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马克姆西餐厅
时间回到宋栀走进“马克姆西餐厅”的半个小时前。
从音像店里出来，宋栀首先在脑海中搜刮《万世天后》里，有关钟情到粤港参加电视歌唱大赛的所有剧情。
然而很可惜，钟情本质也是衬托宋绮雯的对照组女配，除了大致交代她在粤港的出道经历外，其余情节全都一笔带过，对宋栀来说没有太大的帮助。
不过其中有一段剧情，讲的是钟情在粤港劲歌金曲奖的颁奖后台遇到恰好来粤港开演唱会的宋绮雯。
彼时已经以“清纯玉女”的形象横扫内地乐坛，并且隐隐有与港台乐坛大小天后分庭抗礼势头的宋绮雯在粤港收到无数优待。
当时在粤港只是小有名气的钟情忍不住私底下与经纪人发牢骚，聊到虽然她与宋绮雯同为内地出身，但她刚来粤港时身无分文，很是吃了一些苦头；而宋绮雯却从一开始便是众星捧月，衣食无忧。
钟情的这段私人对话不久后被娱乐杂志曝光，从而引发了宋绮雯对钟情的第一波“打脸”剧情。
暂且不谈这段打脸情节的前因后果本身有多sjb，宋栀其次注意到的是钟情刚去粤港时过得十分窘迫。
由此看来，虽然翡翠台会帮内地参赛选手准备好去粤港的路费以及通关文件等资料，但到粤港之后的生活费大概率是需要自理的。
宋栀内心os：“呵呵，掏光荷包比脸干净，说这些。”
虽然宋栀也很想梗着脖子硬气地大喊一声：“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但没有钱又急需钱的现实摆在眼前，宋栀也免不了真香。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就是人上人！
总之先找个厂子拧螺丝……不是，先找个工打打！
话又说回来，她能找个什么工打呢？
宋栀站在街头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特长：
第一，长得漂亮（摸着良心发言）；第二，歌唱得好（摸着嗓子发言）。
于是乎，宋栀自然而然地想出最适合她的打工项目——驻唱！
原身跟着贺臻及荆棘乐队跑了不少演出，哪个地方哪天会办“party”，宋栀心里大致有数。
“party”指的是80年代末，在首都年轻人中兴起的聚会。
起初的“party”只是玩儿音乐的人各自拿上自己的乐器，与新老朋友随意弹弹唱唱的小打小闹。
后来地下乐队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再加上1986年崔健那首石破天惊的《一无所有》，摇滚音乐一夜之间变成首都城里最时髦的话题。
迪厅和夜总会看中其中的商机，开始尝试邀请地下乐队登台演出。
比起千篇一律地模仿港台歌星的私人歌舞团，摇滚乐与生俱来的燥热鼓点与极致的情绪明显更容易引爆客人、尤其是年轻客人的情绪。
摇滚乐从此成为首都迪厅和夜总会的宠儿，“party”也从私人聚会变成摇滚乐队登台演出的代名词。
虽然大小party在首都城里每晚都有，但除了如崔健、ado乐队、臧天朔这些已经闯出名堂的摇滚音乐人，其余地下乐队的出场费并不高。
像贺臻与他的“荆棘thethorn”乐队在party唱上一晚，每名乐手只能分到不超过30块钱的演出费，而且这还是建立在荆棘乐队在首都摇滚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的基础上。
对于没有名气的地下乐队，迪厅舞厅肯请你登台便已经是难得的演出机会；如果迪厅还管盒饭，那就更不要啥自行车了。
虽然party现在占据迪厅舞厅演出的大部分市场，但宋栀却不可能去party唱摇滚。
首先，宋栀不可能凭空攒出一个乐队。
其次，在迪厅演出的女子单人表演，几乎全是模仿港台歌星的劲歌热舞；并且为了吸引客人保证迪厅的入场人次，女子单人演出通常意味着大尺度表演。
宋栀倒不是抗拒大尺度表演。
穿得暴露点，动作挑逗点，说到底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只要守住底线不和客人在舞台之外纠缠，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
宋栀主要考虑的是出道以后，类似的大尺度表演可能会被舆论放大一百倍往她身上泼脏水，到时候宋栀才懒得去和煞笔辩是非。
思来想去，宋栀需要一份薪酬不低，同时又不要求做大尺度表演的驻唱工作。
马克姆西餐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宋栀脑海中。
崇文门的马克姆西餐厅是首都第一家正宗法式西餐厅。
在首都职工人均月收入3、40元左右的80年代，马克姆餐厅一顿饭的消费动辄便是2、300元。
而毕业于中央美院的裴潇上任马克姆西餐厅的主管经理后，马克姆西餐厅更是在她的打理下成为一个人文气息十足的艺术沙龙。
崔健第一次唱响他的成名经典《一无所有》便是在马克姆餐厅，此后更是有不少知名摇滚乐队及音乐人选择在马克姆西餐厅举办party。
贺臻和荆棘乐队也曾尝试过联系餐厅经理裴潇想在马克姆西餐厅演出，不过被眼光颇高的裴潇以荆棘乐队还不够成熟拒绝了。
原身“宋栀”当时也跟着贺臻去了马克姆西餐厅，正好撞上一位定期在马克姆西餐厅演唱阿美莉卡乡村民谣的音乐人。
餐厅经理裴潇指着那名音乐人挑剔告诉贺臻，能用英语流利又富有情感地演绎阿美莉卡民谣的歌手，全首都只有这位独立音乐人；
“这样的牛人，在咱们餐厅演出不到俩小时，我给人家开300块钱。不多，也就是咱们餐厅一整套前菜主食甜品，再加上红酒的价格。什么时候你们觉得自己够格了再来联系我，我也给这个价。”
说到这里，裴潇的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了。
在崔老板的《一无所有》作为摇滚乐打样儿的情况下，心高气傲如贺臻也只能打道回府。
一晚上给300块钱。
宋栀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巴里流出来。
真香！
