很惦念你,但是却无法与你取得联系,于是,只好试着把信寄到往县中学,如果你收到了我写的信,请给我写封回信吧。”

        另一封是这样写的:“卞宁你好!收到我的信了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非常非常地挂念。我时常会想起在学校时的那些快乐时光,你的歌声总在我耳边萦绕。虽然,我现在也常拉手风琴,可不知为什么每当我拉起曲子时心里不免就会有些伤感。我想,这大概是我在牵挂你的缘故吧”

        卞宁一封一封地拆开、读着、一直到把路志远写的信全部看完。她默默地看着放在一起的信件,然后又默默地把它们收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柜子里。她习惯性地一个笔记本放在炕桌上用俄文在上面写到:亲爱的谢廖沙,你收到了我的信吗?我是按照你留给我的地址寄过去的,如果地址没错的话,想必你已是收到的。可是,为什么我写给你的信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总不见回音呢?我好想好想能收到你的来信,读到你在字里行间对北滨的回忆和对我俩爱情的倾诉。虽然,我常常会为收不到你的回信而忧伤,但却依然会在相信爱情的期盼中等待!

        放暑假了。

        崔秀珍和卞宁一起把教室的门窗关好、锁上。她关切地问卞宁:“宁子,学校这放假了,你也该回北滨看看父母了,陪陪他们。”

        “好的,我安排一下就回去。小妮和几个学生的学习有点跟不上,我想利用假期给他们补习补习。说实在的,菇茑屯宁静的生活让我的心沉下来了,看着孩子们在学习上一天天的在进步,我感到日子过得很踏实,反倒是对北滨的城市喧闹已不太适应了。”

        “还有,你也要安排点时间去见见给你写信的人?”校长看着卞宁试探地问道。

        卞宁笑着说:“给我写信的是原来的大学同学。现在各自的工作环境又不一样,就是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聊的。”

        “哦,那也是。不过,我说宁子啊,你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我看着心里真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为你做点啥才好。”

        “乡亲们给了我太多的亲人般的关心和家的温暖,我已经很知足了。”

        屯里小河边。

        手里拿着一本海涅《诗歌集》的卞宁独自坐在河边一首一首地阅读着,在那些诗句里她看到了像电影一样的意境和美感。“

        一位绝色的女郎,

        神奇地坐在山顶上,

        她梳着金黄的秀发,

        金首饰发出金光。

        她一面用金梳梳头,

        一面送出了歌声;

        那调子非常奇妙,

        而且非常感人。

        坐在小船里的船夫,

        勾引起无限忧伤;

        他不看前面的暗礁,

        他只向着天空仰望。

        这首海涅的《还乡曲》在诗句中连用几个“金”来烘托“绝色”女郎的美,让卞宁感觉心境已被那束金光弥漫着、温暖着。她轻轻地合上《诗歌集》闭着眼睛静静的听从身边流过的河水声,陶醉般地从水波荡漾中想象出一幅幅美丽的画面。这些年,她远离了家乡,远离了同学和朋友,心里承受了对谁也无法言语的孤独和寂寞,唯有

        看到风吹河水起的涟漪、看到满坡小花的盛开,听着知了的蝉鸣和松涛的翻滚,还有回响在学校上空朗朗的读书声,她那颗隐藏在身体内的青春心跳才会复活。学生时代无忧的活泼、校园里曾经快乐的时光和对日丹诺夫的思念都被她珍视为是陪伴生活的日月星辰。在菇茑屯的这条小河边,她常用当地人谁也听不懂的俄语一遍又一遍地唱那首藏在心底的歌:“田野里静悄悄,草儿不动树不摇”一直唱到泪流满面,唱到太阳落山,唱到漫山的菇茑开了花又结了果。

        排成a字形的大雁从头顶向遥远的南方飞去,卞宁望着雁过留下那片碧蓝的天空在心里对远在乌拉尔的日丹诺夫默语道:亲爱的谢廖沙,你好吗?都说你不会再来中国了,可我总觉得你是会来的,就像这远飞的大雁一样,等待春暖花开时,你就会来的,会到菇茑屯来看我。你曾经说过:命运一定会眷顾我们,爱情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我也信你说的这话,亲爱的谢廖沙,我在菇茑屯等着你。

        从河边挑水回屋的卞宁把水桶里的水一一倒进了水缸,准备舀点水来淘米煮饭。

        这时,从屋外传来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卞宁!卞宁在吗?”她快步走到门口,满脸惊讶道:“呀!路志远!”

        “屯子里的人告诉我你住在这里,这就找来了。”路远志手里提着提包,身后背着手风琴兴高采烈地说。

        “你把手风琴也背来了?真想不到,快进屋来休息。”

        “我走到哪儿,手风琴就跟我哪儿。它也很久都没见过你这位很老朋友了,欢迎不?”路志远一边说一边进屋来。

        卞宁笑着帮着路志远把手风琴从肩上取下来:“欢迎欢迎!我们北师第一手风琴手,见到你真高兴!”

