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烛苏醒
半个月后，曲河的雨毒被解，城中居民的生活逐渐重回正轨。
医仙堂也传出好消息，夜烛醒了。
祉去看望，刚走到门口，听到病房里传出柳素的声音：“他还说不嫌弃我脸上的疤？那又怎样？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我也不在意这块疤呀……”
祉敲门，柳素停止讲话，夜烛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进门后，祉看到夜烛坐在床上，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柳素则坐在床边。
柳素见祉来了，抱怨道：“祉，你来得也太晚了，我都到大半天了。”
夜烛笑笑：“你家就离医仙堂两条街，祉住的可在北边。”
柳素依然不依不饶：“我说祉，夜烛昏迷这几天，你怎么也不来看看？”
“她晕着，我为什么要来？”
“当然要来！你不关心她的伤势吗？”
“她的伤不会因为我来了就变好。”
“你这……什么逻辑！”
夜烛看柳素情绪越来越激动，劝阻道：“好了好了，柳素别生气，相处那么多天，你也知道祉的性子，她就是这样。”
“行吧。”柳素撇撇嘴，在心里惋惜，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无情，准确地说，太不懂感情！
“我是哪样？”祉问道。
柳素没好气地说：“木头一样。”
“呵呵。”夜烛轻笑两声，柳素描述得还挺准确的。
再次被柳素“看轻”的祉不想搭理她，问夜烛：“伤势如何？”
夜烛回道：“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可惜。”可惜以后都走不了路。
“哦。”
“哦！你就这个反应？”柳素有些恼羞成怒，在看祉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又没了脾气，“失忆的人都是这样吗？连情感都没了？”
“不是，”祉回答，“我觉得你很冲动，这算是一种‘嫌弃’的情绪吧？”
夜烛又被逗笑，拉住要冲向祉的柳素：“柳素，别听祉的，你继续说你刚才的事吧？”
柳素作罢，说道：“我听夜烛的，不跟你计较。你也对夜烛好点，恐怕只有她能忍受你是个木头了。”
被这样一说，夜烛像是被戳中小心思，心里又羞又喜。
祉倒没什么感觉，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柳素继续跟夜烛聊天：“夜烛，你说那人是不是傻？”
“不算傻，只是平常人都会在意自己的容貌，他以为你会因为脸上的伤疤自卑，便想宽慰你，没想到你不同于寻常人，反而踩了坑。”
“我的疤又不是干什么龌龊事得到的，我才不会嫌弃，别人怎么想，我也不介意。既然想追求我，就该事先多了解我。”
“柳素，你在这方面的豁达常人难及，我佩服。”
被夜烛一夸，柳素有些害羞，“嘿嘿”地笑。
“咚咚”又有人敲门，原来是贾啸来了。
柳素忙行了个礼：“主帅，你怎么来了？”
贾啸摆摆手：“诸位现在可是赤地城的大功臣，不必拘礼。回城后我一直忙于曲河雨毒全解前的事务，现在才来看望，是我失礼了。”
夜烛略一鞠躬，道：“主帅言重了。”
柳素连连称是：“要不是贾主帅带队赶到，我们怕是都交待在那了。”
“哎，可惜啊，我没能救更多人。”
夜烛、柳素听到这话，面露苦楚，她们十分想念那些逝去的队友们。即使在行动开始前，她们就早已预感到会和很多队员生死相隔，当分离真的来临时，还是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好了好了，不提伤心事，”贾啸提高声调，拉回二位注意力，“既然三位都在这，我刚好一起说了，明天晚上，赤御军在内城的绿蚁楼摆庆功宴，你们到时一定要出席啊。”
“好。”夜烛、柳素应道。
祉点了一下头。
贾啸注意到一言不发的祉，说道：“回城那天，祉姑娘那么快就回家了，我都来不及询问姑娘的伤势如何呢？”
“无碍。”
贾啸又问：“听说祉姑娘左臂受过重伤，又遭受巨兽、冰语虫的袭击，伤势那么快就痊愈了？”
“无碍。”祉的回答没变。
柳素忙帮祉解释：“贾主帅，祉的体质就是这样，伤口好得比我们快。”
“哦哦，原来如此。”贾啸顿时了然。
接着，他向三位深深鞠了一躬：“诸位抱歉，本想好好感谢几位的，但公务在身，不能多逗留，先行告辞。”
夜烛、柳素回礼，祉也跟着颔首回应。
贾啸走后，柳素看了一眼祉，无奈道：“祉，这是贾主帅，你回答他的问题用心一点。”
“我没有糊弄他。”
“我知道你没有糊弄他，但你可以多说几句，让主帅多了解一些。”
“麻烦。”祉不以为意。
柳素还想反驳，被夜烛劝阻：“柳素，随她吧。”
“行吧，夜烛你就惯她。”
吵吵闹闹中，三人又闲聊了一会，祉和柳素才离开，让夜烛好好休息。