正好马克姆西餐厅就在离音像店不远的崇文门，打工搞钱等不到第二天的宋栀立刻颠颠儿地跑去崇文门。
时间回到现在，上午11:12分。
马克姆西餐厅中午12:00整开门做生意，餐厅经理裴潇从后厨一路转到大堂里，仔细地检查餐厅的角角落落，确保中午的生意万无一失。
“mr□□ith餐前酒喜欢酩悦香槟，记得把赤霞珠杯换成郁金香酒杯。”
“今天中午的lunchspecial（特色午餐）小羊羔肉stew（炖菜）里放了点儿牛奶，有些客人可能乳糖不耐受，千万记得要向客人们解释清楚。”
“mrswhite最近忌酒，把她位置上的iso酒杯换成厚水晶杯，就上星期刚从法国寄回来的那套。”
今天中午一共有八桌客人预定，裴潇事无巨细地叮嘱餐厅里的服务员。
裴潇对底下的人要求高，对她自己要求更高。
她一发话，服务员们赶紧战战兢兢地表示一定办到。
终于完成午市开张前的所有准备工作，早上8:00就赶到餐厅后厨清点当天新鲜食材的裴潇终于有了喘口气儿的机会。
她走到吧台前，略微欠身坐在高脚凳上，臀部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与凳子接触。
管理马克姆西餐厅大小事务的裴潇年纪不大，刚刚30出头。
她穿着一件白绸衬衫，衬衫腰线收紧，尽显玲珑有致的好身材；被及膝半a字裙包裹着的一双修长美腿此时正貌似随意地搭在高脚凳的踩脚上。
不过只有裴潇自己知道，看似貌不经心的背后，是她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落座，才找到这个既显腿长又坐得优雅的角度。
吧台的右边有一个10厘米高的小舞台，紧凑地摆满了一众乐器。
这个最多8平方米大的小舞台便是驻唱歌手在马克姆西餐厅表演的地方。
也是崔健第一次表演《一无所有》的地方。
裴潇坐在吧台前，出神地望着小舞台上的架子鼓。
这个月还没到月中，已经有不下十位客人问她餐厅的表演什么时候能换点新花样，吴筝的阿美莉卡乡村民谣他们也差不多听腻了。
裴潇亲切又自然地告诉他们，餐厅很快便会推出新表演，同时也会举办相应的文化沙龙，欢迎他们届时大驾光临。
客人们听后均是一脸兴奋地表示他们到时候一定捧场，并期待马克姆餐厅能再举办一场比肩当年崔健演唱《一无所有》时的party。
比肩《一无所有》的party。
裴潇不禁心烦意乱地长叹一口气。
整个华国摇滚界至今都找不出一首能比肩《一无所有》的歌儿，他们居然期待马克姆西餐厅能再举办一场比肩《一无所有》的party。
现在首都的富人圈子提起马克姆西餐厅时不再只想到精心烹制的鹅肝、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牛排，而是两年前那场空前绝后的摇滚party。
马克姆餐厅和裴潇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纷至沓来的名和利把他们拱上了原本难以企及的高台。
然而当热钱和热度慢慢退去后，他们却站在高台上下不来台了。
裴潇不知道去了多少次party，见了多少支摇滚乐队和独立音乐人；她都快把整个首都城翻个底儿掉了，结果却只能无力地认识到，她很难再找到一个比肩《一无所有》的高台。
更要命的是她的上帝们却始终期待她和马克姆西餐厅能重现昔日辉煌。
她裴潇和马克姆西餐厅，也算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
《一无所有》在舞台上首次唱响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裴潇却为迟迟没有找到有潜力的新人办party这事儿急得嘴巴里起了好几个大泡儿，快一个月了都没消下去。
“你好，请问裴潇经理在吗？”
“欢迎光临。请问您订的几号桌……”
裴潇立刻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挤出一个亲切热情的笑容。
然而一抬眼，看到来人穿着一件牛仔裤，还没看到人正脸，裴潇脸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来。
马克姆西餐厅是有dresscode的（着装要求），客人们不可能穿得这么随便来吃饭。
“什么事儿啊？没看见咱们餐厅12:00才营业吗？还有，咱们餐厅不是walk-in（直接用餐），吃饭喝酒必须提前预订！”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裴潇没好气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是来问问咱们餐厅还招人驻唱不？”
宋栀仿佛没看到裴潇难看的脸色，落落大方地说道。
“……”
裴潇这才看清来人的正脸。
女孩儿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裇和浅蓝色牛仔裤，却依然明艳得不可方物。
餐厅天花板上的水晶大吊灯还没打开，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可她一走进来整个空间便立刻明亮了起来，满室生辉。
“我会唱日语韩语流行金曲、经典爵士乐英文曲、还有西班牙语民谣；能唱能跳舞台表演经验丰富，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宋栀的语气仿佛在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一样的稀松平常，然而裴潇的整个心脏却因为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快要爆炸了！
“！！！”
这尼玛难道就是她裴潇的下一个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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