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根澒洞骨
妲灵取下腕间红绳,戴在归苏的手腕上:“我答应过环生,等息薄山上的事了尽,就为他重塑肉身,如今我诸事缠身,将此事交给阿苏,阿苏定要记得。”
归苏平躺在床榻上,周身血液凝固一动不能动,她用他的方式来对他,在他的全身施舍了一种名为咒舍的禁锢术,这种禁锢术与寻常的禁锢术不一样,下术者献祭似将自身修为包裹其中,只要被禁锢者打破禁制,就会获得下术者献祭出的修为。
这种禁锢术骇人听闻,是归苏专门为她修炼而成,他想要以此赎罪,她偏不让他如愿。
“你知道澒洞筋在哪?”归苏无欲无求地平躺,期间没有半分挣扎,就连发问时,也是一副闲淡无畏的样子,仿佛笃定妲灵会主动为他解开禁制般。
“阿苏莫不是忘了,我是第一代斯月圣主,无论是毕莲珠还是澒洞筋,都是昔日与我朝夕相处之物,我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它们?”
“…是吗?”归苏侧目看她,眸光轻柔地闪:“那你走吧。”
“交代阿苏的事情,可不要忘记了。”妲灵目光落在他腕间红绳,旋即转身走出木屋。
她那一掌不是假的,直接粉碎了环生的肉身,幸而她及时护住环生灵魄,让他宿在这璃链中,短时间内维持灵魄不灭。
她走出木屋,经过院子时,被胡罗怪开口唤住:“这位姑娘,你帮我们一下,我们也可以帮你。”
见妲灵不说话,他又接着唠叨:“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两个与归苏有几世的仇怨,只要你把我们救出来,我们保证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地,不让他再欺负你了。”
妲灵转目看他,眉头忽地一皱,昨夜她发现这二怪的存在时,还被吓了一跳,以为会是什么丑恶至极的东西,如今仔细看来,竟然觉得这怪物莫名可爱,还有些眼熟。
根据归苏所说,这两怪物住在息薄山,已经长达千年之久,知道的事情不少,故而他知道归苏与妲灵间的纠葛,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若有这两怪的助力,说不定归苏能更快冲破禁制,想到这方面,妲灵就挥手,将这两怪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两怪爬在地上,一个劲地对她表示感谢。
妲灵没在意,扭转身走了。
她一路向前,去到梅子树林后方的崖壁,往右走三百米,就是斯月族人的休憩地——日光所。
此地是全山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慧眼独具的斯月族人,每一代都在此长居,除了每日必出,到前山执行任务的时间,他们大半时间都在此度过。
有人在这里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也有人在这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他们所娶所嫁的,除了本族人外,还有自山下而来的凡人,他们自愿抛弃亲人与故土,与心仪之人在此僻居。
息薄山山头宽阔敞亮,从中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山顶东面住着上万的斯月人,山的西面为往生道顶端,关押着昔日战神、今日蝼蚁桑旻。
山头风景秀丽,虽所居之处,只是泥地石墙的山洞,但经过斯月人的打磨休整后,竟生出些许豪华如宫殿般璀璨,咋一看以为有许多华贵之物装点,实际上只是一些斯月族人闲暇时间里,所编织篆刻而成的物件。
有石雕的狮子,泥塑的龙神,竹编的蜻蜓等等。
从前头走到后头,还会意外发现几块菜地,地里的菜生机勃勃,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打理的。
斯月人为修炼境界,平常只用瓜果饱腹,这些菜地应该是初上山来,不习惯吃食的凡人所种。
妲灵再往前走几步,就将族人全都惊动了。
认得出她的一脸忧虑,认不出她的也是一脸忧虑,排成长队、成一道黑墙堵在她的身前,一个个面色凝重,似有大事要发生般。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对她,近些天她表露出的样子,可一点不像温和良善的好人,反而像极了千年前大闹息薄山的恶魔首领。
妲灵转动目光,看向人群前方的洗钟,他应该算是在这代斯月人,唯一一个知晓她的来历,并洞悉她此行为何的斯月人。
千年前妲灵接任圣主之位时,他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整日缠着她问她索要糕点,把她整得极其闹心,以至于她每次下山,都拎着大包小包回山。
一千年的时光过去了,昔年的小小少年,已成了族中地位最高,最年长的白发老头子。
往日会摇着她的衣袖索要安慰的人,如今连与她对视都不敢。
为什么不敢?自然是因为愧疚,当日她被吊在噬血魔窟时,这些被她披肝沥胆、片刻不敢松懈守护的斯月族人,不是勾结外人一同折磨她,就是乌龟似地躲在这山洞中。
她扫视一眼众人,收回冷凛的目光:“辜风可在?”