房间里恢复先前的安静，甚至有些许冷清，阳光也被窗外的枝叶遮了去，木轮椅静坐在床头一旁，黯淡无光。
夜烛盯着自己只剩半截的大腿，又瞥了一眼轮椅，脸上笑容渐渐褪去，右手不由握紧左手小臂，深深用力：我要是能像柳素那么豁达就好了！
她拉过床头的木轮椅，生硬地把自己挪到座位上，这是她第一次坐轮椅，加上大病初愈，多少有些吃力。
如果柳素她们在，夜烛一定会轻松不少，但夜烛不想她们相帮，特意等她们走了再试轮椅。
这边，柳素依然说个不停，和她同路的祉默默忍受。
“祉啊，庆功宴上你可以多笑笑，不然我怕别人误解你，以为你对他们有意见。”
“无所谓。”
“真无所谓？那算了，随你吧。”柳素说着，看到了自己家门，“我到家啦，就不送你了。”
“嗯。”祉巴不得柳素早点到家。
“等一下，祉。”她走出几步后，又被柳素叫住。
柳素跑上来，问她：“你还记得之前问我那个怎么去感受心意的问题吗？”
“当我没问。”祉继续要走，被柳素拉住。
“哎呀，祉，我错了，之前的回答不算，我再答一遍。”
“你想说什么？”
柳素脸上难见的诚恳：“以前的我过于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那天受伤晕倒时，我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结果醒来看到了哥哥，他几天不眠不休，一直在照顾我，我才发觉自己错了。我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冒险时，也该顾虑在意我的人。”
“当然啦，不是所有在意我的人都要考虑在内，得在我心里有些份量才行，”柳素话锋一转，“所以，祉，你想知道她心意的那个人在你心里也有分量吧？不然你怎么会因为她来问我这个问题。”
祉若有所思，夜烛在她心里很有分量吗？还是她的话所引出的那个线团有分量？
“想知道别人的心意，直接问她就行了，不要整那些歪歪绕绕的。”柳素说道，见祉在思考，便不再打扰，“你慢慢想吧，祉，我先回去啦。”
祉像没有听见柳素的话，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她调转脚步，往回走。
此时的夜烛已经把轮椅推到房间旁的一个小院，看着比以往矮一层的景象，她心里五味杂陈。
“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祉的声音传入耳朵。
夜烛抬头：“你怎么回来了？”
“想知道答案。”
夜烛抿了抿嘴巴，难以开口。她之前说回城之后会详细告诉祉她的心意，那时的她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
赤御军因为常跟野兽搏斗的关系，肢体残缺的将士不在少数，被野兽咬手断腿的事常有发生，甚至多到城中居民都见怪不怪。可对她来说，这是第一次，深刻、痛苦的第一次。
夜烛想找个理由打发祉，但是看到祉就这样站在她眼前，一如既往地淡然，如清风拂面，她突然觉得，在祉面前，自己其实可以像柳素那样豁达一点。
“祉，其实也不用详细跟你说，”下定决心后，夜烛注视祉的双眼，缓缓开口，“只要明说一句话就好——我喜欢你。”
祉又见到了那个线团：“你说的喜欢是那个要追求柳素的人对柳素的那种喜欢？”
“是。”夜烛的心剧烈跳动，仿佛就在耳边。
这个肯定的回答让祉得以一把抓住线头，猛地一抽拉，线团快速旋转，越变越小，终于露出里面的景象——一团乱麻。
祉有点愕然，半晌才回答：“我不懂。”
“不懂我喜欢你？”祉的平静让夜烛的心凉了半截，即使她早已察觉祉应该对自己无意，周围的景象也跟着黯淡下来。
“不是，我不懂什么是喜欢。”那团乱麻缠住祉的脑袋，她想不出任何有关喜欢的感觉，“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好，那我先回去休息。”祉的回答在夜烛看来已是拒绝，她有些心灰意冷，转动轮椅，朝屋里推。
“夜烛，你值得被喜欢。”祉在背后说道，“从有人追求柳素来看，我想，你也是个值得被人追求的人，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似有一道阳光投下，四周的景物一下变得明亮，夜烛错愕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休息吧，我走了。”祉离开医仙堂，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以解答她心中疑虑的人——已经结婚生子的唐容。
夜烛坐在轮椅上，收回放在手推圈上的双手，微微一笑：祉真的很有趣，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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