        路志远笑着说:“找你可真不容易,要是我再不来,手风琴都不愿意了。”

        “志远,谢谢你的到来。”

        一轮明月高挂在蓝黑色的夜空。路远志背上手风琴坐在木条凳上拉开风箱,手指在键盘上拭了拭音,说:“好久都没听到你唱歌了,想唱什么歌?”

        卞宁摇摇头:“我很久不唱了,还是听你拉拉曲子吧,随便什么曲子都行。”

        路远志在键盘上按下一个调,手指便在风箱的拉合中灵巧地跳跃在键盘上,一曲轻快的《采茶扑蝶》让这昏暗的小屋顿时洋溢起春天的气息。

        “志远,你拉得真好,这让我回想起了在学校时演出的情景。”

        “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的快乐给我们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是啊,记得我俩那次合作《红莓花儿开》,现场的情景至今回想起来都非常的感人。你能再拉拉《红莓花儿开》吗?”卞宁兴奋地说。

        “我拉一首刚练好的曲子给你听听,《社员都是向阳花》。”说罢,路志远就十分投入地拉起了。

        卞宁静静地听完路志远把《社员都是向阳花》拉完,问道:“志远,手风琴演奏苏联歌曲不是很好听吗?你刚才是不是在有意回避我的话?”

        路志远稍停顿了一下:“卞宁,听我说,我来这里只想给你带来快乐,不希望有些事的阴影触伤到你的心情。”

        “我没那么脆弱,你我同学之间说话也需要那么戒备吗?”

        “那倒不是,我是觉得有些东西吧离我们已经渐行渐远了,该放下的就要把它放下,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沉重。”

        “也许你说的没说错,可有的人的人生路就是那样走过的,而且不是每道弯都能绕得过,有些东西在心里已经写成了书,翻不翻阅它都在那儿。”卞宁好似是对路志远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在心底封存了。”

        卞宁打断路志远的话:“你说得好轻松。因为,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你是体会不到像我这样的人有些过往的印记是很难抹去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是我已经不习惯由别人来为我定位我的人生观和生活观了,既然上天把一种别人没有过的经历赐给我来体验,那就在接受中去适应吧。其实很多的时候,我内心的徘徊和苦闷常常会撕裂着我从前的理想,当现实否认了你所有的认知,心里的痛苦又能向谁去倾诉呢?每当我排解不了这些低落的情绪时,就只有独自上山、到树林里去寻求释放。比如,我会一边唱着苏联的歌,一边采蘑菇、摘菇茑;又比如,我会用俄语大声地朗读保尔·柯察金的名言;再比如,我会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大声的喊叫一番,这些你都是不能体会的”说到这里,卞宁含着泪沉默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象得到。所以,我得到这儿

        来看看你。”

        卞宁把眼泪一抹对路志远说:“行了,好不容易老同学才见面我就只顾自己唠叨了,忘了问问你,我的那些同学们都好吗?你呢,成家了吧?”

        路远志把手风琴从身上放下来。笑着说:“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快乐单身汉。不过,同学们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

        路远志:“就这样,贺滨生分到了河南与山西交界的一个小县城的县中学教语文。他的同学张晓梅,就那个,很爱笑的大眼睛女生,那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滨生一块去了。还有“老学究”,就咱班那个从高中开始就和苏联笔友奥里亚通信的“老学究”吗?他本来是分配在市里的一个重点中学教英语的,可他就是很迷恋俄语和苏联文学,若遇着高兴的时候,他就在宿舍里不仅要把苏联笔友奥里亚寄来的照片拿出来看,还要用俄语朗读奥里亚写给他的那些信。他这种小布尔乔亚的做派让同寝室的一位要求进步的同事很反感。于是,就向学校领导揭发了“老学究”的种种“敌特嫌疑”的行为,还说他经常半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收听《莫斯科广播电台》的俄语广播节目,他常被《莫斯科广播电台》的鸣号声惊醒等等。结果,“老学究”受处分被下放到了延吉,听说,那地方挺艰苦的。”

        同学们的情况让卞宁听得心里听得心里直发冷,她自言自语地说:“我们都是在中苏友好的氛围中成长的一代青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路会在有一天因为所经历的一段故事而发生错位。这就好比是在看幻灯片里的油画一样,它先是呈现一副明亮而绚丽的色彩,你从中看到的是鲜花、阳光和五彩斑斓。可当你还在细细地品味它的时候,突然间,这个画面没有了,出现在你眼前的是另一种色调——它模糊、抽象让你既看不明白又无法去想象,你的思维于是在此就停顿了。”

        路志远说:“这些原本都不是我们想要的,但却由于在政治上不成熟和过于理想化的原因吧,才致使我们的同学处于现在这样的状况。”

        小屋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给老同学之间的所问、所讲更添了一层低调的色彩。

        “所以,这就回到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上,有人的命运注定是要烙上时代的印记,即便它不流血但并不意味它不痛。你呢,是一名没有经历任何坎坷且前途光明的大学老师,我呢,是戴“帽子”的乡村老师,你我之间不但在政治上有“天”与“地”差别,而且在生活环境上也有很大的差别。我看,你还是要和我保持距离为好,没什么事就请不要再来了,以免影响到你的前途。”

        路远志看着卞宁,答非所问地说:“菇茑屯是个好地方啊,以后我会常来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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