人群迟缓了会,各自扭头询问。
“我在。”辜风从人群后举手,从人群中钻出来。
妲灵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对彼此要传达之意心照不宣。
“走吧。”她转身欲走。
“等…等一下。”洗钟开口唤住两人,众人看着一向心怀主张、气场强大的长老,此刻如寻常头翁般,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上前,直接惊掉下巴。
各自与彼此亲近之人或好友议论着,“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不知道。”“看着有点眼熟…”“不会是哪位吧?”“哪位啊哪位?”
妲灵听见众人的议论声,双手负在身后,面色无半分起伏,她这千年的修炼不是白修的,对这些不该上心之事,不仅可无视亦能无感。
那个族群里都有人畜无害的良人和阴险狡诈的恶骨头,以前的她会为了一个人,去拯救一群人,全然不管所救之人是良是恶。
现在的她不仅不会了,可能还会在事起时,为当事人鼓掌助兴。
洗钟步伐蹒跚地来到她身前,两边唇角颤抖着,始终说不出话来,几番回合下来,他索性弃了繁琐,撩开衣袍,跪倒地上。
妲灵始终稳稳地站着,没有因他的举动而感到惊诧,全程平静如水地看着。
倒是哪些斯月族人,纷纷惊呼出声。
“你因何跪我?”妲灵眸光下垂,落在他雪白的发丝上。
“因心怀有愧。”洗钟交合在身前的手臂,剧烈地颤抖。
“你是觉得如今,我会缺你这一跪?”她后退一步,抬眸看向他身后的斯月族人。
如今的这些斯月人,都是她千年前耗费诸多心力守护下来的血脉,曾经是她最自豪、最亲切的存在,如今是好是坏,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她转身向后,利落而决绝地离开。
从千年前的那场浩劫后,她就告诉过自己,一直向前看,绝不能回头。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对得起当初的自己,对得起当初的一腔热血与满心欢喜。
两人下落至山腰,进入原先的洞口,澒洞筋用以稳固山体外阔,置放之地不难找,再加上妲灵些许记忆,找起来更容易。
不过妲灵叫来辜风,不是为了助她寻找澒洞筋的,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她在洞口将人拦住:“去把嫪浮带来。”
当日嫪浮被三名斯月人带走,不知道关在何地了,她不是不能去找,只是不想与嫪浮再起争执,所以叫上同为斯月人的辜风,帮她这个小忙。
辜风愣了愣,就转身离去。
眼见辜风离开,妲灵才转身入洞。
澒洞筋是人间况主式渡九迦身上的九根血骨,是人间况主遗留人间之物中,是残留他的气息最多的,故而她今日借用此物,免不了要与主人商量一二。
关于这位三界大能,她曾有过崇拜之情,在了解他一生的诸多坎坷与磨难后,对于这位曾拯救苍生于水火的长辈,又生了些心疼。
她本以为她所经历,已是三界少见、荒唐至极的罕事。
不想他所经历之事,比她所经历之事,要更加荒唐与过份。
将他的事例看得多了,不知不觉地,竟觉得自己所受苦难只是凤毛麟角,没有那么重要了,也就是因此,她才选择重震旗鼓,没再继续疯癫下去。
她进入洞中,不往别处搜寻,第一眼就看向裂缝大开的石壁。
从第一次进入此洞,她就发现这点蹊跷,按理来说石壁有澒洞筋捆绑,应不致于开裂,还越开越大,有逐渐奔溃之势。
本以为是澒洞筋出了什么问题,但据她这段时日的观察,息薄山整体并未受到影响。
既然不是坏的问题,那就只剩下好的事情了。
澒洞筋即将破洞而出,只有一个可能,人间况主式渡九迦意识苏醒,重返三界之事指日可待。
妲灵闭上眼眸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说了身世经历与心中所求,最后才提到借用澒洞骨一事。
裂缝不见回应,反而如人流泪般,淌出一股清泉水,水滴落在妲灵的额心,发出一道白色光芒,待光芒消失,水滴穿过皮肉,进入妲灵的身体。
妲灵顿感通身体畅,正要睁眸时,耳边传来一记空苍的嗓音:“随我来。”
那头话音落下,妲灵意识离开肉身,从裂缝中钻了进去。
她全程跟着一道白光,穿过狭窄的夹道,飞过清风的竹叶,走过十里的泥泞地,跃过漫天飞絮的崖巅,落在一青山之上。
山顶站着一位青衣公子,视线从高处望下,正在俯瞰数万人挣扎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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